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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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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丫本不是这乡里人,是北地平良县人,前年家乡闹灾,爹娘带着她和弟弟逃荒到这里来,爹因赶路腰劳损不能起身,家里没了劳动力,就断了米粮,她都做好了要被卖的准备,谁知这个时候,佟家的挂面厂开始放出风声招工找女工,她娘一个妇人,还是外乡人,觉得自己争不过人家,但家里都快没活路了,就拼了去试试。

    洪丫还记得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她在草棚里照顾着爹,和弟弟期盼又不安地等着,她娘背了十五斤的粗粮回来。

    她娘被聘上了!这是东家赊给她的粮食,说等发了工钱再还。

    全家人看着那袋里没有掺杂任何石子土渣的粮食,喜极而泣。

    之后,家里就靠着娘一个月四百文的工钱在扶溪村赁了屋子,安了家。

    这几年,她娘有活干,月钱也涨了,每到年节还有米面的福利发放。他爹也找了钱家糖厂的活。

    年前,家里用这两年攒下的积蓄,在甜水村买下三间屋,彻底扎根下来。日子一天好似一天,但曾经流离困苦的日子,她也没有忘记,就一直寻思着找个活干。

    可她今年十二,只会干些家务活,人还太小,出去找活人家也不用她。所以一直没找到能挣钱的出路。

    隔壁姓金的小姑娘,和她挺合得来,晓得她要找活儿,今儿就来告诉她,佟家面厂老板的闺女开了毛线铺,找人织毛活按件算钱。现在村里想学的姑娘,都去找她们金家出嫁的姑奶奶学去了。

    佟家面厂,洪丫再熟悉不过,东家是厚道人,东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开了两家糕饼店,也是能耐人。

    金小姑娘以为她不信,道:“你别不信,我那同族的姑奶奶,可是佟家大姑娘的亲表姐,再真没有了。”

    洪丫在不耽搁,丢了扫帚,跟了金小姑娘一道去了。

    ……

    这织毛活儿首先就在扶溪村、甜水村、环心湖新街的妇人堆里红火起来。

    不提香香,她有糕饼生意需要操持,就没揽这教人的活儿。她学这织毛活儿就单纯是觉得有趣儿,闲暇时能给自己给家里人织点衣物。

    信五婶子和惠容表姐那里是最热闹的,现在她俩成了附近村里最受欢迎的小媳妇。

    信五婶子本来是只教了娘家姐妹的,可家里的几个嫂子一看,也觉得怪有意思的,也要跟着学,她就一起教了。

    而后,扶溪村的媳妇婶子小姑娘们知道了,晓得了这学会了能挣钱,也都来了。家贫的想补贴家里,家里不紧巴的也想挣几个零花钱。

    再则,还能学到这新手艺哩,这是听都没听过的新鲜手法,她们也想赶个时兴呀!

    大家都很客气,来学手艺就带了自家的菜蔬鸡蛋来,也不多贵重,就是些心意。

    可把信五婶子乐呵的,觉得倍有面儿。

    信五婶子的娘家姊妹还担心,这织法大家都学会后,自家姐妹没活干了。

    “你们别瞎操心,秋秋给我透过底,毛线库存足足的。你们瞧那些收刺绣的铺子,人家少了布还是少了线?还不是手艺好的能吃上饭。”信五婶子一边织着毛线,一边道:“我嫁进佟家两年了,晓得秋秋这姑娘,都是按章办事,这上头不讲啥人情的,她别的不看,就看手艺,就是我这做婶子的,也是要手艺过关那成品才收的。所以啊,只要手艺过关,就不愁活干。况且,你们是我亲姊妹,我教的最细致,要还是学不成,我也没脸叫你们去秋秋跟前露丑了。”

    这娘家两姊妹听了,学的更认真了。

    再说惠容表姐这里,婆家这边人丁单薄,她起初让村里想学的小姑娘跟着来学,没成想,后头甜水村的婶子嫂子们也来了。

    两家人里每天热热闹闹,毛线不够使,没排上号学的只能在后头排队。

    这也亏得是毛线不够使,不然人还得更多。信五婶子和惠容表姐怕是忙不过来。

    佟秋秋也是担心信五婶子有孕,惠容表姐要带娃,都是不能劳累的,所以除开她们自己做的编织活,她给的额外的毛线至多也就够她们教六七人的。不然,她也怕她们累坏了,保信叔和表姐夫要拿她是问。

    都说高手在民间,佟秋秋都觉得佩服。有的大娘婶子在旁看别人家织毛线,自己没毛线练手的,就自己想辙,用其他麻线和丝线也凑合着跟着学起来。没成想,这些婶子伯娘们还真有些手艺好又灵巧的,没用毛线就把针法学了个七七八八,后头用毛线起来就得心应手,学的进度飞快。

    这些学成的大娘婶子们一个个精神焕发,那骄傲劲儿别提了,别看她们人老了,但没老眼昏花,还手快好使得很哪!

    小姑娘家的也比着学,洪丫在金家姑奶奶金惠容这里学得十分用心,自己学会了一种针法,还会像旁人讨教。旁人来请教她,她也不扭捏,有话说话,会的从不遮着掩着。

    那些大娘婶子们就发现做事出挑的洪丫了,这一留心下来,发现这丫头做事利索,还聪明,那针法一学就会。

    这几年也有好些人家搬到扶溪村和甜水村来,前年逃荒来的就有十来户人家,一般这样的外来人总比知根知底的难说亲。可只要人品出挑的,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还有一些以前在村里不显眼,但从这学织毛活的事上,就能看出办事的模样来。

    这不,大娘婶子家中有未婚子侄的,就开始暗暗观察起来。

    佟秋秋可不知这其中将促成几段姻缘,她自己也没闲着,她把别院的门房布置了一番,把要做的织物的几种样式和尺寸大小罗列出来,学会了织毛活来找活计的,只需对照着看,而后选好了要织的物件的尺寸以及毛线量做登记即可。

    ……

    小曾氏在家操持着一家的吃喝,婆婆不放心把钱给杜婆子一个外人买菜,自她嫁进来开始,就指使她去。她原本以为这是件有油水的活儿,没想到用一分一厘,婆婆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她不仅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但凡菜价贵了一点,还要受婆婆的气。

    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攒私房钱无望,当小曾氏听说了织毛活,心思立马动了,跟着三叔家的信五婶子去学毛线了。还别说,这活不像绣花那样精细,但学着也有趣的紧。

    她在里头不是拔尖的,但也不错,待学会了织成衣,她就去秋秋那里领活干。

    说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因着婆婆又和二房闹别扭,成天里总要骂上两句,她还担心这秋堂妹不待见,没想到看了她做的成品,秋堂妹一点没迟疑地就点了头。

    小曾氏高兴不已,登记后领了一卷鹅黄的毛线回家。

    佟贞贞看见她拿回来的毛线,看了一眼,轻嗤了一声,“都上赶着给佟秋秋打工挣钱了。”

    小曾氏低着头织毛活不搭话,她要是做得好,把手速练出来,一个月少说也有几百文的进账。这小姑子不差钱,就一味地清高,她可不能比。

    曾大燕瞧了没作声,心想儿媳妇要挣钱回来,就是好事。她就琢磨着怎么把这工钱抓手里。

    小曾氏可不知婆婆所想,心里就想着挣钱的事,手里的活干得可有劲儿了。

    ……

    季子旦不知村里女人们的变化,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来月,运了一批漆器和杯盘碗碟回环西湖新街。他当初靠给佟家的糕饼和挂面找销路攒了家底,在当初买的那亩地上建起了铺子,也经营起自己的人脉,开了间杂货店,贩卖南北来的货,去年冬天他进的一批毛皮就卖的极好。这次买来的这批新花样的漆器,他都仔细挑过,太贵的没挑,就选择价格适中和便宜又实惠的几种。

    他们扶溪村甜水村是发达起来,但底蕴还不够,价格也不适应挑太高的。

    因为他的谨慎和嘴巴好使,和人打交道多了,眼光也练出来,杂货铺没少赚。有了家底,姐姐也找了个殷实人家,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他风尘仆仆回来,她娘看着店,也没给他倒杯水喝。

    他自己倒茶喝了,看她娘低着头,手里的木头签子绕着线,一戳一戳的使得飞快。

    “娘,你这是干啥呢?”季子旦问。

    他娘抬起手臂来,已经织了半个袖子出来,季子旦道:“这做的衣裳?”

    “可不嘛,跟你说,现在咱老娘们也有巧技了,不输年轻人。”大旦娘把原委给她儿子说了。

    季子旦仔细看了看,还要上手摸,大旦娘赶紧避开他的手,“这弄脏了让我卖不上价了怎么得了!”这做好的合格成品,也有个价格高低的。

    季子旦乖乖去洗了手,仔细摸了摸,半响道:“看来我今年冬天毛皮可以少进些。”说着就抬步出去。

    “儿子,你这刚回来,又出去。”大旦娘在后头喊道。

    “我去找佟秋秋谈生意,宜早不宜迟。”季子旦挥了挥手,就去了。

    佟秋秋刚送走了一个来接活计的姑娘,就见季子旦进来,“哎呦,你回来了,这鼻子灵的,就嗅着味来了。”

    季子旦笑道:“还不是你的东西好,我要是晚来了赶不上趟啊。”

    这时候的门房已经被佟秋秋收拾得如一个展览成衣铺,上头挂着的都是一套一套的衣裤毛袜。

    季子旦转了转,道:“你现在没往外卖,只是让人做,是等入秋后动作?”

    佟秋秋点头,“咱这里肯定是吃不下我这批货的,我打算跟辛叔的商队合作,往北边卖。”说着笑了笑,“不过,你要是要拿货,我也能给留下来。”

    “我自然是不能跟辛大的商队比的,不过这些年,跟那些行商打交道,也有路子。”大旦说着,也不见外,对着铺子里的成衣都上手细看过,又问了价格,点头,佯装出一副谄媚笑脸道:“这生意做得,小佟老板可得给我留一批货。”

    “还跟我来这套。”佟秋秋好笑不已。

    和季子旦商量完他要定下的货量,送走了季子旦,佟秋秋见门口站着小曾氏,笑道:“嫂子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佟秋秋给倒了茶,让她坐下说。

    小曾氏不好意思笑笑,“还为之前贞贞租房的事,让二叔二婶子难做了,来陪个不是。”

    佟秋秋笑道:“这与嫂子无关,嫂子无需歉疚。”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小曾氏这会儿来这一趟,必是有什么事,便道:“嫂子有话直说。”

    “那我直言了。”小曾氏道:“贞贞想学织毛活,又怕你还因之前的事生她的气,不敢来,就让我来说项。”

    “嫂子,你让堂姐尽管去学,只要学成了,做的好,来便是。”佟秋秋道,她还不至于因为前面的那些口角,为难人。当然了,也不会放水,要是做不好,谁来了也不收。

    小曾氏听了脸上就带了笑,“那明儿我请客,来嫂子家吃茶点。”

    佟秋秋点头答应了,大堂嫂对他们这些堂姊妹兄弟从来没红过脸,这点脸面还是要给的。

    是夜子初时刻。一行人行装整肃拐过巷道,到了兴东府八弯胡同的一黑漆木的宅院门前。

    丁二翻身下马,扣响了黑漆木门上的门栓。

    连扣几下,里头才听见应声,一个小厮揉着眼睛,见到了丁二大吃一惊。

    还不待他说话,丁二就吩咐道:“少爷回来了,速去准备。”

    后面的马车里,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美男子被几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抬了下来,就往宅子里进。

    开门的小厮看被抬的是几年未归的少爷,顿时着急不已,立马跑去通知刘妈。

    季恒一路被抬进卧房,被安置在床上。一个腰间佩剑的二十六七的暗纹墨袍的年轻男子,让随行的大夫给里面的男子诊断。

    丁二心里焦急不已,但还不忘恭敬给这锦袍男子道谢:“有劳小将军。”

    赵霄背着手,觉得颇为有意思,“你家公子在匪窝时不急,在枯井里没吃没喝三天三夜也撑得住,现在倒是沉不住气了。”这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伤口又裂开了。

    丁二不在意小将军的吐槽,等大夫上完药,开了方子,立马就去熬药去了。

    刘妈一直守在院门外,看见院里头那戴玉冠的公子,身边的两排的侍卫整肃,就知道不是得闲人,也不敢随意打扰。

    见丁二出来找熬夜的炉子和药罐,才敢上前来问询,“少爷怎么伤着了,严重不严重?”

    “就是赶路,伤口撕裂了,就需静养。”丁二看了里头小将军一行人:“你把隔壁院子收拾出来,让他们今早歇下吧。”这一回来,少爷就昏过去了,都没来得及安排。

    刘妈又问:“扶溪村的老太爷老太太怕是惦记得不得了,要不要去报信。”

    丁二道:“少爷现在伤口加重,恐怕不想让老太爷老太太担心,今日时辰已晚,待明儿我请了少爷示下再说,你暂且先不要声张。”刘妈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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