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福果
次日清晨，钟念卿是从自己床上醒来的，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先生开口说话了，而且声音特别好听，但是却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姑娘醒了？”白果从外头进来。
钟念卿一脸茫然应了一声，问道：“白果姐姐，我昨日？”
白果把洗漱的东西端过来，“姑娘还说呢，你竟然在断崖那边睡着了？现在天虽然回暖了，那草地也凉的紧，姑娘怎么受得住，要不是我们出去寻你，不知你要在草地上睡多久。”
“啊？哦。”钟念卿被念叨了，也不敢多说什么，许良年那个家伙竟然把她扔外头了。
“不过，翠微姑姑也说了，要给姑娘放几天假，明日带我们去祁连寺呢。”
钟念卿想了想，“逛寺庙？”她得跟许先生说一下，万一他还去断崖等她。
白果一把推开钟念卿的手，一脸严肃，“姑娘，不能说逛，这是对佛祖不敬。”
钟念卿难得看到白果正经模样，改口道：“上香，是上香。”说完，她又要去够漱口水。
白果却躲过钟念卿的手，侧身站在床下，“姑娘，皇家崇佛，身在京城，得慎言，而且这次进寺可是姑娘的大喜事。”
钟念卿坐在床上，伸出胳膊也够不到白果，无奈道：“白果姐姐，你是不打算让你家主子洗漱了吗？”
白果这才上前。
洗漱完，钟念卿不解白果刚才说的大喜事，“是什么大喜事啊。”
白果抿唇笑道：“求福果呀，这可是姑娘一生中的大事。”
去祁连寺可是钟念卿来这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要是许先生能一起来就好了，可惜他不喜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翠微姑姑她们都不知道钟念卿多了以为投壶先生。
翠微她们虽不会责备她有时天马行空的想法，但钟念卿知道她们心里是不赞同的，没有在许良年身边待着自在。
进山门时，这里还有驻军扎守，对进出的车辆、百姓进行盘查，真是好不气派。
翠微姑姑给钟念卿指道：“这里就是小祁连山。”
山头不高，但胜在风景甚好。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是祁连寺最好的季节，满山的桃花开了，一片深深浅浅的粉红，迎着风，淡淡的花香味扑鼻而来，走在石阶上，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白茶拉着钟念卿走上石阶，也听着翠微姑姑说：“听说啊这祁连寺可是一位西域高僧一路向东，化缘到这里，中原百姓热情相迎，高僧啊便留在了这里继续修行。”
钟念卿点点头，“那这祁连寺是谁建的？高僧一路化缘，肯定没钱啊。”
翠微姑姑低声道：“佛门净地怎可谈着俗物。”
“出家人不吃饭、不穿衣啊。”钟念卿清了清嗓子。
“姑娘——”翠微姑姑连忙去捂钟念卿的嘴。
“你是谁家的姑娘？”一个身穿妃红色宽袖大褙子，月白色的绣花百褶襦裙，双髻上挂着一对金翅蝶，随着少女的娇俏的步伐，轻轻摇曳。
翠微姑姑侧挡在钟念卿身前，“这位姑娘好，我家姑娘还小，不会说话，望姑娘不要介意。”
红衣姑娘轻飘飘道：“你这奴婢倒是勤快的紧，竟能替主子开口了。”
翠微姑姑当众被一个小姑娘说嘴，羞得后退半步。
钟念卿上前站在翠微姑姑身前，“这位姐姐，我家的人就是勤快，不像你，身边连个勤快人都没有。”她拽着翠微姑姑快步离开。
肖月冉极少遇到说话这样不客气的人，多看了她几眼。
翠微姑姑看气氛不对，忙给红衣姑娘道了歉，拉着钟念卿就走了。
“姑娘，刚才那位小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咱们惹不起。”翠微姑姑走出好远才给姑娘解释道。
钟念卿说：“我知道，就是看不得她说姑姑。”
翠微姑姑摸了摸钟念卿的丫髻，“奴婢知道的，在这里谢谢姑娘了。”
翠微姑姑不想看到钟念卿不开心，又开始说祁连寺的由来，“祁连寺在民间又叫桃花寺，四月初八是浴佛节，浴佛节前便是女儿会，我们现在就是要去参加女儿会的。”
越往上走，景色越开阔，整座寺庙竟然延伸到了半山腰处，祁连寺竟是霸占了整座山头。
“这寺庙真大。”钟念卿不禁感慨道。
翠微姑姑道：“大明皇室宗亲每逢祈福做法都会来祁连寺，明高宗年间更是耗资修缮祁连寺，引得天下僧侣慕名而来，说祁连寺乃皇家寺庙都不过分。到了今日更是引得很多世家大族来这里斋戒上香，寺庙中多是为皇宫贵族备下了客舍，所以等会儿进了寺，切不可乱拍冲撞了贵人。”
钟念卿不由咋舌，这不相当于一个大型酒店，还是斋戒体验模式的。
钟念卿本来以为她们不过是来寺中上个香，但没想到竟是要在庙里住几天，上香之前竟然要沐浴焚香，规矩不可谓不大。
这山顶上有处温泉，泉水还带着香气，经久不散，来祁连寺上香的人都需用此水净身。
一个小沙弥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客舍，房里一个大通铺，上面摆着一个方正的茶几和两个床柜，门口立着一个木架子，隔间是沐浴的地方。
翠微姑姑带着白茶她们收拾着行李。
钟念卿无聊的坐在炕上，偶尔还能听到隔壁屋里人语切切的声音。
“姑娘，这是老爷在祁连寺租的客舍，里面的东西都是定期整理的，而且在姑娘出府前，老爷就将入寺的门牌给了姑娘，老爷还是十分看重姑娘的。”翠微姑姑仔细的跟钟念卿解释着，她不希望姑娘对老爷心存怨怼，老爷毕竟是姑娘的父亲啊。
钟念卿倒是没往这方面想，本来她就对这个父亲没有印象，没有感情的点头，“嗯嗯。”
翠微姑姑害怕钟念卿不知道寺庙的规矩，把这次来祁连寺的目的，行程详细的讲了一遍，恨不得刻在钟念卿脑子里。
钟念卿此时才算是明白了这个朝代是有多信奉佛教了，明朝女子的嫁妆里有一件十分重要的陪嫁——佛珠。
这佛珠很有讲究，女子开蒙后，每年亲自来庙宇求取，佛珠手串一般是十二颗或者十三颗，据翠微姑姑说的，佛珠对女子十分重要，甚至有人会将佛珠与气运相连，明朝贵族女子若凑不齐十二颗佛珠，是不会有人娶的。
但是这只跟贵族和平民女子有关，明律有明确规定，身为奴籍、贱籍的女子是没有资格求得佛珠的。
没想到在普渡众生的寺庙里，还有等级划分。
“姑娘，水送来了，快去沐浴。”
钟念卿回想起刚才翠微姑姑说的话她得连着沐浴三日才能去求佛珠。
钟念卿连着沐浴了三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矿物质的味道，温泉虽然好，但也不能天天泡啊。
钟念卿觉得自己脑袋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一大早天还没亮，翠微姑姑就跟着白茶白果开始捣鼓她。
天青色的对襟襦裙，衣领间绣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桃花，腰间缠着蜜桃色的绸带，分出两股绕在臂弯间，上面绣着浅银色的祥云图案，平日的双丫髻全部梳笼在脑后，盘成一个丸子鼓包。
在寺中不能打扮的华贵，但又不能失了庄重，翠微姑姑特意带了一副珍珠头面，最是适合姑娘这个年纪。
钟念卿却觉得这也太过于夸张了，这衣服料子触手生凉，柔腻软滑，仿佛贴着婴儿的肌肤般，而且这珍珠头面是金镶的，看着成色有点像前世的玫瑰金，带着粉色的淡淡柔光。
她一来到大明朝就在庄子上散养，过的日子跟农户家的娃娃没什么两样，实在是没见过啥世面。
翠微姑姑看着窗外的天色，“姑娘，我们该走了，要晚了。”
钟念卿跟着翠微，渐渐的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是像她这样由着嬷嬷带着往前走。
钟念卿本来是想记记路的，但是都是一样的青石砖墙，一样的月门，不知穿过了多少，渐渐的就记不得了，跟着众人到了祁连寺腹地。
万佛堂。
虽说叫万佛堂，但它更像一座塔，外形有点像矮矮胖胖的春笋，可是足足有九层高，钟念卿站在佛堂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翠微姑姑，我们不会……”钟念卿看了看周围，换了种说法，“姑姑，我们是要把这九层楼的佛都拜完吗？”
翠微姑姑自是知道自家姑娘的懒性，笑道：“那倒没有，要看姑娘与哪尊佛祖有缘了。”
钟念卿垂头不语，“那就随缘呗，我会努力多爬几层。”
翠微姑姑领着姑娘拿了对牌，摸了摸钟念卿的脑袋，“量力而行，我们姑娘还小，不要伤了身子，奴婢不能陪你进去，这座万佛堂，每层都配有守灯的佛家弟子，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渴了，饿了，一定要及时跟他们说，每位佛龛背后都有暗门，出去后顺着阁道朝南下来，知道吗？”
钟念卿一个劲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