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两个人的家
云归第一时间将眼神落在江雅身上，诺诺地道：“你听我……”
最后一个说还没有出口，就消失在口中。
江雅哭了。
那双含水的眼眸终究盛不住盈盈水意，无声无息地落下泪珠，嘴角倔强地抿着，那模样惹人心碎。
云归慌忙跑到江雅身边，将门关上隔绝云深的愤怒与错愕。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的。你别哭啦，我跟你讲一个笑话吧，你知道垃圾车有几个灯，有7个！因为噔噔噔噔噔蹬蹬。”
云归手忙脚乱地哄着江雅，拙劣的话术和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都昭示着她非常不擅长哄人。
这可以说是她有生来第一次哄人。
“我没…我没生气。”江雅断断续续地哭，努力眨眼止住泪水：“我…我也不想哭，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
她真的不想哭，可是泪水不听她的话，遵从着内心柔软的地方，一点一点落下。
江雅是一个聪明人，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拥有敏锐的洞察力，今天程翌和云归的配合在事后回想起来，她已经有所怀疑。
可是她否定了这个可能。
因为没必要，没必要拐弯抹角，仔细考虑一切地帮她，只需要装作看不见就可以了。
看不见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敷衍以对，没必要再坚持帮她这件复杂的事。
“这也是我第一次哄人，真的很巧，所以我们不哭了，好不好。”云归恨不得咬掉舌头，这是什么稀烂的话。
听到这话，江雅破涕为笑：“你真的不会哄人，下次别哄了。”
“只要你不哭，我就不用哄人啦。”云归眉眼弯弯，嘴角的灿烂犹如烈阳。
看着她的灿烂笑容，江雅目光坚定地开口问道：“你故意装脚受伤，是不是为了让我来你家住？”
“是。”云归如实交代。
“因为峰哥？”见云归疑惑，江雅开口解释：“就是那天的脸上有刀疤，带我走的那个人。”
“对，我和程翌…”知道暗地里调查人是不好的事，云归闭上眼一股脑地开口：“我和程翌去你原来的家庭住址调查了，知道了那个峰哥的身份。我很担心，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计划了这一切。”
“他是一个好人。”
江雅目光放柔，深吸一口气笑道：“不过我说，你肯定不信，明天我想请你和程翌来我家吃饭，让你们亲眼见证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好。”云归抿唇，同意得有点不请不愿，但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折中方案，谁叫她把事情搞砸了。
“我动作已经很轻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嗯……跟我小时候经历有关，你应该知道，我爸爸是个赌鬼，他一旦赌输了就是个恶魔，所以我要在他回家之前藏好，我睡觉就非常警觉。”
江雅说得轻描淡写，云归忍不住心疼，内心痛敲自己，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了，睡觉吧，得好好休息，才能应付明天。”江雅笑着指了指门外：“别忘了，门外还有一个被你欺骗的哥哥。”
云归撇嘴，眼神虚浮：“我才不怕他。”
她嘴上嘴硬，动作却相当利索地盖上被子，别人是兄妹友爱，双胞胎兄妹却是世界大战。
裹着被子睡了一会儿，云归从被子里探出手，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触碰到手机，快速拿起手机给程翌发了个消息。
消息发完，她裹上被子安静地入睡。
第二天一早，云归早上5:30点起床叫醒江雅，洗漱完毕后，她将早餐准备好，从客厅的抽屉里抽出一个大型闹钟，调好时间放在云深房门前。
“我哥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晚，让他多睡一会儿，我们先走。”云归嘴上解释，手上拉着江雅的手朝外走去。
江雅点头，眼含笑意地表示认同。
两人坐最早的一班公交到学校，刚好撞上校门打开，两人顺势分别。
走在近乎没人的校园里，云归掏出手机看程翌的回应，在即将打开消息框时，她猛地盖住消息。
该不会是怪她吧，毕竟她把事情弄砸了。
切，他也不能怪她，是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他要是敢说什么，她就……就把烤鸭全买啦。
做好心理建设，云归打开手，发现他还没回。
云归一拍额头：“昨天那么晚，他肯定还没醒，现在也还没起来。啊啊，我好笨呀。一失败就想着给他发消息，完全忽略时间。”
手机轻轻震动，云归一看，真是念谁谁来。
她将手机放在耳旁，还没说话，对面含着睡意的慵懒少年音传入耳中。
“喂，云归。”
耳边可以听到他浅浅的呼吸，仿佛他正贴着她的耳说话。
云归忽然想起一个成语，耳鬓厮磨。
呸，什么耳鬓厮磨，不过打个电话而已，云归红着脸咬牙。
不知她的状况，程翌开口：“昨天江雅的反应如何？”
“她哭了，然后追问我，我就摊牌了，她跟我说那个刀疤男是好人。老实说，我不信，我有点担心江雅的心理状况。”云归如实相告。
“嗯……最好我们能去接触一下。”
“有一个机会，她邀请我们今天去她家吃饭。”
“我去就行了，你别去，太危险。”程翌坚决反对。
“江雅是我的朋友，朋友与朋友的约定是不可以失约的，拜拜啦！”云归将电话一挂，收入包中，潇洒上教学楼。
电话那头的程翌盘腿坐在床上，顶着翘起呆毛的发，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又温柔的笑，眼神中有点点宠溺。
“多拿点防身用品。”
程翌下床，走向一个个快递盒，这是他买的同城快递，全是防身用的。
在学生的期待中，黄昏再一次肆意张扬地涂满天空，放学铃声准时响起，众学生内心的欢呼可以组成一场盛大演出。
乐齐齐正准备和云归相约逛街，就见到她留下的背影和一句再见。
可恶，这家伙是不是背着她有了别人啦？
“喂……”
乐齐齐书包一收，准备飞奔，云深快速开口道：“兑现蛋糕的时间到了。”
此话一出，他果然见到她停下，笑得乖巧。
呵呵，甜食控。
在乐齐齐和云深相约去吃蛋糕的时候，程翌和云归已经跟着江雅到达目的地。
典型的城中村，连片的低矮楼房，略有坡度的人行道，穿着老头衫的老头摇着蒲扇下着象棋，两三个放学放得早的小孩弹着弹珠玩耍，路边分布不均长得高大的树过滤黄昏，在地上投出点点碎光。
这场景出乎云归的预料，她以为那刀疤脸住的地方应该比江雅家阴间，没想到却是满满的生活和烟火。
来到一个楼道口，云归跟着江雅上到二楼，周边的墙上贴满小广告，门上却只有少许广告，与墙皮脱落的墙相比，门很新。
江雅打开大门，走近房内，转身朝两人抿唇一笑：“欢迎来到我家坐客！”
她的笑很放松，这是她的庇护所，云归心中对江雅说的话多了一份信任。
“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切点水果。”江雅招呼两人。
云归将书包放在沙发上，跟在江雅身后：“我来帮忙。”
“那我就等着吃了。”程翌坐在沙发上懒懒地道。
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帮忙，动作很快，没过三分钟一盘水果就端上茶几。云归吃着水果，眼神小心地四处瞟，打量四周环境。
整套房子不大，生活必备的东西一应俱全，东西多却很整洁，墙面上贴着许多便利贴，她刚才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英语单词。
还有一点引起她注意的是有一个房间的房门和正常的卧室门不同，它看起来像普通人家装在门外的大门，很结实。
门？为什么门不同？
“你在想门的事？”
“没…”云归甜笑，刚一抬头就撞上江雅的微笑，三秒后，她点头道：“有点好奇。”
“那是我卧室的门。”江雅抬眼看向那门，嘴角泄出一抹微笑：“是他换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我手上。”
程翌眼神一动，与他刚才观察的猜想一致，他笑着道：“大门处的门也是他换的，是在你来之后换的？”
“嗯，他没说是因为什么换，但我大概能猜到。”江雅眼神温柔，脑海中的思绪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是一次本该平平无奇的放学，她默默地上楼，内心默数阶梯，黑暗的楼道，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踩空。
直上6楼，她看到一群人围在家门口，那个小时候会给她买糖吃的男人缩在角落，不停地磕头。
她颤抖着指尖，握紧书包，低下头准备上7楼，无名的危机感提醒她，现在不能留在6楼。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那个磕头的男人看到了她的校服，他眼里迸发出生机，冲破那帮混混的阻拦，抓住她的手，捏得很紧。
他对领头的那人道：“峰哥，你看，这是我女儿，长得好，又是个学生，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把她卖给你，可以吗？”
这些话像是锤子，重重的砸在她的脑袋上，把她砸得昏昏沉沉。她想吼，想哭，想叫，张张嘴就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在一片昏沉之中，她听到靠在黑暗中的那个领头人开口。
“好。”
一根香烟落地，点点火星被他踩灭，她昏昏沉沉地想她的人生也无望了。
在一片混沌中，她被带到他的家中。
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驱散黑暗，将她的理智缓缓带回。
不行，她要跑！
她低下头掩饰眼中火焰，准备伺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