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都说大学第三年比前两年自由，钟一宁却不这样认为。
她觉得自己更迷茫了。
有的人说等大学毕业了就去找工作，有的人说会继续参加入学考试，有的人选择研究生找工作，有的人已经悄悄创业，也有的人和她一样焦虑：我该怎么选择？
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各有各的规划，也问过她，她说自己正在考虑，不急。
钟一宁坐椅子上听她们聊天，想着继承的那份遗嘱思考人生。
手机亮了捞过来看。
你说了算：【照片jpg】
你说了算：【办好了。】
末尾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名字改了，户也落了，接下来什么程序不言而喻，难怪这男人笑成这样。
小铃铛：【不急。】
你说了算：【满脸懵逼jpg】
小铃铛：【我后悔了，决定考虑考虑。】
你说了算：【晴天霹雳jpg】
小铃铛：【等等的。】
你说了算：【可怜巴巴jpg】
小铃铛：【明天不行，课程重要，后天礼拜五吧。】
你说了算：【[亲亲]】
要不要变脸这么快，和这男人现实中太不相符了。怎么办，突然好想让他把微信原生表情全部做一遍。钟一宁脑补了会儿，嘴边的笑容消不下去了，引来其他三人的注意。
“和戎礼聊天呐？”李栗子过来打趣询问。
钟一宁下意识把手机锁屏了，暂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戎礼即将领证的事。正是因为她这举动，其他三人误会了。
“你们还没和好啊？”李栗子以为经过上次露营，这两人应该会和好的。
钟一宁看其他两人，正犹豫怎么说“我们已经和好了”这件事时，赵敏敏淡淡道：“留点私人空间吧。”
李栗子神色抱歉，小声说不好意思啊，然后便走开了。
钟一宁感觉敏敏说这话时怪怪的，和胡彤对视了一眼。
胡彤给她发微信说：
【她和苏宿分了。】
情侣间分分合合是正常的，谁都有低谷期的时候，只是有的人内敛，有的人外放。也有的人……比如她，当时完全看不出来。
偶尔她会觉得自己挺苟的，起码在爱情这方面是。
傍晚放学，接到戎礼电话，他这会正在校门口，好几天没见面，说想她了。
“你把车开远点。”钟一宁说完挂掉电话，想了想，回宿舍把自己乔装过再出去。
暮色降临，天边的晚霞染上了由浅至深的梦幻紫。
她来到说好的理发店附近，没瞧见他车，而后路边缓缓停靠了一辆红色超跑，冲她摁喇叭。
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搭讪，她淡定地走去旁边，随即心想我打扮成这样，人也看不见脸呐。谁会对着一个看不见脸的人搭讪？
这时超跑的副车窗降下来，熟悉的音色调侃道：“美女，去哪，我载你一程。”
钟一宁惊讶地弯腰近前，单手趴在车窗框上，探头将车里的环境大致瞧了遍：“我去。”
秉持绅士作风，戎礼解开安全带，要下来给她开车门。钟一宁忙道不要，拉开车门坐进去：“什么时候买的？”
戎礼：“你被蛇咬住院那会，我听见你和你那些小伙伴说，以后买辆红色跑车。”
钟一宁回忆，压根都不记得说过这件事：“我刚还以为是哪个骚包二世祖。”
摸了摸车，“不错。”
戎礼打方向盘的时候看了眼她，蓝光眼镜，一次性口罩，防晒外套的帽子也戴上了，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诶，你已经上车了。”
钟一宁道：“我知道啊。”
戎礼怎么不明白她呢。
上车了还包这么严实干嘛？
她说：“后天领证，相当于正式结婚，婚前不能见面，这礼节你不知道？”
戎礼：“……”
他无语了会，“等下要吃饭，你也这样吃？”
“我不吃。”钟一宁不以为意地摸了摸肚子，“婚前都是要减肥的，免得让对方看笑话。”
戎礼心说你不胖啊。
而且我也不会看你笑话。
不过对象说话要听，毕竟领证在即，稍微惹她不痛快了，可能自己就不痛快了。
听她话，这事他可太会了。
晚饭的时候，钟一宁坐他对面陪他，至此帽子口罩都没摘下，露在防晒衣外面的脖颈纤细好看，盯着他就餐，眼也不眨，喉咙暗暗吞咽。
戎礼：“真不吃？”
钟一宁摇头。
戎礼夹了块食物，体贴地往她嘴边送，哄着：“就一口。”
好饿啊，钟一宁没忍住：“你不要看我。”
“好。”他把眼睛闭上，却在感觉她咬走筷子上的食物时，悄悄睁开眼看了下。
白皙的下巴尖。
减什么肥。
都饿瘦了。
钟一宁并不知道他的腹诽，餐厅虾仁美味，她心满意足，可以挨到明天了。
送她回学校门口，戎礼说：“礼拜五请假好不好请，要不我打电话帮你说？”
“不要。”钟一宁拎上从餐厅新打包的两份大虾，“我自己来，结婚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戎礼明白，毕竟她现在还是大学生身份，“后天我来接你，电话联系。”
钟一宁表示不行：“你去你的，我去我的。不能让大家知道我和你和好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喜欢别人看见我的时候说：她是戎礼对象，她和戎礼怎么怎么了。”
戎礼：“……”
据他所知，他们交往这件事在安大已经传很久的八卦了，难道还是什么秘密吗？
他有那么见不得人？
算了。
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
礼拜五。
钟一宁醒的时候，宿舍其他三人已经去了教室。早上她们起床有喊过她，她以不舒服请了假为由搪塞过去。这会儿窗外阳光大好，手机时间八点半，戎礼的消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你说了算：【我等你。】
小铃铛：【你七点半就到了？去这么早做什么？】
洗漱完毕后，她穿上准备好的荷叶边白色雪纺衬衫，边扣纽扣边看消息。
你说了算：【排队。】
小铃铛：【你少忽悠我了，现在恐婚恐育的，民政局怎么可能那么多结婚的。】
离开宿舍时，戎礼发来一个视频。
视频里没录人，他的确在排队，每次轮到他的时候，他就会让后面的人补上。
正巧有个人问：“帅哥，你这么年轻就离婚了？”
他答：“等女朋友。”
那人诧异：“结婚？”
他“嗯”了一声。
那人笑着嘀咕：“我和我老婆结婚的时候也是分开来的，这不你看，我俩要离了。”
他发出冷笑后，视频结束。
钟一宁自动脑补他当时的表情绝对冻死人，忍俊不禁编辑了几个字发给他：【我来啦。】
出租车上，她开始捣腾发型，搞半天还是原样。
路边堵车时，她和戎礼汇报。
你说了算：【慢慢来，我不会让民政局下班的。】
抵达时快要十一点了，做完登记，他们牵手去拍照。由于天热，她没化妆就出门了，这会让戎礼拿着小镜子，她迅速搞了个淡妆。戎礼乖乖看着，偶尔附近有男的经过，他还会侧身挡住她。
这里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戎礼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好像格外漂亮，随便一个笑都带着钩子。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恨不得找间没人的空房让她慢慢化妆。
真要这么做，她肯定不高兴。
所以他不能。
得忍着。
钟一宁把他的小举动不动声色看进眼里，暗道这是不是敏敏说过的病态占有欲啊？
就这？
太小儿科了吧。
将近四十分钟，搞定所有。
她捏着红本遮了下太阳光，恍惚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就这么结婚了？”
听语气，还挺纳闷。
戎礼把快乐藏进刻意压下的嘴角，口吻淡淡问：“你保管还是我来保管？”
钟一宁看了眼他，感觉他的神色有些忐忑。有什么忐忑的，她总不能刚领证就离。
“给。”
让他保管算了。
这顿忙活两人都饿了，寻了个地吃午饭。落座点完单后，她发现这男人边和她说话边刷手机：“公司忙？”
戎礼说：“我买个东西。”
钟一宁：“什么啊？”
戎礼淡淡：“保险箱。”
婚后的财产是夫妻俩共同的，她知道。不过银海的柜子里不是有保险箱吗？她第一次去那边，他就把密码告诉过她了。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
饭后他们回家，家门口摆着同城物流箱，表面写着两个鲜红大字：加急。
里面是保险箱。
她也是服了：“这么急，原来的坏掉啦？”
“没有。”戎礼把俩红本本放进去，而后笑了，“藏这个用。”
钟一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眼含深意地看着他。
“你别看，”戎礼撵她，“洗澡去，我自己忙会。”
保险箱是齿轮密码锁，他迟迟不动，还撵她走，很明显不想让她知道密码。
拉倒。
她还不稀罕呢。
结果这男人过了好长时间，终于进来。她都洗过澡躺床上了，微博微信刷了个遍。
听见开门声，人没见着，她头也不抬地道：“新婚夜把新娘丢卧室这么久，一个小时，你那保险箱比我重要是不是？虽然现在天没黑，但也是我们的……”
说着抬起头。
人愣住了。
戎礼手捧玫瑰花，缓缓走来，眉眼温柔地冲她笑，微红的耳尖告诉她，他此时此刻很是羞赧。
“做什么？”钟一宁丢下手机，看他竟然想单腿跪下来，“诶诶，不要和我来这套。”
拍床道，“坐着说。”
戎礼坐床边：“虽然你说不需要求婚这种形/式上步骤，但该有的还是要有。”
花挡着，钟一宁只看他似乎往裤口袋里掏了下，一个戒指盒在她面前打开。
她嘴角没绷住，忍着笑，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也摸出来一个戒指盒。
“我也买了。”她说。
不过，他买的是对戒。
她买的是男士单戒。
他们互相把戒指戴了，钟一宁给他戴两次。戎礼看着中指和无名指两枚戒指：“我是不是不太称职？”
钟一宁理直气壮道：“反正你不准摘下来。”隔着薄毯轻轻踢他，“还不快洗。”
话里的羞涩和娇嗔要把听的人给融化了。
戎礼低头在她耳边吻了下：“等我，老婆。”
肉麻兮兮的，喊什么老婆，她扯着薄毯蒙住头，感觉被他亲过的耳朵烧起来。她听见浴室门关闭的动静，迟迟露出脑袋，看着大红色的床铺，衣柜上还贴了囍字。
许是环境太好，气氛太好，日子太好，什么都恰到好处，两人竟是按着分手那天折腾好几个小时。最后她喊着老公，他才肯结束。
要不怎么说男人都有劣根性，戎礼也不例外。
/
新婚男人意气风发，走路带笑，吃饭带笑，开会的时候嘴里竟还哼出快乐的调子来。
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有眼尖的已经发现自家老板手上的戒指。想不发现都难，毕竟男人要不托腮，要不就是摸嘴唇。根本不像以前那样，全程手抄裤兜，看似不近人情，好像这里的人全都欠了他两百万一样。
谁改变了这个男人？
“老板是不是结婚了”这话题迅速在公司里低调地八卦开。
偶尔听见员工讨论，戎礼也不在意，高高兴兴离了公司，接他的宝贝老婆去。
避免给她找麻烦，他每次都开着那辆红色超跑。若开以前的车，分分钟被人扒出来那是“戎学长”的座驾。
每个礼拜五他都会来接她，准时，从不缺席。钟一宁每次也不用打电话联系，直接去校外。
今天她上了车，似乎心事重重，敷衍地和他聊了两句就看手机去了。
戎礼问：“心情不好？”
钟一宁郁闷道：“有人发帖子说我和富豪公子哥谈恋爱了，每个星期都有豪车来接我。他们讨论我和你是不是谈过，说我被你甩了。有的人还说你不行，难怪守不住女人，你明明很行。”
戎礼皱眉：“校论坛？”
钟一宁呛道：“那不然咧。”
戎礼凝重地点了下头。
他被说没什么关系，不能让她身缠流言蜚语。
这晚回到银海，阿姨已经做好了饭。饭吃一半，她去洗手间。再出来的时候，她准备把校论坛删掉，看不见就生不着气了。
删掉前看最后一眼，说不准大家改变风向了呢。
然而登进去一看，被顶至最高的八卦精华帖没影儿了。
首当其冲的置顶新帖讨论：「戎学长上线删帖啦！」
啦，啦你个头。
钟一宁看了眼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戎礼道：“舆论一乱，他们就不会真情实感了。顶多会说，戎礼还是老样子。”
钟一宁一哽。
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婚姻责任感，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顶着压力。
“要不随便他们怎么说，我也不藏了，被看出来我就大方承认。”她道。
“不急。”戎礼笑道，“你先把学习搞完的。”
她能选在这个时候和他领证，其实他非常非常满足了，也知道她是给予他安全感。
而且毕业前，会有教授对学生的评语。她和当年的他情况不同，毕竟社会对女人向来苛刻。
他一定要为她考虑。
夜晚，是夫妻俩的时间。
戎礼洗完澡就把她缠住了，贴她耳边说话：“怎么不上床？想在窗户这弄？”
钟一宁本想说“我就看会城市夜景”，听他后面的话，直接又羞又恼地推他：“什么弄，弄什么，你能不能要点脸？”
戎礼脸埋她颈窝：“不要了。”
坦诚说自己不要脸，钟一宁也是服他。不过看他这么粘人，她眼里闪过狡黠，圈着他脖子去吻他。戎礼最是受不了她的热情，很快被勾得七上八下，抽空拉上窗帘，撩起睡裙，须臾后倏地顿住，手从睡裙里退出来，耳根红红地搂着她坐去床边。
“你，”他有点苦笑不得，“变坏了。”
钟一宁坐他腿上：“我饭吃一半才知道，它总是不准时。”
戎礼认真问：“以前准吗？我是说，挨刀之前。”
以前是准的，但钟一宁并不认为这是挨刀的问题。
她摇摇头：“也不准。”
戎礼：“疼不疼？”
钟一宁点头。
疼还陪他闹腾这么久，戎礼揽她躺上床：“我给你弄点红糖水？”
“不想喝。”她说，“从小喝到大，其实感觉没多大用。你躺下来陪着我吧，我们睡觉。”
戎礼躺下来把灯关了。
/
第二天，他们出发回红叶，准备去公园转转，遇见沈苑苑和李承远。
这两人，一个扛着相机拍照，一个穿着西装但没内衬，漂亮的胸肌线条若隐若现。
戎礼微皱眉，站到她面前把她视线挡住。
钟一宁莫名其妙地看他，他眼睛楚楚可怜，但却不见半分泪光，属于典型的“你只能看我的身体”这种霸道的小心思。她无语：“我没看他，真的，我在想他俩现在什么情况。”
“和我们没关系。”戎礼道。
“也对。”钟一宁思考完，抱着他的腰撒娇说：“老公，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结婚少了点什么啊？就房间里的。”
戎礼准备说“我约个外地的摄影师，我们去外地拍结婚照”，话到嘴边，后面传来李承远的调侃声。
“你俩有没有公德心？公共场合禁止撒狗粮！”
沈苑苑并没有看他们，认真检查相机里的照片。仿佛经过露营那次生疏不少，再也没有去西城遇见他们时的自在了。
“这是做什么？”戎礼牵着她手，淡淡地问。
李承远食指风骚地挑了下额前刘海，过来道：“秋天了，公园好风景不能浪费，我请沈大摄影师帮我拍一组写真。”
说完发现钟一宁低头踢弄鞋尖，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学妹，”他笑道，“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啊。”面露怀疑看向戎礼，“你训人家了？”
戎礼余光看了眼旁边女人，察觉她笑时身体震颤：“拍你的，我们随便逛逛。”
“啧，别呀。这段时间你们都没回来，好不容易搁这碰见。”李承远回头扬声询问，“沈大师，能不能给我们拍张合影？”
沈苑苑：“加钱。”
“掉钱眼里啦？”李承远吐槽完，没脾气地妥协：“加加加，价钱随你开。”
为了拍照好看，沈苑苑要求钟一宁站他们中间。戎礼最初表情不太愿意，随后指着不远处车子敞开的后备箱，让李承远穿上衣服。拍照的时候，沈苑苑要他们看镜头，身体距离凑近些。钟一宁察觉李承远挨着自己，在戎礼准备警告的时候，伸手推了一把李承远。
沈苑苑按了六连快门，愣了下，完成一组抓拍，查看照片后微微露出笑意。
某人被推出镜头外了。
她把照片放大，笑容忽地变淡，慢吞吞地抬起眼，不由望向戎礼揽在钟一宁腰间的那只手。
阳光下，那两抹铂金显得过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