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宠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话是有几分道理,但我叛逆。
我问:“要是不做宠物会怎么样?”
裴无悯没回答。
哦,看来会死。
然后我也不吭声了。我不禁惆怅,究竟是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的?
我愁得望天,望裴无悯的下巴,又望见他的鼻孔。
他鼻孔还挺小。
我以前就爱挖鼻屎。尤其挖到大的,会有一种挖到金矿的成就感。
以至于后来鼻孔越来越大,人家背后都说我鼻孔看人。可不吗。
不过我爸总鄙视我。
他说,名媛都是优雅高贵的白天鹅,一举一动都要举止端庄。
我听见这话就不想理他,但没办法,他是我爸,给我钱花。
于是我一边喝着可乐一边打嗝,手里掐着辣条辩驳:“我在外面也没给你丢过脸。”
他抖开晨报,瞥我一眼,“是,我还得谢谢你。”
麻辣王子真好吃,我紧跟着灌了一口可乐,吸了一下嘴巴道:“别客气,谁让你是我亲爸呢。”
是啊,我亲爸。
走神两秒,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现在没有爸爸了。
“你当时怎么就把我带回来了?”
我蹬了蹬腿儿,挠了一下耳朵。
“看你挺肥的。”裴无悯说:“应该好养活。”
真希望说实话也能天打雷劈。
“我想找我哥。”
人在屋檐下,确实要低头。
我接受宠物这个定位。小幅度地,蹭着挨着,将脑袋搭在他手腕上,眼睛直勾勾看他。
“主人,可以吗?”
然后裴无悯缓缓笑了,眼角眉梢都是轻狂笑意,“可以。”
那没事了。
我闭上眼睛,开始准备睡觉。
没有人能拒绝回笼觉,没有谁。
裴无悯托着我,“想睡了?”
我:“如果主人允许的话。”
“你把眼睛睁开再说话。”
何必呢,难道睁开眼就能改变我敷衍你的事实?
他说完起身,稳稳把我抱在怀里,几步就走出小黑屋。
黑壁崖全为黑石,整个无极宫也像落在黑夜中。灵火只能照出大概轮廓,如同隐匿在翻滚沉云之中的凶悍猛兽,只待致命一击。
“以后和我一起睡。”
等一下,进展是不是太快。
“我是你的宠物。”
清醒一点,不是你老婆。
裴无悯一脸“不然呢”的表情,信步踏过一座寒潭,他遥望远处,“那里死过前二百五十七只宠物。”
我愣了一下。敢情我当时进的不是小黑屋,是乱葬岗。
“你很胆大。”
他好似颇为满意,声调略微扬起,“也很聪明。”
抱歉,我真没看出来自己哪聪明。
裴无悯见我眉头一皱,漫不经心道:“不愿意?”
“我的荣幸。”
对了,我是有眉毛的。
一点棕色,就在眼睛上方。
小东西,还挺别致。
-
裴无悯太帅了。
如果我们没有同居的话,我还是很高兴的。说真的,这让我有一丝丝烦恼。
小说里面,帅哥、同居、宠物,这些词语组合起来好像都不太正经。
我努力忽视他身高一米九,冷白皮,丹凤眼,驼峰鼻——
行。
无法忽视。
我认命地瘫在他怀抱,一路上观察四周。间或有路过的弟子或侍者,都垂头行礼。
裴无悯这个人,倒也不算嗜血无情,至少有礼貌。
别人跟他行礼,他还会问人家一句,“怎么还没到化神期?”
对方紧张,支吾其词,他便算了。
“去横无峰扫地。”
劳动惩罚,挺好。
我对大魔头的印象都来自于电视剧或者小说,别人多看一眼都要被砍头那种。
他突然问:“你也想去?”
“不想。”
我只是单纯觉得,裴无悯像个教导主任。
“嗯?”
“我喜欢睡觉。”
“你是狗。”裴无悯略沉了眉道:“怎么会喜欢睡觉?”
“狗凭什么就不能喜欢睡觉?”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你兄长也是狗?”
“当然。”
裴无悯满意地弯唇笑。
我懂。他一定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再拥有两只宠物。
“无极宫有十二内殿,十二下殿,弟子三千。”
他踏上无上殿的阶梯,像是饭后闲余散步,随性散漫。
“你昨日看到我同大悲天的那群秃驴缠斗,只因他们伤了我内门弟子。”
我还没来得及细听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停下了。
无上殿,裴无悯的寝殿。
位于最高峰的峰顶,厚重巨石大门敞开来,无声息的压迫感像是渗透进血脉。
他没有立刻进去,抬了下巴,意有所指道:“记住了,这就是你以后的家。”
哇哦。
我很配合地表现了惊喜。
裴无悯的步子,总是很慢,这种尽在掌握的从容,非一朝一夕能够拥有。
我放心了。
就算他是大魔头,和我抱他的大腿,并不矛盾。
进入寝殿,竟然意外的明亮。地面反光,平滑冰冷。
一眼望到尽头,是书架。不,更应该说,是书墙。
整整一面,整齐摆放着书籍卷册。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裴无悯似乎很喜欢我的毛,顺来顺去,一直没有放下我。
“以后,每日三卷。”
他意念一动,我瞧见三卷书册漂浮到半空。哗啦啦展开,铺满了字。
“少睡觉,多读书。”
裴无悯没什么表情道:“不要丢我的脸。”
那时候,我没懂什么意思,可不妨碍我的世界一点点昏暗下去。
我保持冷静:“看不完怎么办?”
“你以为前二百五十七都是怎么死的?”裴无悯些微讶异,随后放开我到地上,双手负在身后。
“五十八。”
他笑起来,整张冷傲的脸都染了柔情,声音温和:“你很聪明,别让我失望。”
我有点好奇。
我到底给了他什么信号,让他误以为我很聪明?
裴无悯不再多言,抬脚往前走。
“过来。”
隔了一面山水屏风,我被安置在房间另一侧,一个近乎“金碧辉煌”的狗窝。
“睡吧。”
裴无悯说:“五十八。”
我认真地用爪子踩住他的鞋,告诉他,“我叫阿敦。”
对,我叫阿敦。
在这里,我就是阿敦。
四目相对,我看见他的瞳孔倒映着我,一脸严肃又冷酷的我。
裴无悯骤然弯腰。
他唇间摩挲着这二字,低沉得好似在冬日雨季里散开一层雾。
“……阿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