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亲明珠(六)
东雪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众多念头,最终换了个易于动作的姿势,默默地揉着背,等待公主的召唤。
“瑞珠公主?”黑衣人的领头是个女人,她冷声,“真是劫对人了!”
说完一个挥手,她背后的黑衣人吹了一下口哨,全体黑衣人更起劲了,杀得突厥人连连败退。
突厥使臣们被突厥勇士们保护着高喊饶命,说自己来自晋朝西方,是来议和的。
见黑衣首领没反应,又说突厥其实对晋朝心仍然有不满,发现黑衣人有抬手的动作,有人竟然激动地骂起了晋朝的皇帝、说起了各种污言秽语。
黑衣首领往后一挥手,她背后的黑衣人举弓就射,一击毙命,“闭嘴!想活命,就给我安静!”
鲜血喷溅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突厥使臣各个成为鹌鹑,一动不动。
而他们带来的勇士们战斗力竭,都被一一抹了脖子,堆成一座小山。
晋朝兵官们被强行缴了武器,和一起出发的各行人才捆绑在一起。
“有请瑞珠公主和我们一同回寨了。”黑衣首领发言,几个黑衣女人便上前要扯公主下马车。
宜和一一扫过,怒道:“本宫乃瑞珠公主,尔等见不得人的鼠辈,休想羞辱本宫!”便拔下头上簪子上前,往马屁股上一扎,敏捷地骑到马上控制它急驰的方向。
“公主!”东雪掀开帘子。
而黑衣首领始终冷静地站在原地,她背后的黑衣人命令手下:“去看看!”
一刻钟后,手下们战战兢兢地回来,“首领,瑞珠公主的马车还在,但、但是,是在悬崖边,马匹、公主和那个婢女都不在了……”
“……”
黑衣首领沉默片刻,挥手,她身后的黑衣人大声道:“现在,你们都看好自己手上的钱财、人质,瑞珠公主应该已经坠落悬崖,不用管,回寨!”
他们走后,林中男子才放下嘴里咬住的手,他看着身边因为自己射落射向公主的箭,而飞来的许多箭,不由又冷吸一口气。
“公主,是我救不了你!”他狠狠打了一拳树,又跑去悬崖边查看,灰心丧气地骑马离开了。
“父皇!宜和失踪了?”宜臻进了御书房,劈头盖脸就是一问。
皇帝心烦地看她一眼,“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京城都传遍了,王公子想要劫亲,却遇上另一伙劫匪。他双拳难敌四手,只能先走为上,等他搬来救兵,宜和已经不在,只有悬崖边的马车……”宜臻看了看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开口,“父皇,你可得饶了王公子,你不知道突厥人是怎么说咱们晋朝的,他们根本不是真心求娶我晋朝公主!”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摆手赶人。
现在京城人都知道他决策失误,还丢了个公主,看见这另一个不肯联姻的公主是真闹心,偏偏那郭煜就跟认定了一样,自己还得靠他打压世家、再夺得更多的兵权,也是不得不忍。
“那宜臻就下去了!”又一次测试了皇帝的底线,宜臻行礼告退,走到门口,又放心不下地回头,“父皇,有宜和的消息你可得早点告诉我呀!”
皇帝待她走后,抬手就摔了一个砚台,真是乱了!
昏暗的山洞,东雪白着脸,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公主,怕是会和那马一样坠落悬崖吧!
宜和斜了她一眼,慵懒道:“不要去想没有发生的事情。”
“啊?公、公主殿下,我……”
东雪想跪下,宜和却轻轻扶起她,“这个月你跟着我好好学学,不要乱跪人。”
原本以为殿下只是不想和亲,难道有更大的图谋?
东雪瞳孔放大了一瞬,又见宜和拿出怀中的夜明珠照亮前方,紧靠着墙壁向更深处摸去,连忙跟上。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宜和在墙壁上发现一处打了标记的凸起,向下一按,墙壁便轰隆隆地显出一个小门,两人弯腰钻了进去。
“啊!”东雪捂住嘴,是她们,是孙家人!
黑衣首领已经摘掉面罩,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她眼尾上挑,看过来时尽是锐气。身旁的黑衣人也是一身小麦色皮肤,两人长得很像。
“好久不见!”宜和上前,“孙小姐,孙公子。”
孙若菁和孙若彬同时扯起嘴角笑了下。
孙若箐先开口:“你和宜臻真的决定好了吗?”
孙若彬补充:“若你后悔,我们姐弟可为你找个安乐之地。”
在山洞吸入不少灰尘,宜和捂嘴咳了下,语气平静,“是皇姐要你们问的?”
“不是,纯属我姐弟二人自作主张,哈哈!”孙若彬豪爽地举手投降。
“既然你决定好了,这段日子,我也没有什么好待遇给你。”孙若箐提起旁边的茶壶,干脆利落呼啦啦就是一碗茶,“喝吧!”她递给宜和,又是呼啦啦一碗,递给东雪。
东雪看着宜和接过后,面不改色地喝下;也一饮而尽,苦得小脸忍不住皱起。
“我们可不是故意刁难,大家都喝的这茶。”孙若彬解释。
宜和看了眼东雪,东雪连忙摆正表情,“是奴婢喝得太急了。”
“以后就称呼自己为东雪吧。”宜和淡淡地说。
孙若彬点头,“是啊,我们这可没有什么小姐少爷了。”
孙若箐打开房门,引她俩出去,边走边说:“如今,你们只是投奔而来的落魄民女,一会儿换上我给你们准备好的衣裳。宜和你要当三当家还是二当家,就靠你自己了。”
“那些人才,我会好好用的。”
孙若彬摇头,“姐,她们一来你就撺掇着把我赶下二当家的位置呀。”
孙若箐难得微笑了一下,转瞬即逝。
带着宜和二人来到粗略收拾好的房间,孙家姐弟俩略微交代情况便准备离开。
跨过门槛,孙若箐却突然停住,转身,“我孙家的债,我会讨回来的。宜臻答应我了,我会讨回来的!”
逆着光,她的面色看不清楚,说罢,就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孙若彬跟着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姐,这三年你辛苦了,我们马上就能报仇翻案了。”
孙若箐直视前方,走得稳稳当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我。”
十日前,宜臻找到了她,饱含歉意,眼神中是她三年前就想看到的东西,请求她助其成事。
她承诺会在驿站饮食中动手脚,将和亲队伍一网打尽非常容易;转移宜和、晋朝人才和突厥使臣她也会派人帮忙。
孙若箐沉默了好一会儿,宜臻来得有点迟,但比起她自己尽全力才能达成的复仇时机,已经算早了。
于是她接过宜臻手中突厥人的作战习性与和亲路线。
半个月后,五皇子骑着马珊珊来迟,他漫不经心地在悬崖下方的小道上晃悠。
“你们都给我好好找找,我的好皇妹如今生死未卜,真让人心焦啊。”
“是!”
现在是夜晚,侍卫队长一挥手,士兵们成队散开,打着火把细致地搜寻每一处。
赵幕僚眼睛一眯,悄然上前,“殿下,这半月来,其他皇子可是被派了不少活啊。”
五皇子冷着脸,嘴角下撇,“本殿下知道!”又瞪了眼赵幕僚,“给你安排的活进行的如何了?那些人都到我的好兄弟们身边哪一级别了?”
赵幕僚摸摸胡子,“臣办事,殿下放心,差不多在三、四把手的位置。”
“加快进展!”
“唉,”赵幕僚突然叹气,“话说起来,虽然瑞珠公主要和亲突厥,不能在京城联姻,但要不是瑞珠公主失踪,突厥使臣遇刺,殿下的实力才是最雄厚的。不过,孙家的底蕴,够我们用到登基的时候了。”
五皇子冷冷地看着他,“你最近倒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在外面就敢和我说这些事。”
“嘿嘿,他们都离得很远呢。”
“要不,”赵幕僚指了指五皇子身后的森林,“殿下和臣去那里详谈?”他长吁短叹,“瑞珠公主大半月没消息,估计是……可是谁让殿下是瑞珠公主的亲哥哥,陛下指名道姓让您来呢?咱们的计划,却是一点也不能耽误啊……”
“行了,”五皇子嫌他聒噪,又觉得有理,“走吧!”
两人便慢悠悠地骑马过去。
赵幕僚和五皇子边议事边向森林内走,两人逐渐脱离了大队伍。
不到片刻,砰地一声,两匹马带着人掉进了坑里,马疼得直叫唤。
“哎呀哎呀~”赵幕僚四处乱转的眼睛瞥见坑里突然亮起的烛光,顾不得疼,磕头求饶,“孙小姐,孙公子,你们说好了,要放过我的,我把五皇子给你们带来了!”
孙若彬点着蜡烛,手起刀落收割了马匹的性命。
他走到五皇子面前,弯腰微笑,“姜云榭,好久不见。”
烛光的角度衬得他明朗英俊的脸带上了鬼魅的色彩。
孙若箐跟着上前,嚓地一声,大刀磕到了石头上,反射着冷月的光辉。
五皇子还有哪里不明白呢?只怕这赵三华早被孙家两人逮着了,难怪今天突然说起了孙家,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其实也不过是三年前……
五皇子忍着疼尽力摆着优雅高贵的姿势,温柔开口:“若箐,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料到人心的可怖,没有想到淑琴一直在嫉妒我对你的关心,听从这赵三华的谗言,偷走了孙家的作战图……”
“没有想到?”孙若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刀又划拉了一下石头,看着五皇子的身体颤抖又努力克制的样子,想起了三年前束手无策的她。
那时,她求他作证,是他的婢女盗窃泄密,他却冠冕堂皇地反问:孙若箐,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随意诬赖弱小,我若是作证,淑琴以后怎么活?况且你是孙家大小姐,可淑琴是我母妃给的人,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的母妃,怎么看我?
又怜悯她:即使你孙家都战死沙场,唯一回来的孙二叔也成了罪人,你是罪人之女,但是我还是会求母妃,纳你为妾,保证你姐弟有个容身之所。
想到这些,孙若箐依然恨得不行,这三年日以继夜苦修孙家武技的力量之源,就是报仇!这个不要脸的玩意,莫不是还以为自己对他旧情难忘?
赵三华早在昨日被抓来时就把这些年他帮五皇子干的事,还有最近他们的打算都吐露清楚了,所以孙若箐看向他:“你做的很好。”
“孙小姐,能为孙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话音刚落,他已经身首异处。
“那就赏你个痛快吧。”孙若箐淡然地收回刀,又看向五皇子。
“现在该你了。”
五皇子呼吸都停滞了,听见这话倒吸一口凉气,“若箐,若箐,你听我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这些年我一直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登基后就为孙家翻案,这些年,我、我一直在找你,淑琴、淑琴那个贱婢,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她死了,她已经死了!若箐……”
“啊!”他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