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御状
京城里的吃瓜群众中,邱家永远是最晚知道那一个。下午邱桐才带着邱意华来蒋府看望。蒋父叹口气说:“都说商人无义!可得知蒋府出事,你老兄比我都着急!”
邱桐担忧道:“蒋公,我只是一个商人朝堂上的事我也不明白,可我记得蒋公当年的救命之恩。读书人都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救命之恩呢?哪怕拖上全家人的性命,我也是要报的!蒋公,你有事尽管吩咐我去做便是!”
蒋父道:“有你这份心意,老朽也知足了。最近这京城里不太平,你老可别随意走动呀!”
邱桐会意“多谢蒋公提点!”
下午时,蒋府又来了许多官员,蒋世欢躲在一边看着,发现并没有张家的人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蒋藏锋站在她身后说:“自古以来,文武两官联聚都是大忌!”
“老哥!你在我身后干什么!”蒋世欢吓了一跳。
“我担心你们两个,看望玉儿之后,问挽月才知道你躲在这里!”蒋藏锋继续说,“张家不会来,也不能来!”
蒋世欢知道又是政治上那些事,便没趣道:“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他们家来了,我们两家麻烦都大了吗?”
知道原因后,她心里好受了些,又好奇道:“他们来家里干什么?是打算一起告姓高那家伙吗?”蒋藏锋敲了一下她,晓得她没多大问题,便放下心来:“白担心你了!给我回去!”
蒋世欢做了一个鬼脸,走开了。可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她并不知道这些事,但她知道这些事或多或少都与她有关。她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正像蒋世欢猜的那样,这些官员都是蒋父的学生。蒋父坐在高处,旁边站着蒋藏锋。他不必说话,那些话自有人说出来,他只需要在最后点头即可。
而现在,那群官员纷纷斥责高奉廉目无他人,欺君枉法。
“那高奉廉仗着妹妹是皇贵妃,在朝中是越发得意了!”
“就是!我看着刺客八成也是他致使的!”
“若是不上书此事,怕是将来他更猖狂了!”
“就是!就是!”
……
蒋父一出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这状是要告的,可该告的是那陈落生。”
于是四下又开始思量讨论起来。
蒋父继续说:“陛下什么心思大家都懂,高奉廉必定无事。”
众人了然于心,陛下改换太子世人皆明,这时定不会让高家惹上官司。更何况,陛下有意让蒋家之女成为新的太子妃。而这一点,众人下意识地没有去想。
但这也意味着陛下和高家必然要给蒋家一个交代……
讨论来讨论去,蒋父还是决定亲自落笔,以彰显自己的决意。
新一年的第一个早朝,为了图个好兆头,一般都是汇报一些好事情。可蒋父没顾虑这些,一上朝,便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控诉道:“陛下要给老臣做主呀!”
发生什么事,皇帝早就知道了,该怎么做他也计划好了,可过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他亲自走下去扶起蒋父,“蒋老,有事你只说便可!”
蒋父也继续着流程:“陛下,都说除夕团圆夜,可老臣一家差点与先祖在地府团圆了!”
“蒋府上发生的事,朕也知道了!朕定会派人查清真相,还蒋老一个公道!”
蒋父又跪下递上奏折,“陛下,那派人来刺杀我一家老小的,正是那宁河陈家。那陈家在宁河一带,目无王法,鱼肉乡里,残杀朝廷命官。那宁河知府之子近日来京托老臣上书其罪,没成想那陈家无法无天到这地步,竟连天子脚下的蒋府也敢动,实在不将王法、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想当年,圣祖承天运,继承大统后,在这大殿之上呼吁文武百官需得秉公执法,后世王孙不能以权谋己之私,不得为戚所用……”
看到蒋父又要长篇大论,皇帝摆出一副虚心聆听的姿态,待他说完,皇帝一边扶起他一边说:“蒋老放心!朕定还你一个公道!”可人还没扶起来,后面又跪倒一大片,一齐高呼“恳请陛下彻查宁河陈家!”
皇帝看了一眼高奉廉,右相称病不朝,这朝里的文官或多或少受过蒋父恩惠。武官向来又不参与这些事,于是除了那些跪着的,朝中没有一人另有言语。
高奉廉知道皇帝的意思,连忙跪下大呼:“臣有罪!”
皇帝赶紧又问:“高大人,你又有何罪?”
高奉廉道:“那宁河陈家与臣乃是亲家。我幼女自小骄纵,嫁给陈家后更是无法无天,与那陈落生做了不少败坏朝廷名声之事!臣虽与那陈家早已决裂,可那陈家夫人毕竟出自高家。臣亦不能免其责!”
皇帝安慰道:“高大人,可不要这么说,人若何,自有天定。那皇贵妃贤良淑德不也是你高家所出吗?”接着他走上去转身高声道:“传旨!宁河陈家,目无王法,勾结贪吏,坏我大燕江山,特令御史大夫,携刑部尚书,吏部尚书,一台两部彻查此案,莫放过一个奸人!”
话说到这个地方,蒋父等人才开始叩谢龙恩起身。
接着朝廷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其乐融融,大臣和大臣之间,皇帝和大臣之间,开始相互恭贺新年。
退朝之后,皇贵妃立马来找皇帝哭诉:“我那妹妹自幼胆小,那陈落生再怎么昏聩,也至于派人到蒋府刺杀蒋左相的地步!”
皇帝冷声道:“你是想说,蒋相是自己派人在除夕夜去杀他全家吗?”
皇贵妃擦着眼泪说道:“他当初能让女儿在春宴上演那父女情深的戏,现在也不是不可能!”
“混账!”皇帝一拍龙椅,呵斥道:“你那妹夫家做了什么好事你不清楚?现在闹成这个份上你还想给你那妹妹说请!朕真该让你也去那牢里关一关!”
皇贵妃慌忙跪下:“陛下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把她呵斥了下去。
高大人也进宫来看望皇贵妃,顺便提醒她不要乱说话,可惜来迟了。皇帝已经发怒,皇贵妃又开始哭哭啼啼。高奉廉只觉得这两个女儿都不成事。
“你明知道陛下要给蒋家一个交代,你又何苦去触他霉头呢!”
“我那不是心疼妹妹吗?”
“那你就没想过你儿子吗?”高奉廉提醒道。
皇贵妃止住了哭泣,三皇子想成太子就必然要娶蒋家的姑娘。想要成这一桩婚事,那高家也得拿出诚意来。明知道陈家背后是高家,可蒋相状告的却是陈家。这除了要求陛下主持公道外,更是在告诉高家,是选陈家还是选蒋家。
高奉廉在听了蒋相的陈词后,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而陛下的眼神也不过是在告诉他,该选哪个,他应该清楚。所以他才站出来请罪,可没想到这大女儿反而没想明白。
“现在你还可怜你那妹妹吗?”高奉廉冷声道。
皇贵妃恢复了冷静,又问道:“我只是没明白那波刺客从哪儿来的?”高奉廉摇摇头:“不管他们从哪里来,或许是陈家下面哪个混账想邀功想出来的。总之,我们现在该关心的是和蒋家的关系!”
“我儿说那蒋家丫头琢磨不透,性子又野!他实在相处不来!”皇贵妃甩了甩帕子,“爹,不如我们换另一个?那四小姐性子软,好拿捏!”
高奉廉道:“不行!那三小姐可是唯一的嫡女,于表于里,她才最合适!”他看了嫌弃的皇贵妃一眼,“孩子们喜不喜欢不重要,你该想想怎么修复和蒋家的关系!”
“爹,这事你去不就行了?”
“不行!”高奉廉说,“蒋家遇刺当天我就去了,可惜被拦在门外。”
“那蒋家也太不知好歹了!”皇贵妃继续嫌弃。
高奉廉呵斥道:“你懂点大局好不好!幸亏稷儿不随你!”随后又平静嘱咐道“你赶紧准备点礼让稷儿送去!”
皇贵妃只好吩咐下人去挑点贵重的东西准备好。
“不行!你亲自去挑,今天就让稷儿送到蒋府去!”
皇贵妃虽然不满,但也知道父亲的话没错,便亲自下去准备了。
张家那边,张将军一回家,张迎甲便迎上来问道:“爹,蒋公今日在朝上说了什么?”张将军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怕蒋府受委屈?咱们张家有事,他们家都不一定有事!”
“这话怎么说?”张母也凑过来。
张将军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坐下说道:“以前,我只知道那左相的弟子遍朝堂,可今日我才算明白什么叫‘遍朝堂’!”
“哎呀!说重点!”张母急切道。
张将军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就跟我练兵似的,那左相喊一声,大半个朝廷官员都跪下了!陛下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逼得那高奉廉自己跪出来认罪。”
“可惜最后有罪的是宁河陈家!”张遇圭靠在柱子上。
“你怎么知道?”张将军十分吃惊。
张遇圭道:“陛下既然有意改储,右相病危,那谁是下一任右相便一清二楚了。等到陛下西去,高家权倾朝野,谁又能制衡他,那又一清二楚了。”
张将军走过去拍拍他,得意道:“真不愧是我儿子!”可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那蒋家后继无人呀!怕是等到蒋相驾鹤西去,那高家可就无人敢惹咯!”
张母说道:“那蒋家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张遇圭摇摇头,张迎甲解释道:“娘,蒋公子他志不在此!”
而这蒋父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才不想把女儿嫁入皇室。否则等他离去,他的女儿便无人能庇护。
张迎甲想到下一次春宴,心里不免又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