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条鲤
孙楚昨晚睡得早,被尿意憋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干脆躺回床上刷手机。
他的朋友多,微信列表里也乱七八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这个点了还有人在朋友圈里刷屏。
指头快速往下翻,全是食之无味的糜烂夜生活。
越看越无聊的他眼前忽然快速闪过一个熟悉的头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划过去好些才乍然想起来是谁,赶紧又翻了回去。
没头没尾的六个字令人摸不着头脑,可孙楚还是在第一时间跳下了床,喊醒程越:“你们晚上不是去看电影吃宵夜了吗?怎么满满吃到医院里去了?”
程越才睡下没多久,石破天惊的一声咚震得心脏差点停跳。
没听清孙楚说的什么,只是朦朦胧胧知道天还没亮,气得直拿脚踹人:“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信不信老子从现在开始住单间?!”
他们这个宿舍原本是四人间,因为散布谣言被赶出去一个,还有一个谈了对象在校外租了房,除了吵架闹别扭偶尔回来一趟,基本上平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住。
孙楚心系闻鲤,此时也顾不得程越火大不火大,掀开帘子就是一阵晃他胳膊:“你今晚不是和满满一起的吗?她回去的时候你就没发现她不对劲?”
终于听清后半句,程越操了声:“她哪天对劲,不都是要死不活的!”
“风禾呢?今晚也回来了吗?”
“你他妈到底干嘛?”
“我怀疑满满病了。”
“……”
像是封僵尸的糯米,孙楚把手机怼到程越面前,刚醒的眼睛哪能经得住这样强烈的白光,才爬起来个头,立马又倒了回去。
程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一闪而过的视野里还留着朦朦胧胧的六个铅字。仿佛是什么谜面般写着:世界没有青蛙。
程越捂着眼睛缓了会儿,想再看一遍时,孙楚又收了回去:“满满回消息了!”
“……”
满满:【?】
满满:【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你拉肚子拉到我隔壁了?】
孙楚:【……】
孙楚:【你朋友圈没关定位】
满满:【。】
这个句号就包含了很多。
孙楚觉得闻鲤该是难得露出了一点脆弱的抒发欲,但因为太久没玩这些社交软件,一时之间忘记了下面的定位会泄露自己在医院的现实,现在正在积极补救。
默默数了三个数,孙楚戳进闻鲤的个人主页。果然一片干净,什么都没有了。
但这亡羊补牢做贼心虚的手法哪能瞒得过他这个搞事精,孙楚几乎百分百确定她现在还在医院,并且根据时间推测,十分准确地猜出她在吊瓶。
越想越坐不住,孙楚抹了把脸,朝着不知道是睡是醒的程越说:“我得去找她,你不是有车吗?快把我拉去!”
“。”
帘子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孙楚就借着窗外的自然光看着他要明不暗灰不溜秋的背影,还想斥责他看完电影就翻脸不认人简直是个渣男,结果人下一秒就翻身起来了。
“老子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
还不到五点,宿管大爷养的狗都还没起。
孙楚把脸搁墙上搓了搓,蹭下点墙粉糊在脸上,白煞煞一片让程越搀扶着下去骗开门。
程越一路上白眼翻尽,上了车却老老实实地风驰电掣。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急诊室,问了值班护士才找到正在输液的闻鲤。
折腾这么半天,外面的天已经朦胧有了光亮,这一区域的灯却还没开,程越悄无声息走近。
隐隐绰绰的光线里,闻鲤一个人坐在最尾巴的排椅上,成套的白色家居服袖口宽大,衬得露出来的那截手臂瘦弱而苍白。
总是束起的长发尽数散在肩头,一张大口罩遮去了她大半面容,只剩疲倦的眉目在外,透着些苍白的病态。
或许是医院的氛围所致,程越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一瞬间的滞涩,像是不期然咬了一大口尚未成熟的硬柿子,囫囵吞下去,整个口腔都在发麻。
他站在空荡而寂静的走廊上,像一个不速之客,忽然就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而就在这时,视野尽头里,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小情侣率先发现了程越,好奇的视线打断了他的窥视,也令停止也变得不太可能。
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程越上前两步走到闻鲤身边,明明心里还在想不跟病人一般见识,结果一出口又是:“活着呢?”
闻鲤坐这儿大半天了,虽然不愿意在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地方睡觉,但困倦也是真的。脑子正是混沌如浮云的时候,突然听见个男声在自己头上响起,立马戒备地抬起了头。
前两个小时还在跟她吵架的人穿着宽大的旧t恤,一头黑发散漫凌乱,像是被人用传送门直接从床上挖过来的。
“……”
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闻鲤微微一愣,又听见他问:“病傻了?”
“没你傻。”
程越:“你的身体要是也有嘴这么硬,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人了。”
匆匆跑去洗了把脸的孙楚一来就听见这话,顿时没好气地把人推开了:“大晚上在这耍什么流氓!去去去!”
程越:“?”
“满满,”顶上空缺,孙楚神色认真:“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怎么说的?”
闻鲤回过神:“没事,打完点滴就好。”
前面大叔的呼噜声像是开了个挖掘机,想着她就这么一个人干坐了一个多小时,孙楚心疼得要命:“你怎么就坐在这里啊?这能休息好吗?我去给你要个床你睡一会。”
中心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闻鲤觉得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需要躺,直接就拒绝了。虽然声线很轻,但口吻却是不容拒绝的肯定。
孙楚拗不过她,又说要去找个枕头来给她垫腰,反正就是操心得仿佛瞬间当妈。
结果他一跑,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两看相厌的大眼瞪小眼。
大概是觉得杵在过道里太扎眼,闻鲤余光瞟见程越绕过长椅,身上带着夏日清晨的些许凉意在旁边坐下。
黑色运动长裤包裹着的长腿有些难以施展,下面一双拖鞋也是出乎意料。
“要喝水么?”他忽然问。
一点都不想挨着这个人,闻鲤将吊着水的右手往回收了点,冷声丢了两个字:“不渴。”
程越没计较,依旧耐着性子问:“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喻风禾呢?”
“你知道现在几点?”
“几点老子不也来了吗?”
闻鲤轻呵一声:“求你的。”
程越:“……”
层层堆叠的意外事件横亘在两人中间,本来就互相有气,也没有关系谁要为谁低头。
程越又烦又燥,干脆不吭声。
沉默没有很久,孙楚抱着两个黑色的皮质小枕头又回来了。
程越盯着那两抹黑色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眼熟,等孙楚喜笑颜开地都给人垫上了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他放车上以备不时之困的两个新枕头吗?
这胖子倒是会借花献佛!
闻鲤也注意到了这点不寻常,左右调整了一下坐姿回头看:“这么晚了,你从哪里拿来的?”
孙楚瞄了眼程越,用眼神示意他别说话:“没,我问护士姐姐们借的。”
他俩一个贼眉鼠眼,一个横眉竖眼,看不出猫腻的人才是瞎了。
闻鲤神色淡淡,愈发觉得程越半夜三更陪孙楚折腾这一遭非常的莫名其妙,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应该是现在这种,不能触碰对方一丝一毫的泾渭分明。
即便是一个枕头。
伸手要把椅背上的抱枕抽出来还他,只来得及摸到个边边,就被另一边的力道按住。闻鲤侧头,眼睛是熬夜的红,不声不响压迫感却强。
程越按着抱枕的另一边,问得平静而杀机四起:“想放哪儿?”
他力气大,闻鲤也没防备,指甲在黑色皮质上留下几道淡淡白痕,令人牙痒的刮擦声还在耳边,抱枕已经被他抽出来安在了背上,像穿厚了衣服一样怼着:“这儿?”
难受的时候脾气更大,闻鲤想骂人,嘴还没张开他又换了个位置。
这回卡着脖子,像衣服穿反了一样勒:“这儿?”
闻鲤:“……”
“都不舒服是吧?”一点没有欺负病人的意识,程越动作粗鲁野蛮,又把抱枕挤回她腰与椅子间的空隙里:“那就老实放这儿。”
闻鲤全程都不声不响,只等程越一松手,直接抽出来照着脑袋就给了他一枕头。
砰地一下,像哪儿炸了个气球。
程越:“操!”
他俩‘玩’枕头的时候,孙楚正好瞅见别人小姑娘在男朋友的呵护下喝水,眼皮子浅得立马又不行了。
眼看程越终于在他的带领下开窍,知道给闻鲤找靠背的位置,他心下大安,厚着脸皮蹭过去问人家能不能给个纸杯。
小情侣不仅给了,还十分热情地给他指了指医院的热水供应处。孙楚千恩万谢地去了,转手立马就给闻鲤安排上了。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闻鲤打人,赶紧过去抢下她手里的‘凶器’,“怎么了又?程越又说你了?”
这架拉得偏心,程越捂着鼻子,又酸又疼,但不及那点被人打了脸的羞辱感强。额上青筋乍现,眼神凶得像是下一秒就能掐死闻鲤:“我说你祖宗!”
孙楚:“……”
怂兮兮地把闻鲤挡在身后,孙楚紧张又小心地讨了个好:“你就是我的小祖宗。”
捋一下逻辑。
程越:“你也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