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条鲤
孙楚嘴馋,晚上吃了个坏了半边的橙子,现在正痛苦地蹲在马桶上满头虚汗:“不是我不想去啊,真的去不了了啊兄弟!”
这是程越没接受兔子耳朵的另一个‘补偿’。
本来就是被上赶着硬塞着票来的,谁知道又被耍了一通。
程越都不想评价他这个脑残行为了,只是说:“刚才打电话问你,你说你在车上了,你他妈是灵魂出窍在车上了?”
但凡能提早说一声他也不至于还要跑到这儿来,直接回宿舍睡觉不香吗?
孙楚也没想到自己拉肚子能拉这么久,虚弱地回应道:“我以为我能行的,我相信我能行的,但这实在不行我也没办法嘛”
他委屈巴巴地哎哟了声,几乎咬牙切齿:“我不能跟你说了,我要专心跟我的肠胃对话,挂了”
恨不得这个挂了是孙楚挂了,程越恨恨地骂了句操。
结果一抬头,还有更糟心的。
三双眼睛都微妙地瞧着他。
程越:“……”
这尼玛还是团购票?
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无欲无求的二哥居然也能混在这个队伍里,程越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动弹。
才得知这人跟闻羽还有过一段,喻风禾的嫌弃还新鲜着,眼睛瞬间就危险地眯了起来:“你和谁来看电影?你个瞎子你能看得懂吗?”
程越也是才被她修理过一顿,正是不顺眼的时候,闻言也不理她,只朝程域走了过来:“哥,你怎么在这儿?”
程域:“……”
这可让他怎么说
程域难得有无言的时刻,好在喻风禾嘴快替他解了围:“那当然是陪我来的!”
她抓着程域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一副护食的样子又让程越看直了眼。
震惊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愣是摸不准这中间的关系。
“你们”
各怀鬼胎的奇怪气氛里,闻鲤浑水摸鱼闪电出手,抽走了程越手里其中的一张电影票。
微痒的触感稍纵即逝。
程越收紧手心,将自己那一张捏得皱皱巴巴:“?”
大概能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孙楚,也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推断他是被放了鸽子,闻鲤体贴喻风禾追人辛苦,主动挥了挥夹在食指中间的电影票。
“我跟他看。”
这话一出,程越立马反应过来,傲娇地瞪了眼:“谁要和你一起看?我跟狗一起”
不等他狠话放完,闻鲤施施然转了身。
描得上挑的眼尾猫一样慵懒,透着点不信邪的讽刺笑意:“那你去找狗吧,我先进去了。”
“……”
突然被丢下的三个人同时懵逼。
喻风禾是没想到有闻羽那件事,闻鲤居然不讨厌程越还愿意跟他单独看电影。
程域则是认出了闻鲤就是泼咖啡的那个女生,一时之间不知道他们三个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奇葩关系。
而程越则是实打实地觉得她是个强盗。
他下意识看了看哥哥又看看前边那个背影,权衡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你抢/劫啊?知道这票多少钱一张吗?”
“多少?”闻鲤问:“棺材本拿出来买的?”
程越:“……艹!你这张嘴能不能像个人?”
检票队伍已经将近尾声,闻鲤站在后面,神色淡淡地怼了句:“我只是不像,你就不是人。”
“把票还我!”
闻鲤斜他一眼,将票递给检票员:“你去拿吧。”
穿过铺着长长红毯的走廊,低饱和度的灯光让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也柔和了身边人身上的气质。
闻鲤和程越并肩走着,空气中忽然飘来了前方人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到微微有些刺鼻。
闻鲤眉头微蹙,掩着口鼻斯文地打了个喷嚏。
原本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然而旁边这位好像不这么想。
懒懒的嗤笑从喉间发出,程越阴阳怪气:“狗打喷嚏,要下雨。”
闻鲤:“……”
想象之中的哑口无言没有,恼羞成怒更是没有。
晦暗不清的灯光下,程越只看到闻鲤颇为无语地侧目看了他一眼。极为昳丽的眉眼在这种看不清楚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而优越。
而后,她就顶着这张极具欺骗性的正经面孔,一副慈悲为怀的虚伪样子。
“狗吠月亮,少见多怪。”
“………”
-
和喻风禾有私心的边角不同,孙楚定的是屏幕正中央的绝佳观影位置,简直就是将鬼脸拍在脸上的那种绝佳。
闻鲤从喻风禾那里顺了桶爆米花,满脸平静地看着无处逃生的人绝望地在飞机舱里东躲西藏。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现实重叠,放大的恐怖音效在耳边回荡,她却连个手都不带抖的。
甚至还有点无聊。
无聊到觉得右手边传来的视线存在感有些强烈。
程越和喻风禾某些地方有着微妙的相似,大概就是刚才吵嘴没吵赢,被路过听见的人的笑声刺激了,现在心里就像有猫在挠一样难受。
但他难受,闻鲤就觉得开心,一派淡定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人一个盯屏幕,一个盯她。
无声较劲到了某个临界点,身边人安静地靠过来,问出来的话却出乎意料的普通。
“你不怕?”
偏沉的声线在近距离里颇有魅力,闻鲤轻微声控,闻言耳朵微动,懒懒散散地分了个余光给他。
冷白光线犹如十一月的霜被盖在两人身上,闪闪发光。
“本来是挺害怕的。”
恐怖电影导演的审美一向不错,男女主角的长相各有千秋,但间或穿插其中的鬼脸实在影响她看人,干脆回头,专心与他对话。
为了不影响别人观影,他们降低声音的同时距离也在拉近,像冬日里互相取暖的猫咪,不专注于眼神交流,反而对修长而性感的脖颈情有独钟。
未完的话不急着说,借着屏幕微弱的冷光,闻鲤对着程越时不时滑动的喉结,慢条斯理地顿了顿。
柔和的视线和留下的遐想空间令人很容易就往自己身上扯。
程越琢磨了会儿,觉得这后半句按照逻辑来说,应该接‘因为你在身边所有没什么好怕的’才算正常。
但闻鲤是谁。
他深切怀疑这人从出生到现在,性格都是异于常人的难搞。
果不其然。
只见悠然地抓了颗爆米花,咬进嘴之前说:“这不是最近见你见多了,看这些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
他就知道!
奇怪的默契再度发挥作用。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闻鲤感觉自己听见了他在心里偷骂自己的声音。面上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声调也平稳:“怎么了?你害怕?”
话音才落,音响里又是一声诡异的巨响。
身边满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情侣,闻鲤好心提醒了句:“现在出去找狗,可能还来得及。”
“……”
伴随着鬼脸乍然出现,程越眼瞳幽深:“我怕忍不住打死你算不算?”
-
看完电影,四个人又在检票口集合。
相比满脸苍白需要程域扶着才能站稳的喻风禾,闻鲤和程越一左一右离得老远,仿佛不是看了场电影,是去了趟民政局回来。
还是没成功离掉依旧在冷静期那种。
人菜瘾大的喻风禾恍恍惚惚,看什么都觉得鬼影重重,抓着程域不肯松手,闹着要去吃宵夜压惊。
到了这个时间点,即便是吃过晚饭也该饿了。
众人没有异议,但好歹有个年纪大的需要养生,便找了家粥店。
喻风禾别的或许不行,但对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挑的这家店装修别说精美,甚至还有些简陋,但胜在新鲜味美。
一进门,就是几个大玻璃缸泛着淡淡的水腥气,咕噜噜冒泡的水下,鱼虾游蟹各自占据自己的天地,动静相宜地等着客人挑选。
程域和喻风禾还在外面停车,闻鲤和程越倒是先进了店里占位置。他俩还是不互相搭理,一前一后走得像是完全不认识。
店面门小,闻鲤先进。
依旧热闹的空间里,几乎坐满的桌子乍眼一看全是人头,可即便如此,闻鲤还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坐在偏里一桌的闻羽和她对面的男人。
看衣着身材,依旧是上次在广场中心撞见的那个人。
像是忽然被人怼了一把扎在心里的深刺,闻鲤下意识停下了往里的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程越一个急刹车,险些撞上她单薄的后背,还没察觉到气氛不对,只习惯性地抱怨了句:“被鬼拖住了啊吓老子一跳。”
闻鲤站着没动,他就从侧边钻出来。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令他几乎一眼就能将整个店里的情况收到眼底,自然也就包括了,闻羽轻笑着替男人拂去嘴边残渍的模样。
“……”
他是从门边上硬挤出来的,一站定就像个木头般僵住,连自己的手臂贴着她都没察觉。
也不知道这是得有多介意才能迟钝成这样,闻鲤冷淡地拉开距离,恶意如潮水般涌起,滋养着身体里的荆棘,透过柔软舌面扎向身边似乎格外糟心的程越。
“还吃得下吗?”
“……”
爱情里的角逐不论身份高低贵贱,输家就是输家。
程越面子过不去心里就不痛快,被这么一问更是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气息倏然冷淡下来,本就冷硬的样貌更是薄情:“这句话该我问你吧?看到她,你不比我糟心?”
闻鲤:“我?”
“你不会以为,我还像几个星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吧?”他眼神深深,毫无保留的恶劣像是回到了初识的那天晚上,万钧压力全在这冷漠的一眼当中,看得人心里发慌生冰。
“半斤八两恶心的事儿,你就这么肯定,我比你疼?”
“……”
店里的喧嚣成了背景。
这一刻,只有回到原点的两人无声的对峙格外真实。
闻鲤眨了下眼,倏尔笑了:“可现在看起来,你可比我疼多了啊程先生,至于我恶不恶心这两个人”
她嗓音天生低中带着点缱绻倦意,说难听的话也是优雅且高傲的:“一般情况下疯狗不咬人,人也不会特地施舍他们任何眼神。”
“……”
“关于这一点,你该深有体会。”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