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条鲤
程域的声音一直维持在一个超近距离里，除了呼吸以外没有任何杂音的超安静环境让程越意识到，这通电话从一开始就在他哥手里。
默默在心里爆了句粗，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哥。
程域没应，倒是魏杰的声音讪讪地传了过来，隔了一小段距离似乎也挺坐立不安的：“小老板，我在开车呢，boss帮忙接的电话，哈哈，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啊。”
“……”
说当然是要说的，总不能当着面地排挤人。
千算万算，算漏了魏杰还要接自家哥哥上班，程越后悔又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有个视频，可能要处理一下”
这话一出，程域嗓音骤然沉了下去：“什么视频？”
这个态度就很微妙了。
程越捂着额头，仿佛公开处刑：“没犯法，就是有些误会，我发了一份在魏杰手机上了，源视频可能在我学校，我已经让管理员去删了，现在就是在某些平台上还有。”
程域没应声，程越猜他估计是亲自去检查内容了。
从小是被打手心教育着‘不许找借口’长大的，程越就是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等着他先看完，等着提问质询环节。
果不其然，程域下一句就是：“你谈恋爱了？几个？”
标题和评论区都歪成那副德行，程越一点都不意外他会这样问，但这几个，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程域那本就冷若冰霜的态度又降了温：“我不负责替你向妈解释，你自己看着办。”
这就是要解决但是也要告状的意思了。
“等等，哥！”
“……”
程域挂电话向来都是悄无声息的，程越不敢磨叽，赶紧将这两天的事情全盘托出：“真的不是谈恋爱，就妈给的那点钱够谈个屁的恋爱啊谈恋爱！！”
“鼓蔺大学生平均生活费两千五，你四倍还不够？”
“那我小学的时候一个月都这个数呢？”
“那怪谁？”
“……”
当初填志愿的时候，程越是有感觉他妈在旁边提过两嘴不想他跑太远见不着人，陵野本地那几所高校就不错，但态度也没说怎么强硬。
谁知道等录取通知书到家，他妈一看，险些没拿扫把把他揍个鸡飞狗跳，顺便还把所有储蓄卡信用卡全数上缴。
但怎么闹都木已成舟，程越以为他妈气一段时间也就够了，等那阵火消了，他还是家里最得宠的老幺，谁知道都三年了，还每月只能守着那么点钱干巴巴地过日子。
“这么久了她老人家怎么还没消气啊，”程越忍不住抱怨：“我那不就是在陵野待腻了换个环境吗，至于吗？”
程域：“你怎么不说你活腻了要换个星球。”
“……”
行。
都欺负他年纪小，看他长大了出去自立门户！
想到自立门户，程越就想起闻鲤。
雄心壮志不到三秒，毫无节操地扭头又投向了哆啦a哥的怀抱：“哥，你知不知道鼓蔺有家姓闻的，就是用鼻子的那个闻。”
莫名想起了他昨天介绍自己时候的场景，程域满脸冷漠地听到他补充：“闻鸡起舞的闻！”
“……”
好好的一个字，通过他嘴里说出来的都要变味。
程域揉揉眉心，已经累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家，你又要干嘛？”
程越一口咬定：“我想要一下他们家资料。”
“……”
“越详细越好。”
干净的自动玻璃门打开，淡淡的咖啡香气混着冷气吹在脸上，隐约柔和舒缓，每个毛孔都感到畅快。
闻鲤走进店里，正给客人点单的郑清怡就朝她看了过来。
左右环顾一圈，没看到朱珠，倒是她先走了过来。
郑清怡和她同是理大学生，今年大二，性格比较内向，还没说话就先脸红：“学姐，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闻鲤嗯了声，示意她继续。
“我妈这段时间病了在住院，家里没人照顾，我可能要回老家了，已经买好周末的票了，所以”郑清怡低着头，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小声：“我能不能先拿工资？”
距离固定发薪日还有两个礼拜，但人有急需，闻鲤连思考都没用，直接点了头：“我等下算给你。”
“谢谢。”
虽然接触不算多，但偶尔店里小姐妹们八卦传来，多多少少也漏了些到闻鲤耳朵里。
郑清怡家境不富裕，领着助学金的同时还要自己解决生活费，一有空闲就在兼职。
闻鲤知道以后，也尽可能根据她的时间给她安排班次，一直以来就属她排班时间最长，次数最多。
突然要走，空出来的一大片时间段倒是令人头疼。
闻鲤一边思考着招新一边点开考勤系统，认真核对过时间后很快就将钱转给了郑清怡。
“记得收。”
郑清怡点点头，背着客人拿手机打算点确认，却被远超自己预料的数字惊得不敢动：“学姐，你是不是打错了？怎，怎么这么多？”
从流理台下拿了条棕色围裙随意系在腰上，慵懒随性的低频女声不轻不重，混在柔软的轻音乐里，像是落日黄昏晒过的干棉花般温柔。
闻鲤：“拿着吧，去年没迟到早退还给朱珠顶了几回班，当作年底奖金提前发了吧。”
知道她脸皮薄，闻鲤解释完以后也没多说，往放置杯子的柜子里看了看，像是随口一提般转开话题：“对了，你回去学校打算怎么办？”
郑清怡一张脸红得不像话，连带着眼圈也氤氲了起来：“打算先休学看看。”
“哦，等家里好了，再回来。”
“嗯”
拿着旧款老手机，像拿着个烫手山芋，郑清怡放也不是抓也不是，犹犹豫豫半天又喊了声学姐：“那我以后要是回来了还能来上班吗？可以不要奖金的”
“那怎么行？”闻鲤回过头，上挑眼尾看人的时候自带钩子：“整个店就你一个听话省心的还不发奖金，跑了上哪儿找？”
郑清怡：“……”
脸，更红了。
这边听话的才将将说完，那边不听话的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
朱珠戴着双紫不紫，粉不粉的橡胶手套，腋下夹着拖把，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闻鲤的存在。
哐当一声扔下所有负累，嗖地一下就要往流理台前冲。
郑清怡才得了夸奖，工作起来也格外认真。瘦弱身板往进出口一站，摆手将朱珠赶出去：“不行，你这样客人看见，不好。”
“……”
重新回到杂物间放好工具，洗了手，又是干干净净一个好姑娘冲出来。仿佛情绪从未被打断过，朱珠缠绵悱恻地喊了声：“满满姐！！”
闻鲤：“……”
“你怎么来店里了？你现在到处跑没事吗？不会有记者来采访你吗？？”
今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弄清楚，闻鲤也无从解释，她过来这一趟就是想问问朱珠都看到了些什么，结果一开场就是这么个神仙走向，连句能插嘴的空档都没有。
郑清怡擦着杯子，一头雾水：“什么采访？为什么采访学姐？”
她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朱珠也不觉得奇怪，又急又气地拉同盟：“我们满满姐遇见渣男啦！！”
郑清怡：“啊？？？”
闻鲤想解释一下：“这个”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朱珠激动道：“哎哟其实我今早看到的时候也吓死了，那个渣男好他妈帅！”
闻鲤：“？”
重点在这？
郑清怡：“呃”
根本不敢看闻鲤。
被美色迷住的求生欲重新上线，朱珠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但是再帅也掩盖不住那一身渣的狗男人气味！”
“……”
“腿长有什么用？手上有肌肉身材好有什么用？我跟你说清清，以后找男人千万不能找凤眼的，薄情寡幸一看就要出轨！”
朱珠一边骂一边将视频里的内容复述出来，闻鲤听着，直到咖啡都泼完了也没听见那一耳光的事。
默默选了个白瓷杯放在咖啡机下，机械研磨的声音伴着温暖而苦涩的味道飘出来，遮盖住了客人进店的自动提示音乐。
“那个该死的绿茶婊就躲在那个狗男人背后，全程都在哭哭哭连个正脸都不敢露，但是我仔细地看了，还截图下来放大看了，跟我们满满姐根本没得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为了让背对着她们的闻鲤也能清楚听见，朱珠刻意放大了嗓门：“狗男人瞎了狗眼，错把鱼目当珍珠，敢渣我们满满姐，这辈子都戳不破避孕/套。”
闻鲤：“……”
眼看这话越说越没边了，闻鲤无语又好笑：“少看点废料，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什么那瞎眼的不是我男朋友，刚好遇见的而已。”
朱珠真情实感地骂一早上了，闻言还有点傻眼：“不是男朋友？”
闻鲤倒了些牛奶进杯子，顺手还拉了个可爱的派大星：“不是，我眼光看起来那么差？”
“……”虽然摆脱了一层身份，但毕竟也是惹得老板娘动手的人，朱珠同仇敌忾，一边回头一边继续说：“那肯定不能是，也还好不是，那人看起来就凶，以后肯定要家b”
感觉到了暴的开头，却始终没等到这个字完整落下，闻鲤刚觉得奇怪，就听见朱珠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一声尖叫吓得郑清怡迎客的后半句都卡在了喉咙里。
“啊啊啊啊啊啊活了活了活了啊啊！！”
“……”
从刚才开始后背有点烧得慌，像是被什么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汗毛都要炸起来的感受。
闻鲤顿了顿，徐徐回头。
命运般理所当然的。
那双传说中的，薄情寡幸一看就要出轨的眼睛。
正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