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卖花花
御梓驱赶着驴车一路向前，这驴大概也是从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平常最远也只是林中到村里，山上草料养着，没受过苦，如今就没停过，再加上这日头直晒，没走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撂挑子，不走了！
御梓也被这天气烘晒得热汗直流，才刚灌了一袋水如今又是口干舌燥，见驴子也是耍着脾气不走，她也起了歇歇的心，看了一下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小白，也是满脸无奈。
要到镇上还得一个时辰，按这脚程走，得再加一个时辰了，到了镇上还要打听哪里有销售花的渠道，那箩筐里的花可等不了了。
仔细又将割下来的大片叶子拢了拢，母鸡抱窝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覆盖住那装满花的笼子，一来遮阳，这日头一晒，喜阴的花怕是快支撑不住了，二来是藏富，这些花虽说称不上一朵千金，但一朵值百银不是不可能！
又从驴车上扯过来一个水袋，一共才存了五袋水，现在一个时辰不到就没了三袋，不知道剩下的可不可以撑到镇上，这下喝水可不敢和前几次一样犹如牛饮了，只是略微沾湿唇口，用一个宽大的叶子折叠成一个漏斗状，倒了水放在恹恹地黑皮猫面前，那猫也是顺从着喝得干干净净，喝完又将身子缩进了草堆掩盖的阴凉下。
不敢久待，御梓又强打起精神拉着驴朝镇上走去。
……
咕嘟咕嘟一碗接着一碗，那大海碗的量，御梓实打实灌了三碗，喝完后肚子里都能听到水晃动的声响。
“夫人这是住店还是——”客栈小二立于一旁忙问道。
御梓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感受着体内体外慢慢消散的燥热，一阵舒爽，用手摸了摸脖子，“小二哥，这井水不要钱吧？”
“这井水不要钱，只那茶水要。”
“好嘞，小二哥，谢谢你哈，我就是喝口井水，不住店，您先去忙，我马上就走。”御梓笑意盈盈开口，只是那挤成一团的肿泡单眼皮让人并不觉得和善，倒显得猥琐。
也不等小二哥轰人，御梓忙大步跨着出了门。
“嘿，这什么人呢！来这里就为了喝几口水，这井水倒是不花钱，可这碗是干净的，我还费力给盛了水的，我话还没说完呢，跑得比狗还快！”被晾在一边的店小二愤愤不平，端着那个大海碗一上一下比划着。
“好了好了，说什么说，不就几口水，至于说人是狗吗！你看她那身汗，就没一处干的，又是个妇道人家，这么热的天没待在家反倒出门，相必也是个可怜人，你少说几句！”另一个拿着抹布擦着桌子的人开口说道，也是客栈小二的一身打扮。
“哟，我说都说不得啦，是我去那后厨接的水，还跑了好几趟，这大热天的，我还可怜呢！”翻了翻白眼，又接着说道，“她才不可怜，就长成那副模样，居然还嫁出去了，可怜的怕是她夫家吧，哈哈哈……”
得，这话越说越过分，那擦桌子的人也听得这混账话，手里帕子一甩，“你要是没事做就去门口看着，好好喊客，不然就别在这里杵着，又不干活，还挡着我干活，小心掌柜的看到，罚你工钱！”
自然是工钱最能堵人嘴了，那人话也不说了，往那内屋方向瞧了瞧，见没动静，又瞧着屋外日头还正盛，站在外面喊客才是受罪，嗤了一声，也去拿了一张帕子在桌子上滑来滑去慢悠悠擦着。
御梓拖着灌铅似的两条腿，一步一顿在这镇上晃悠，都临近傍晚时分，有的店门口都撑了灯，这驴也累得走两步停一步的，今日这花得全卖了，再耽搁一晚，怕是明早起来都全部焉儿了，最好的花匠也救不活！
一路走一路看也是一路问，终于找到一家收花的地儿，可这价值百银的花，呵，也确实百银，不过不是一朵，而是这一车的花！
“这位刘掌柜，你这话我可听不得，这花虽说不是万里无一，但至少是千里挑一的成色，我家花农，养了这么久的花，可不知道这价都能压成这样了，要是掌柜的你没这做生意的心思，我也就不在这里耽搁你了！”御梓说着，伸手把桌上的花收归怀里，起身要走。
“这位夫人，慢走！”一个面色红润，留着剪裁得宜的短胡须，颇有富态的中年男子开口道，又伸着手虚拦了一下准备离开的御梓。
“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这生意确实是你不厚道，可不能强买强卖呀！”御梓见人没有诚意，胡乱压价，也是不客气了。
“夫人先别生气，且听我仔细解释一番——”
御梓被对方客气的留下，自己却是不客气地一块接着一块吃着那盘中的点心，走了大半天了，还没吃顿好的，那随身带的干粮根本下不了口，太干了，咽都咽不下去，“刘掌柜的，如果确实咱们做不了这买卖，也不要紧，看你这家大业大的，也不差我这里的几朵花，可是我现在是靠这几朵花吃饭的！”
这刘掌柜也跟着坐了下来，笑意盈盈开口道：“夫人有所不知，这花确实是千里挑一，可是如今确实不值那么多，如今这新皇初任，为国为民，全力发展的倒是那粮种桑田之类，这些附庸风雅的花草如今已是昨日黄花，不再紧俏了，你看我这店面大，其实不然，这都是上一辈的，我如今也只是顺道收些奇珍花草，也了却父辈那爱惜之情。”
“花不值钱了？”御梓眉头紧皱。
“不是不值钱，而是不那么值钱了。”刘掌柜笑道。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不，不，夫人，这可不是一个意思，不值钱是说这花一文不值，送人都闲占地方，不那么值钱是说，比之过去要价格稍低，但是这价格可比得上那平常百姓家辛苦一年的收入。”刘掌柜用手摸了摸那胡须，一脸诚恳，“夫人若是出了我这店，不是我自夸，那是绝找不到第二家能有我出价高的。”
御梓拿着花的手微微收拢，心里一阵慌张，这价格太低了，一车的花如今能得的只有一百二十两，这还是看自己不容易多给的，否则的话只给一百一十两顶天了，可是要用这点钱到达目的地，还要生活一段时间，也许是生活一年，也许是两年，这点钱，能走到目的地都难说，哪里够花销！
看着御梓沉默不语，刘掌柜也是不发一言，静静等着，过了一会儿又道：“夫人，你仔细想想，这个不着急，只是这花要是再耽搁一晚，可就又得少几两银子了。”
“掌柜的，请容我再想想，毕竟这货比三家，我才只到了你这一家，也让我再多去看看。”御梓看着已经见底的点心盘子，拍了拍手，起身客气说道。
“哈哈哈哈，这是自然，夫人尽管去看，这条街上还有几家，与我这店倒是一般大，去看看也好，只是若是对方给不了夫人更高的价格，还望夫人能考虑一下小店。”
“这是自然，刘掌柜请留步，不必远送。”御梓抱着花出了门，牵过驴绳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见那妇人出门，刘掌柜吩咐了手下，“你去西街那处，告诉他们有长相丑陋的妇人售卖奇花，不过见她并不是懂花的人，价格定在低档，最高不超过低档三层，这笔生意要是做下来，十年不必开张都可以了！”笑着摸了胡须，眼里的是刚刚看不到的兴奋。
“掌柜的，可是刚刚告诉她的是这条街上的其他店呀，怎么要去西街那边说？”一旁站着的手下疑惑不解。
“这妇人不是个养花的，也不是个懂花的，自然也不是个会做生意的，你看着，我说东，她绝对去西！”刘掌柜走到门口，见对方拉着驴车缓缓朝上街走去，赶紧低喝，“快去！别在路上耽搁，早去早回。”
那手下领命离开。
“这位掌柜，你说什么，我这一车花，你给我九十两！”
“夫人，你这些花确实只值九十两，一朵估摸着十两左右，你这一车花也只十朵，看，这几朵都快败了，就值不得十两，我一起买下，九十两也是足够了！”那掌柜的说话和善，可是御梓气得肺都要炸了。
“不卖了，不卖！”
“夫人若是觉得价格太低，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这花——”
“说不卖就是不卖了，我这么费劲儿带过来，才值这么点，我是傻了才卖给你！”御梓打断了他的话，拉着已经快瘫倒的驴子又朝下一个花店走去。
……
“掌柜，你再仔细看看，这花，哦，对了，这花叫聪明花，是吧，我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的，还有这朵，美人惑，我在好久之前就听说了，这个价值千金！你现在跟我说只是一般货色，普通花卉，你是逗我吗！”这话越说越大声，最后一句，御梓都觉得自己在跟人吵架了，不过也确实是在吵架了，走了三条街，这一车的花给的价就没超过一百两，一百两！这钱还不够自己走几座城，还要生活，以后喝西北风吗！
“夫人莫急，这些花我仔细看了，确实是不值你说的一株百两，也就是多年前名贵些，如今，谁还买这些花附庸风雅呢？况且，就这小镇，又有谁能买得起一株百两的花，你这‘聪明花’我也确实很久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了，给二十两也是再合适不过，多了可真没有。”那掌柜看着满车的花卉，笑着开口，仿佛是给了好大的恩惠。
“好，好，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你不用强迫自己买我的花，您老请回吧！”御梓趁自己还剩半口气，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转头就走。
可是这一路问一路走，真是见了鬼了！这才多久，这么名贵的花现在才值这么点！
“难道这十年的时间，外面的变化真有这么大？”御梓脖子上传来一句清雅且疑惑的声音，李时跟着御梓售卖花也听了一耳朵，但是这价格也确实和当初自己见过的相差甚远，还记得自己花园里栽种的花卉，就这‘聪明花’，那都是花了五百多两银子购得，而且还专门请了花匠照料，其他的花卉都没享受这待遇。
“这花真有这么贵吗？怎么我劳心劳力带出来的花在他们眼里连一百两都不值！”御梓有些怀疑人生了，早知道就不带花了，去山里挖野人生也好呀，起码那个体积小，容易带，价格也不会变动这么大，哎，失策了！
“这花，在我那时候，一株五百两是差不多，最低不会低于四百两，还有那美人惑，绝对的千两白银，只是——”
“只是现在是十年之后的世界了，原本的一株五百两，现在连五十两都不值！”御梓补全了李时想说出口的话，语气里全是悔意，早知道就不带花了，带点野味也比现在好呀!
“哎……”
“哎……”
两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