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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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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间。——雨果《悲惨世界》】

    术后的第一个星期,夏酌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探视的人进进出出,只有时与像个特护一样二十四小时连轴在岗。

    夏酌醒着的时候能从时与和别人的交谈中听到很多讯息,半梦半醒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时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不论是白天还是半夜,时与还是一直都在。

    夏酌从来不知道,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一个正常人竟然可以消瘦这么多。时与回国后,虽然不像一看就是被很多桶蛋□□堆起来的“绿巨人”齐旻那么壮硕,但是高挑挺拔,茁壮饱满,该有的线条和手感都有,吃喝毫无忌口,绝对不像亚健康的小孩儿。

    然而仅仅一个星期之内,时与就肉眼可见地瘦成了猴儿,用夏酌的话说就是“大眼猴儿”。

    取下氧气面罩后,夏酌对时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眼猴儿,你绝食了吗?”

    时与关上了单间病房的门,坐到夏酌边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睡美人儿,你不复活的话,我就灭绝了。”

    夏酌安静地凝视着时与,忽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

    说感谢你从绑匪手里把我赎出来了?说时爷爷和时奶奶因心脏病和脑溢血突然去世,请你节哀顺变?还是问全家人被勒索之后又从哪儿筹了款,给我支付了昂贵的手术费和不菲的单间病房的钱?再不然,问你的学籍有没有被开除?问你还上不上学?

    时与也在注视着夏酌,眼里掺杂着担惊受怕的焦灼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将这些情绪都敛进一个吻里,吻向夏酌干裂的嘴唇——

    ——夏酌却微微侧头,避开了。

    时与并未多想,以为这位“花小美”又犯“自我洁癖”的毛病了,估计是觉得这么多天没刷牙,嘴唇又干裂的像死亡谷的地表,才对亲亲行为避之不及。

    时与没有勉强,笑说“我不嫌弃你”,便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和一个小棉签,用棉签蘸水,一下下地碰在夏酌的嘴唇上给他润唇。

    “宝贝儿,我居然嫉妒这根棉签儿。”时与自嘲着,“太他妈卑微了,我可能疯了。”

    夏酌抿了抿嘴唇,闭上眼睛说:“你背过那么多古诗词,听没听过一句……”

    “你就是传说中一睁眼就要学习的学霸吗?那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学霸。”时与继续用棉签给夏酌润唇,眼珠一转,嘴上就开启了复读机模式——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睡美人儿,你说的是哪一句?”时与眉毛一挑,很是嘚瑟。

    夏酌顿了顿,仍闭着眼睛,咽下喉咙中的一阵酸涩,才艰难地回答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那一瞬,时与手里的棉签停在了夏酌的嘴唇上,连呼吸都是一滞。

    时与深吸了口气,放下水瓶和棉签,抚着夏酌的鬓角说:“那我只能回敬你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时与。”夏酌睁开了眼睛,眼眶有些发红,在没有血色的脸上格外明显。

    夏酌知道,这一声,已经在岁月里劈开了一道鸿沟。

    时与却不知道,从此往后很多年,他再也听不到夏酌叫他一声“与哥”。

    时与只看到夏酌难得红了眼眶,于是想岔了。他握住夏酌插着输液针的左手,说:“你也听到了,爷爷奶奶走的很突然。别太伤心了,对我们来说,这是丧事,但是对他们老两口儿来说,应该就是爱情吧。”

    夏酌其实还没有想好在这件事上应该要怎么安慰时与,他实在没有想到,时与竟会反过来先安慰他。

    “其实爷爷在救护车上就已经不行了。”时与解释道,“奶奶当时在旁边,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没过多久就随爷爷走了。袁阿姨说这样的事情在医院里并不少见,尤其是有基础病的老年人,情绪波动太大,血压骤升,一着急就会出事。”

    夏酌说:“可是如果没有遇上这些事儿,他们不会……”

    “没有如果了。”时与打断道,“人死不可复生。一切‘如果’都只能建立在人还活着的基础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逆转。你不许自责,非要怪谁的话,应该怪我没有提前跟爷爷说,才害他着急。”

    “时与,对不起。”夏酌的眼角滑落了一道泪。

    “别再惹我哭了好吗?我这几天眼睛都快哭瞎了。”时与抬手擦掉了夏酌的眼泪,絮絮叨叨地强行憋着伤心,“我得保护视力,我得注重用眼卫生,真不能再哭了,哭瞎了就他妈看不见你了。我已经怕了自己的情绪,不发作则已,发作起来排山倒海,身体都快熬不住了。你再不好起来的话,我得躺你旁边儿输上一瓶葡萄糖。你……别再惹我哭。”

    “好。”

    有些话,夏酌现在的确说不出口。

    与哥,就让我再沉溺一些时间吧……我真的动不了。

    “好个屁好!我想躺你旁边儿,可是不想躺你旁边儿输液。”时与碰了碰夏酌手背上固定着输液针的胶布,“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说的‘咱俩都病倒有什么好处’。确实没好处!我不能倒,我不会倒的,这样才能扶着你。天塌下来,哥也得帮你撑着。”

    “我现在特别感谢之前坚持锻炼身体的效果。要不是我身体棒,这几天根本熬不住。等你彻底康复,我会拉着你多晒太阳多运动的。”时与一只手握着夏酌的手,一只胳膊肘撑在夏酌的病床上,托腮欣赏着这位连病容都很耐看的患者,看着看着就眯起眼睛强调了一遍,“多运动。”

    “……”

    夏酌立刻闭上了眼睛,认为新换的心脏瓣膜价格不菲,得合理使用。

    时与伸着脖子,刚要偷亲一下夏酌的脸颊,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便只能收回了动作。

    来探病的是夏文盛、沈慧和沈莲芯。

    沈慧提着水果篮和一袋子饭盒,递给时与说:“小与,这是阿姨给你做的饭,还有水果和维生素片,还有西洋参含片。你这几天太累了,得好好补充营养。里面那一盒粥和一小罐蜂蜜是给小酌的,不知道小酌现在能不能吃。”

    “谢谢阿姨。”时与把东西放在了旁边,又把平时卧在角落里休息的三把椅子拿过来给了他们。

    沈莲芯安安静静地将一束花放到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关切地看了夏酌一眼,却什么也没敢说。夏酌对她说的最后一个字是“滚”,她自然不确定夏酌是否还愿意见她,于是放下花就退到了沈慧身后。

    “爸。”夏酌轻轻喊了一声,一直望着夏酌发呆的夏文盛才回过神来。

    “好点儿了?”夏文盛坐到了夏酌身边。

    “嗯。”

    父子两个相顾无言,一个是因为身体虚弱,一个是在自省失职之过。

    “我不是个好父亲。”夏文盛叹了口气,“你出了那么多事儿,我到现在什么也没做。”

    夏酌刚想再奉上一个“嗯”字,就见时与走到夏文盛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当爸的只要健康平安,就已经是个好父亲了,真心的。”

    “这是镇宅吉祥物的标准吧?”夏文盛苦笑,“我这个爸当的,还不如你这个哥。平时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真到出事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权没势也没钱。”

    “这些事儿又不是谁家都会摊上的日常琐事。”时与继续劝慰夏文盛,“再说就算你有权有势又有钱,也能有本事阻挡先天疾病吗?而且要是有权有势又有钱,你儿子被劫匪绑架的概率会更大吧?其实夏叔叔你实在用不着妄自菲薄,不是哪家的孩子都有个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爸爸的。”

    “唉,小与,你就是我们夏酌的贵人。”夏文盛说,“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他欠你的赎金和医药费,叔叔保证会一分不差地还给你的。”

    “不用,这都他惹的事儿,以后等他赚钱了,让他自己还我就行。”时与笑看了夏酌一眼,差点就顺口说出“钱不少,一辈子还不完最好”。

    “钱是能还,但是你的学籍……”夏文盛严肃道,“南中开除了你的学籍,意思就是……你参加不了高考了,你知道吗?”

    “知道。”

    “前几天你情绪不好,叔叔就没跟你提。你要不是块儿读书的材料也就算了,可是你这么扎实的底子,这么强的学习能力,不上大学就太可惜了。”

    “没事儿。”时与说,“国内的大学我是上不了了,但是也不代表我的学业就会到此为止。夏叔叔,这就到您发光发热的时候了。我想出国留学,跟夏酌一起,您能帮我们找人指点一下申请流程和申请文书什么的吗?留学不能留成胡巍宇和齐旻那样儿,我们得去名校,还得要奖学金。”

    “没有问题。”夏文盛打从一进门就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你小时候叔叔就觉得你将来肯定是个有志向、有出息的好孩子。你想去哪儿留学、学什么,叔叔一定都会尽全力支持。小酌想去也一起去,正好你们相互有个照应。”

    “我想去美国,学医,心脏外科。”时与坦诚道,“我问过夏酌的主刀医生陆大夫了,他也留过学,他说要想接触到目前最顶尖的心脏研究和心脏手术技术,有条件的话,建议我考虑去美国读医学院。他说即使在国内走这条路,早晚也要出去交换和深造一段时间,不如早点儿去,还能早点儿考进他们的medschool,早点儿获得临床经验。”

    “咳……”夏酌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时与这番励志言论,言简意赅地说,“友情提示,你不是晕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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