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惆怅尽黄昏(二)
甫一回东宫,发现那些侍女侍卫看我的眼神不对,就像我大病处愈时,王宫宫女看我的眼神一样。云栽从我身边掠过,附在赵照耳边耳语几句,然后赵照对我跪下:“太子妃,得罪了。”然后闪电一样点了我的穴,抓住我的一角,带着我往栖灵阁飞。
赵照带我飞,阿姜在后面追。我估摸着严昧应该出了什么事,徐正鄞等着拿我开刀。
“你个黑心肠的毒妇,为何要下毒?你可知道,昧昧再多食一点,阎王就要夺走我此生挚爱!”徐正鄞劈头就是一巴掌。
我被扇得头晕眼花,但未解穴,我不好就此装晕,避开这场目标是我的宫廷内斗。这是当年刚当上南疆圣女第一年便熟练掌握的业务,我说:“你先讲讲,我是用什么毒,什么途径,什么时间干的这事?”一定不是徐正鄞,他已经把正岚殿变成冷宫,何必多此一举?就算要休了我,毒害一个没名没分的舞姬未遂,太子妃最多一月禁足。起码也得害死皇嗣这个级别,加上南疆弃车保帅,才能成功。
“你自己做的蠢事,还用我说?来人,两个月禁足,拖下去!”
等等两个月?以前赵照不在身边,阿季估计可以闯进东宫私会,可如今日日要在那一根筋眼前郎情妾意,他肯定得说出阿季!
“那个,太子殿下,我可以跟你商量一下吗?咱们别这么激动,先聊聊这屋子采光不错呀,还有这床,质量不错!”恋爱中的女人能屈能伸,大家各为所爱,利益不冲突,我看向床,严昧,你醒着,我就还有洗脱冤屈的机会。
“三郎,不必如此,太子妃殿下待我一向和善,不会是她。”严昧掩开一点月光流纱,弱不禁风的样子让我这个冤大头都有些愧疚。
“昧昧,大夫说黯然散之毒,不能多与人置气。”徐正鄞温声道。
你大爷的!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惹她生气?我示意赵照将我的穴解开,却发现他又把刚赶到的阿姜打晕了。好吧,赵照可以听我的,前提是徐正鄞不发话。
“严昧,是这样的,即便我的嫁妆里有黯然散,即便我的黯然散开封过了,甚至即便是我殿里的人给你服下,也不能说明是我呀?你知道吗,光是荆洲王宫的这样栽赃嫁祸的例子我就处理了81件,这只能说明,害你的人准备周详,还打算一箭双雕,你这么漂亮,一定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徐正鄞正欲破口大骂,严昧轻握他的手,嘴唇翕动:“太子妃娘娘,昧昧自是信你。只是昨日您说要赏我南疆美食,今日我特地没用午膳,等来了虾冻藕夹。然后,便身体不适。”
美人说话真委婉,黯然散食少量手心冒汗,心悸头晕,过量则心痛致死,而且因为是波斯秘药,非波斯人不可解。还有最阴晦的一点,此药用料得当,可使人不孕,除非饮下雪参莲子汤,以至寒之气入体相逼。至于我为啥那么了解,因为我那多事的父王,会为了平衡朝堂势力,纳好些个妃,有些因为政治背景不能有子嗣的,我便以圣女之名赐下无根水,替他收拾烂摊子。
我怜惜地说:“苦了你了,可我记性差,忘了给你带南疆小吃了。不过,有一说一,虾冻藕夹作为诱饵,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徐正鄞似乎再也按奈不住,又给了我一巴掌:“你还有心思欣赏自己的杰作?你以为你舌头上下弹跳几下,就跟你没关系了?”哼,脸上对称了。
“那送吃食的人呢?”为了阿季,我再挣扎一下。
“云栽说是阿姜。”严昧突然看向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这下终于想起这种眼神在哪里看过:那些为父王争风吃醋的娘娘们就是这种眼神,我暗地里替他处理过不下百件。
呵,徐正鄞非常清楚,阿姜与我寸步不离,不可能去给严昧送菜。此刻,我搬出赵照作阿姜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没用了,因为徐正鄞从刚开始就清楚,不是我。而只有我和严昧清楚:是她自己下的毒。只是我不明白我哪里值得她感到威胁?人在她那,权在她那。我更不明白我哪里值得她现在感到威胁?如果她想除掉我,大可不用现在才动手,一个月来我赏她多少玩意,哪个不可以来构陷?
可是她偏偏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用三人都知道真凶非我的法子,去试探徐正鄞会不会在明知的情况下故犯,在清白的我和虚弱的她之间选择谁。
不是,为什么严昧好端端地会觉得在徐正鄞的心中我可以跟她相提并论?难不成她昨天第一次看到我同他吵架,觉得徐正鄞待我不一般?呵,确实不一样,不一般的厌恶。
罢了罢了,她觉得就觉得吧。我现下就是让她不这么觉得,才能让她替我求情。我多少是了解严昧的,只要我在徐正鄞心里没位置,她还是好说话的。
“那个,徐正鄞,我有个很好的补偿严昧的方法,比禁闭好,你要不要听?”他示意赵照解了我的穴,我拿出袖口中的一瓶黯然散,闷了半瓶,说:“好巧不巧,我随身带着一瓶这要,一瓶是致死的量,半瓶是严昧这症状的量,一报还一报,如何?殿下不信,拿剩下半瓶找医师验。”我将剩下半瓶放在汉白玉桌上。
不出所料,他拿起剩下半瓶揪起我的下巴,狠狠给我灌了下去:“致命的量都不够解我的心头之恨!”我还忙里偷闲地看着严昧的眼神:果然,防备的火焰消失了,一双含情眼泪,光渐渐亮了起来。
我配合地随着徐正鄞的手上一松坠地,我听见他的声音:“来人,给太子妃拖走,两个月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