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张军文华话衷肠
自从把刘文秀送下葬以后,赵保国、李胜利、周文华三个人的酒就喝得少了。过去是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现在基本不聚。他们就是想聚,没法聚,过去在家里聚,村里饭馆聚,现在只要一聚,一枝花肖桂英,赛西施王兰花,孙二娘孙彩侠便一起上前掀桌子的掀桌子,摔酒瓶摔酒瓶,然后是一场恶战。三个女人联系好的,只要见到他们相聚喝酒,便是团结上前。不是自己的男人也挖,也咬,也撕!时间一长,这三个男人就败下阵来。“不喝就不喝吧,省得闹心惹事;他们的心情咱要理解,都是为了家,为了孩子。活生生的榜样在那儿;不死不活的张军,已赴黄泉的刘文秀。
赵保国在县城买了商品房。儿子上大学,准备去美国读博士;女儿也上了大学,学得是财会专业。人家买客车,过去跑县城到青石山村,而现在买了两辆大客,跑上海广州两个专线。那钱挣得凶啊,钱真好像车轮子一样向家里滚动,又像江水一样,向家里流淌。
这是运河县城的中心地带,花苑小区就座落在这儿。四幢四楼408室,是赵保国的家。六室二厅二卫一厨,合计180平方。站在阳台前,可以看到运水滔滔,滚滚而下,朝阳晚照,波光粼粼;客轮鸣晨,鱼楫唱晚,自然是一种水上的景色。近处,是人民公园,绿彬红花,相印成趣;莺啼鹊叫,互相唱和。人虽然在闹市,却有着山村田园的风光。在向远眺,那栉比鳞次的楼房,那车流涌动的马路,又给人以城市生活的韵致。这样的居室,这样的环境,让孙彩侠喜不自禁,要说她梦里都笑醒过,那是真有其事的。
孙彩侠发福了:心宽体自胖嘛!人极白净,富态;脸圆整整的,屁股圆滚滚的;大腿都比万人迷张小侠的腰还粗。她穿着打扮,自然是阔太太的高贵气质;金耳环、金戒指、玉手镯,让人一见就会产生一种歆慕感。而她的日常工作只是收拾家务,浇灌花草,喂喂几只圈养的鸡及一只白色的波斯猫,纯正的黄色藏獒狗。再就是买买菜做做饭,打理打理家务,伺候丈夫及给他们家雇佣的司机。他的丈夫赵保国,戴着18k的白金戒指,日本产的西铁成手表。人精神,年轻。他还开车,专跑上海一条线。酒是不喝了,烟也少吸了。以他的话说:酒是致命的毒药,司机的天敌;烟是勾魂小鬼,又是人们喜爱的美女蛇。
你说迷信吧?自从他赵保国所谓轧死彭河湾彭德山的儿子后,媳妇孙彩侠就在自己的汽车前杠上栓了三个桃木人儿,自那以后,自己便是一帆风顺,百邪不侵了。再也不见那死孩子的身影了。自己从来也没有出过半点事情。哪个开车的不盼着一帆风顺,一路顺风,一百万里无事故?她当初拴那桃木人儿的时候,他不屑一顾,甚至反对,后来顺其自然,一直就由她任意地拴着。他家的所有车的前杠,都拴了桃木人儿。
今天赵保国所不能释怀的是:自己对人是一片真心至诚,别人却认为是墨汁。张军一家人,他是把一颗至善至美之心拿出来的?可张计划不该投井下石,让彭德山、彭德岭兄弟俩用一个死过的孩子来讹诈我——。
那是今年的春节初六,他抽空专门又去了趟彭河湾。正巧见到了彭德山及他的媳妇杜书英,同时见到了他的儿子彭小喜。当年的杜书英把儿子带走了,当初问村民村民不知道孩子的下落,彭德山说是汽车轧死了大家也都信以为真了。可今天的彭小喜回来了。你彭德山只有一个儿子,你说轧死了这个彭小喜又是怎么回事?谎言不攻自破。彭德山这才跪下叩头赔礼,竹筒倒豆子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讹去的钱已交回了一半。
唉,真是识人识面不识心,画人画虎难画骨。你张计划也曾上过初中,青山窝村也算一位有文化有知识的人物,你为什么要去做这些见不得天的事呢?你满嘴的仁义道德,却干得都是些什么事,阎王爷枉给你一张人皮披。
找他,上哪找他?带着儿媳妇走了十年了,鬼影子不见!我在公安局已经备过案子了,除非是他死了,不死一定让他遗臭万年。我不吃馒头争(蒸)口气。
今天是休息日,赵保国在家整理阳台上的花木。他先给夹竹桃、茉莉花、滴水观音、发财树、月季、兰花、山茶花、桂花、仙人掌、美人蕉、玉兰、红豆杉等松了土,施了肥,然后是浇水。也正在此刻,周文华走了进来。只听他粗大的嗓门吆喝:“老大,想死你了!”
“文华?稀客,稀客!你怎么来了?”赵保国放下喷壶,客气的说:“走,客厅坐,喝水,抽烟。”
“大哥,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事相求。”坐下后,周文华自己拿起茶几上的红塔山点火抽了起来。
“只要我能帮的,你尽管提!”赵保国递给周文华一杯纯净水!
“孩子大了,我想把房子翻盖成楼,还差万把块钱——周文华嘻笑着说。”有些不好意思。
“咱兄弟不必客气。行,这事我能给你解决!”赵保国慷慨豪爽,没有套话,直接来了句话。“吃过饭我给你拿。”
“谢谢,我不在这儿吃了,我还要回去。”周文华站起了身。赵保国不悦地说:“吃过饭再走。开车来了吗?”“没有,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周文华回答。“行,那就更不能走了;开车来了,你不能喝酒;不开车来,可以喝酒,但要少喝,哪还能提“走”字?我有瓶茅台,咱兄弟干了!”
“好,有茅台我就不走了!嫂子呢?”周文华打量。
“买菜去了。来,看我浇花。”赵保国把周文华引向阳台花圃。边浇花边关切地问:“你和胜利俩人的酒量还和以前一样吧?”“平日出车不喝,回来家少喝,有张军,刘文秀的例子,咱们还敢掉以轻心?”周文华一脸的严峻。
“是的,人的生命就像这花儿一样,虽然娇艳,但也脆弱。我们要呵护它关爱它。人要呵爱身体呵爱生命,就要向爱护花儿一样!”赵保国语重心长地望着周文华。周文华感慨地说:“刘文秀地下有知,他会把自己揍死的!”
“万人迷张小侠又回到咱村里了?”赵保国蓦然想起似的关切地问。
“回去了。大女儿在外打工,听说谈了个对象。二女儿判刑六年,那姓桑的已经枪毙了。唉,自古美人多磨难。”周文华惋惜地说。赵保国关切地问:“张军的长篇小说出了没有?”“没有。短篇出的不少。听说结集子还要自己拿钱。他上哪儿弄钱去?当时我就说他不行,不要走这条路子,可你们偏鼓励他去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是他吹出来硬写出来的。!”赵保国听了半响说:“关键是中国人不读书,不看书了。有的人去赌博,玩手机,谁去看什么闲书?因为现在没有人自学成材了,大学生都不用了,你自学有什么用。看书学知识又有什么用?看书能当饭吃?中国人当今讲的是钱,都钻到钱眼里去了!”赵保国叹了口气说:“也是这么个道理。”周文华说:“看书是为了学习,是长知识的,现在要知识又有什么用?!
“那时候把张小侠说给张军,张小侠不同意。现在她小侠绕了一个大弯路,又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能愿意张军吗?”赵保国绕开了书的话题,关切地问起了张小侠的事。征询的目光望着周文华。周文华嘻笑着回应:“你是把看刘文秀的影子移在了张军的身上了,要从中撮合!”
“不,我不是那意思。”赵保国否认。正在此刻,孙彩侠买菜回来了。周文华急忙迎上前亲切地笑脸相迎寒暄:“嫂子。”“哎呀,兄弟,你来的正好今天你你老大在家不出车,你赔他喝两盅。不,他陪你。有一条,开车来了可不准喝!”
“正巧他没开车来。”赵保国迎上前来,讪笑着望向妻子。妻子乜着他说:“正对你的心思。”
“嘿嘿,好久没喝了,今天文华来了,就开开斋。”赵保国满面喜色。然后对周文华说:文华,你看电视吧,我帮你嫂子拾掇菜。”
“行,你忙,我随意看看。”周文华手拿烟卷各室打量了起来。
客厅内,一个大茶几,是玉石的,很大,价值不菲。它的三面是真皮沙发,宽大,坐上去感觉柔软舒适。后墙是一幅锦绣的秋山红叶图;红叶耀眼,占了大半个版面,青山滴翠,黄花隐隐,一道瀑布,白如亮银,垂挂断崖,潭水清澈,绿得能沁人心脾。它的两个犄角,各站立一台空调,它们美观大方,显示示着主人的富裕和高贵。左墙壁是一大壁镜,寓意明镜高悬,心如明镜……左面,是一巨扇,巨扇周边又镶嵌了八把小扇:不用说便是有大善,亦有小善:积善(扇)人家。背对门的墙壁上,是一条几,条几上是32吋大彩电。彩电上方,亦是一幅贝壳雕琢的大鹏展翅的大扁。靠近门旁的是壁柜,上面放有瓷猪、瓷羊、玉兔、玉虎等等琳琅满目,栩栩如生,神态各异,造型逼真的小杂碎摆设。厨房很大,餐厅很大,有两只鱼缸。一只放有各种颜色的金鱼,锦鲤及海中稀罕的观赏鱼;上下两层,淡水海水的均有。另外一只鱼缸内是平时吃的此地鱼种:有黑鱼,鲶鱼,鳜鱼……它们在水中优哉游哉地乐着。两只鱼缸中,都放有塑料制成的水草。这些水草逼真鲜艳,更增添了那一方水中天地的盎然情趣。
各个室内都装有空调,都挂有名人字画,都设有壁橱及挂衣架。都有办公室,都有台灯、吊灯。都是沙发床,都有床头柜,还都有书架。洗衣机,电冰箱,那更不在话下。它们都露眉显目地站在各自的位置,坚守着岗位。
楼房地理位置适中,环境优越。室内装饰高贵华丽,典雅大方。
周文华打量了一下以后,喟然地打开了电视机,坐在了沙发上,望着头上玉兰形状的吊灯沉思。十年间,人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自己呢?相形见拙,自惭行秽。他的头脑中蹦出了这么两个成语。
下酒菜摆上桌面,赵保国、周文华俩人对斟起来。孙彩侠把炒菜端上来说:“这瓶茅台,谁来都没有舍得拿出来,你来了,他就拿出来了。”“俺兄弟们亲近。”周文华实话实说,一脸喜色,感动心情溢于言表。
“自从文秀出事,你大哥这十年间基本不喝酒;只是有至亲好友来了,逢年过节喜气的日子,才喝上一点。”菜上齐了以后,孙彩侠坐上桌前,边褒奖着丈夫边端起了酒杯。“喝吧,这空调凉快,多喝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看看你看看俺,俺是混日子的,您是过日子的。周文华喟叹、感慨。
“好酒是人做好的,孬醋是人做瞎的,好日月是人过发的,穷日子是人过砸的。你看刘文秀,张军他们要是不出车祸,能弄到今天这个样子?”孙彩侠惋惜地唠叨。继之又表扬丈夫说:“你哥他幸亏改得快,酒戒得快,要不然,俺娘仨还不知道上哪儿戳狗牙去呢?”
“哪能呢,大哥毕竟是大哥,不是他张军刘文秀。再说,有你这孙二娘当参谋长,也不是她万人迷和盖江北。来。嫂子,我敬你一杯。这茅台是好酒,你就多喝点。再一个,感谢你当初把一枝花嫂子及俺那个什么赛西施团结起来整治俺,要不然俺说不定——。”
“来,喝酒。当初你们天天标在一起喝,多吓人?开车骑的是老虎,它说咬人就咬人。”孙彩侠端起了酒杯和周文华碰了一下,一饮而进。
“这样吧,你走时,把我穿过的衣服给小侠捎几件去。她在家肯定可怜——到了这步田地——妻子没说完,赵保国就抢白他说:“不给旧衣服,给买一身新衣服——不——”他用手拍了一下脑袋说:“给她三百块钱让她自己买。不——给五百元,做她的生活费。——再就是给不是东西捎一箱好酒去,告诉他开车不喝酒,喝酒别开车——千万千万记住。”要学就向人赵卫国、张保江几个人学习。
“不给张军,他爹对你——又没等妻子说完,丈夫悻然地阻止她:“他爹是他爹,他是他。仁兄弟我是当老大的。老亲事谊又喊我表叔,咱得照顾他;一滴水可以照见太阳的光芒,这点钱能表明咱们的心情。”妻子望了丈夫一眼,没敢反驳。周文华接过话说:“行,我给捎去,傍晚就给他们。”
“喝酒。”赵保国一脸的兴奋满面红光,周文华举起了杯子。他们边喝边聊,甚是亲密、亲切。正喝酒谈笑间,门铃响了。孙小侠说了句:“丫头放假了。”然后就奔过去开门了。一打开门,走进来一位婷婷玉立,千娇百媚的靓丽女子来。只听她亲切地喊着:“妈妈。”然后又喊:“爸爸。不等介绍。周文华就说:“是小玉吧,放学了?”“这是你文华叔!”赵保国介绍。“叔叔好!”赵小玉手提书包向前弯了下腰礼貌地打了招呼。“好好,快放下书包,洗洗手脸,过来吃饭。”周文华安排。于是,赵小玉就去忙活洗刷去了。
“小新过几天就从美国回来,我想安排我们弟兄几个的孩子到我家来聚聚。他(她)们都大了,有的上学,有的打工,有的工作,应该让他们认识认识,今后能相互来往,有个照应。”赵保国说。
“文秀的大丫头红花正在外地打工,二丫头坐牢和姓桑生的那个小丫头还在桑家庄跟她奶奶,小侠十天半月的去一趟。张军的丫头若花正在上高中。能不能考上大学两可之间;胜利哥的儿子小兵二十一了,高考落榜,现在还没有职业。丫头小莉也正在上高中;我的儿子栓柱二十一了,大名周围,正在上军校,二儿子小柱,大名周长,也正在上高中——看起来你的儿子闺女有出息,我们自叹弗如。”周文华一一介绍后无限感慨地说。
“儿女上我是略胜一筹。儿子博士生,工作可以定在国家外贸司;丫头明年财会毕业,班里的班长,学生会副主席,也是很有前途的。”赵保国骄矜地说,满脸荡漾着满足和喜悦。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那儿子周围长得可以,人有人品,貌有貌像,现在上军校,今后肯定是军官,弄个团长、师长干干那是小菜一碟。小玉,今后给你地址,你们姊妹俩接触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