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发烧这事可大可小, 有人发烧烧坏脑子,成了傻子;有人发烧不用吃药打针,自己就能扛过去。
黄桂花小跑到孙老憨的后面, 伸手贴上孙高升的脑门。
“哎哟, 真烫, 这比烧开的大铁锅还要烫手啊!不能拖了, 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说话间, 黄桂花拨开孙高升额头处的刘海。
“这孩子脸都烧红了,再烧下去就该烧成傻子了。”
她看向叶根宝:“根宝啊, 你陪他们走一趟吧。”
黄桂花虽然才来四小这边没有几天,但她已经从黄婶她们口中得知孙老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孙老憨人如其名, 为人憨厚老实, 像他这样的老实人最是不顶事了。
“孙叔, 你还能背得动吗,你要是背不动了,换我来背孙老师吧。”
叶根宝走到孙老憨旁边,弯下腰,用眼神示意孙老憨将孙高升换到他背上。
孙老憨却不愿意,像是怕叶根宝会抢走孙高升似的死死抱住孙高升的双腿。
“我能背得动, 我自己背,不用你背。”
行吧, 叶根宝巴不得不用背孙高升。
“那我在前面给你开路?”
孙高升不说话了, 不过表情却慢慢地缓和下来, 朝着叶根宝的方向点了点头。
叶根宝回屋去拿钥匙, 拿了钥匙才往校门口走去。
叶根宝担心孙高升发高烧烧坏脑子,走得极快,领着孙老憨很快就走到医院门口。
叶根宝跑着去找医生, 找到医生后领着医生和护士过来找孙老憨。
看着孙高升被医生带走,叶根宝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同时转过身看向孙老憨。
见孙老憨抱着脑袋蹲在医院门口,叶根宝好心喊他进医院里边休息。
“叔,门口呼呼的刮寒风,要不你进来坐吧。”
“我不进去。”
“叔?”
孙老憨刚才说话的声儿咋那么像孙婆子说话的声音?
叶根宝掸了掸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过了没多久,他又听到孙老憨模仿孙婆子说话。
“小叶啊,今儿个多谢你陪我家老头子送高升过来。
“婶子今儿个忙,等改日闲下来了,婶子再去你家送答谢礼。”
我家老头子?婶子?
这,这孙老憨咋用孙婆子的语音语调说话?
听老一辈人说医院这样的地方阴气重,时运低的人容易在医院里边撞到脏东西,把脏东西招到自己身上。
叶根宝想,孙老憨该不会被脏东西上身了吧?
叶根宝连退好几步:“叔,你说啥呢,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大年三十晚上,开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
孙老憨听到叶根宝的话立刻笑了起来。
随后,她的右手翘起兰花指,用无名指挽起耳边的碎发。
她的神态很温和,语气也很温柔。
“你孙叔嘴巴笨,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
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孙老憨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不达眼底,笑着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地阴森。
“小叶啊,今儿个是大年三十,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快回去吧,你媳妇和你娘这会儿应该都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吃团圆饭。”
确定了!
孙老憨真的被孙婆子给缠上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啊,孙老师这边要是需要帮忙,你再来我家找我。”
这就是一句客气话。
说完客气话,叶根宝实在是不敢看孙老憨的脸,也不敢留下等孙老憨的回话,拔腿就往外跑。
孙婆子活着的时候就不喜欢他,现在不可能忽然发现他的好,喜欢上他。
跑,这个时候必须跑,再不跑,就要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叶根宝继续加快速度往前跑。
他一路跑着回家,生怕跑慢了会被脏东西给追上。
跑到家门口,叶根宝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喘着粗气走进屋。
“回来了?孙老师咋样了?他退烧了吗?”
见叶根宝走进屋,黄桂花立刻开始三连问。
一边问话,黄桂花一边往叶根宝这边走,皱起眉头盯着叶根宝看。
“你脸色咋变得这么白,冷着了?”
叶根宝拍了拍胸口,压低声音说:“我刚才撞见孙婆子了!”
黄桂花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撞见就撞见呗,四小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撞见很正常。”
“不是,妈,那孙婆子几个月前就没了!”
“呸呸呸,大年三十不许说晦气话。你快吐了口水重新说过的。”
“妈,我刚才真的撞见她了。”
“你在哪撞见她?”
“在医院门口,当时我看孙老憨蹲在门口吹风,就喊了他一声。
“我一喊他,他就站起来了,但是站起来后却直冲我笑,还掐着嗓子喊我小叶。”
说到这里,叶根宝掐着嗓子,模仿孙老憨刚才的语音语调喊了一声小叶。
他这一声小叶吓得黄桂花浑身起鸡皮疙瘩。
“闭嘴吧你,你这声小叶喊得太吓人了!”
叶根宝深有同感,连连点头。
“孙老憨喊我时更吓人,吓得我差点双腿一软就给他跪下了!”
黄桂花毕竟是老一辈的人,非常相信神神鬼鬼之类的事。
想了想,她很快为孙婆子的出现找到原因。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可能回来找孙家父子吃年夜饭。”
说到这里,黄桂花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加大音量说:“怪不得孙老师发烧了!
“听老一辈的人说,身体不好的人撞到脏东西马上就会生病。
“孙老师的身体肯定不咋好,所以他才会在撞到孙婆子时忽然发高烧,发烧烧得起不来床。”
胡艳艳走进屋时听到‘起不来床’四个字,急忙问:“谁起不来床?”
黄桂花回头看一眼胡艳艳:“孙老师。”
叶根宝见胡艳艳回来了,快步走过来抱住胡艳艳的肩膀。
叶根宝迫不及待要把在自个儿撞见脏东西的事告诉胡艳艳。
“孩子他妈啊,我刚才撞见脏东西!”
他又把孙婆子的鬼魂缠上孙老憨的事说一遍。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被他说得阴气森森,说得比鬼故事还要吓人。
他以为胡艳艳会被吓得嗷嗷叫,但胡艳艳的胆子非常大,压根没被他吓到。
胡艳艳放下东西,接话说:“我娘家那边以前也有人忽然开始学女人的打扮。”
看一眼叶根宝,又看一眼黄桂花,胡艳艳慢慢悠悠说了起来。
“那人也和孙老憨一样死了媳妇,他媳妇刚去世那会,他看着还是好好的。可是过了没两个月,他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叶根宝:“怎么不对劲?”
黄桂花:“哪里不对劲?”
胡艳艳给他们一个稍安勿躁,听我慢慢讲的眼神。
“一开始他只是自言自语,慢慢地开始变得跟女同志似的穿裙子、买蛤蜊油抹脸、买红纸抹嘴唇。
“过了没几个月,他开始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是自问自答,有时候是用男女两种声音自问自答。”
叶根宝立刻点头:“刚才孙老憨就是用男女两种声音说话!”
黄桂花一巴掌拍向叶根宝的肩膀处。
“先听艳艳说话再插话。”
叶根宝:“我不说了,艳艳你接着说吧。”
胡艳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起初住在同一个大院的人只以为他疯了,都特别可怜他,每天安排人给他挑水送饭。”
“然后呢?”
没忍住又插了一句话,叶根宝说完后立刻捂上自个儿的嘴巴。
胡艳艳接着往下说:“有一天,那个人恢复正常了。
“他把家里边的裙子、蛤蜊油还有红纸全烧了,还去他媳妇的坟前给他媳妇烧了几大竹筐的金元宝。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好了的时候,他忽然又疯了!
“这次他疯得更厉害了。他穿着他媳妇的红裙子,拿上砍柴刀去把生产车间主任砍了。”
叶根宝倒吸一口凉气:“杀人了?”
黄桂花也变了脸色:“他为啥要砍生产车间主任?”
胡艳艳先回答叶根宝的问题:“听我妈说,他在车间主任身上砍了十几刀,最后车间主任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接着回答黄桂花的问题:“有人见他杀人了,偷偷去报公安。公安后来把他捉了,审问后才知道原来他媳妇的死不是意外,是那个车间主任想要欺负他媳妇,他媳妇不从,车间主任失手杀了他媳妇。”
黄桂花接话:“那他之前是真的疯了还是装出来的?”
“不知道,不过家属区的人都说他是装出来的。”
叶根宝想起孙老憨,孙老憨跟他说话时的语言神态非常自然,不像是装出来的。
只是,孙老憨为啥要学孙婆子说话?
难道只是想吓唬他?
不对,他跟孙老憨无冤无仇的,孙老憨为啥要吓唬他?
叶根宝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干脆直接问胡艳艳。
“孙老憨的症状很像你说的那个男的,你觉得孙老憨是在跟我装疯卖傻,还是真的被孙婆子的鬼魂给缠上了?”
胡艳艳思考起来,思考一会才说:“我觉得二者都有可能。”
“他干啥要……”
叶根宝想说孙老憨干啥要装疯卖傻,刚说了个开头,就听到门被推得砰砰作响。
接着,叶淼淼、叶多金、叶多银、叶多钢一起走进屋。
看到几个孩子回来,胡艳艳、叶根宝、黄桂花都不再说孙老憨的事。
叶淼淼走过来和叶根宝说话:“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就回来了,你们去哪了?”
“黄奶奶家炸了素丸子,我们去黄奶奶家吃素丸子。”
说着话,叶淼淼掏出一碗素丸子。
碗里的素丸子看着金灿灿的,被炸得金黄酥脆。
叶淼淼把碗递给黄桂花:“黄奶奶炸的素丸子可好吃了,奶奶、爸爸、妈妈,你们快尝尝。”
黄桂花拿起一个送进嘴里:“嗯,确实好吃。”
胡艳艳看一眼天色:“天快黑了,咱们也把饭菜端出来吃年夜的吧。饭菜已经做好好长时间了,再不吃就该凉了。”
“吃,现在就去。你去收拾桌子,我和淼淼他们去端饭菜。”
黄桂花走到桌子边,把素丸子放到桌子中间。
“淼淼、多金、多银、多钢,你们过来帮忙端饭菜。”
一家人立刻忙活起来,黄桂花领着几个孩子负责端饭菜。
叶根宝拿出几瓶汽水,要牙齿咬开瓶盖,随后把几瓶汽水摆到桌子中间。
胡艳艳拿抹布出来擦桌子,早上那会他们已经把桌子擦干净了,现在只要把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就行了。
随着饭菜一一被端上桌,黄桂花拉开凳子坐下。
拿起几瓶汽水,她给几个孩子一人分一瓶汽水。
热热闹闹吃过年夜饭,黄桂花和胡艳艳拿出红包给叶家兄妹发红包。
发过红包,一家人搬了椅子坐在门口嗑瓜子、下棋。
市里边的过年没有生产大队那边热闹,叶家兄妹拿出自制的仙女棒和老鼠雷,在家门口烧仙女棒和老鼠雷。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
自从黄桂花和胡艳艳去了市里,叶大缸就没吃过一顿热乎饭。
今天是大年三十,是家家户户坐在一起吃团年饭的大喜日子,可他却连一顿热乎饭都吃不上。
家里边没有女人,他的衣服已经几天没洗了,衣袖处布满脏东西。
吃的那些锅碗瓢盆更是堆成一堆,乱糟糟的惹来不少的苍蝇蚊子。
叶大缸站起身,走到院门口往外张望。
叶大缸后悔了,早知道爹娘不让他过去隔壁一起过年,他就和黄桂花她们一起去市里过年了。
可是这会儿后悔已经晚了,他现在就算是想去市里边过年,也没人陪他去了。
叹了口气,叶大缸走到柿子树底下坐下。
看着天上闪闪发光的星星,他忍不住又叹气起来。
门外响起脚步声,过一会,叶满仓从隔壁走了过来。
他手里蹲着一碗饭,饭菜应该是刚出锅的好饭好菜,碗里还冒着热气。
人还没进屋,他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爸,外边这么冷,你咋坐在门口?”
听到叶满仓的声音,叶大缸抬起头看向叶满仓,视线落到叶满仓手里的大海碗上。
叶大缸面露惊喜。
他儿子给他送饭来了!他儿子没忘记他!
想是这样想,叶大缸开口时却问:“你怎么过来了?”
“奶说你不肯来家里吃年夜饭,我来给你送年夜饭。”
叶满仓把大海碗送到叶大缸面前:“我特意夹了你最爱吃的鸡腿肉,爸,你别在门口坐着了,进屋吃饭吧。”
叶大缸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顺势站起身,乐呵呵跟着叶满仓走进屋。
屋里漆黑一片,叶满仓放下大海碗,转身去点煤油灯。
随着煤油灯被点亮,屋里的黑暗一点点被驱散,屋里渐渐地亮了起来。
叶满仓拉叶大缸坐下,拿起筷子塞给叶大缸。
“爸快趁热吃吧,这会儿天气凉,再不吃就该冷了。”
叶大缸拿起大海碗,往嘴里扒拉一口饭,随口问:“你吃了没?”
“还没呢。爸你先吃着,等你吃完了,我再给添饭。”
叶大缸闻言便不问了,埋头大口大口吃饭。
叶满仓眼里闪过精光,过了一会才开口说:“爸,你想不想去市里边找根宝?”
叶大缸当然想去,可他胆小,不敢一个人去。
不等叶大缸回答,叶满仓又说:“市里边要加快煤炉子改造工作,我媳妇说生产大队要挑人过去。你要去想去,我就去给我们爷俩报名。”
叶大缸停下吃饭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着叶满仓。
“一来咱爷俩都会弄煤炉子,咱们去报名也算是支持生产大队的工作;
“二来咱们可以顺道去探望根宝他们,爸,你有好几个月没见多金他们了吧,难道你不想他们。”
“想啊!”
他怎么可能不想。
可是想有什么用,几个孙子在市里,而他却在生产大队。
他在生产大队这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见不着他们啊。
“那你想报名去市里参与煤炉子改造工作吗?”
叶大缸心动了,但他这人向来心动不行动,瞻前顾后,怕这怕那。
“不了吧,我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大队长能让我去吗?”
叶满仓早就想好了说辞,闻言立刻说:“改造煤炉子的手艺是咱们根宝琢磨出来的,根宝是咱们家的人,你要去想去,大队长不让你去,他让谁去?”
叶满仓凑到叶大缸耳边,压低声音。
“爸,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你就说是根宝写信回来让咱们过去。
“大队长现在啥都听根宝的,只要你跟他说是根宝让我们去的,他保准同意让我们俩去。”
“万一他要看根宝写的信怎么办?”
叶满仓想也不想就说:“没事,大队长要是问起根宝的信,你就说不小心烧了。”
叶大缸开始琢磨叶满仓说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叶满仓说的话有道理。
改造煤炉子的手艺是他儿子给生产大队的,生产大队怎么着也得给他一个去市里的名额吧?
叶大缸扭头看向叶满仓,又觉得光给他一个不行,满仓是根宝的大哥,给他一个,也该给满仓一个。
想到这里,叶大缸心里有了主意。
“咱们啥时候去跟大队长说?”
叶满仓心想,事情成了!
他爸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忽悠。
“今天是大年三十晚上,今天去不合适,明天去吧。”
“明天是大年初一,可以顺道去大队长家给大队长拜年,那就明天去吧。”
说好明天的安排,叶大缸继续埋头吃饭。
至于叶满仓,叶满仓完成了目的,起身准备走了。
叶大缸摸了摸嘴角,在嘴角处摸到一粒米,反手把米饭塞进嘴里。
“满仓啊,你再去给我添一碗饭吧,我还没有吃饱。”
叶满仓的目的已经达成,才不乐意去给叶大缸添饭。
他拿出叶大缸老娘做挡箭牌:“爸,刚才我给你送饭的时候奶已经说我了,我要是再给你送,我怕奶……”
叶满仓故意不把话说完,用一脸为难的表情看着叶大缸。
叶大缸最害怕的人就是自个儿的老娘,听到叶满仓说他娘不让叶满仓给他送饭,立刻啥都不敢说了。
他已经吃了七分饱了,不吃第二碗也可以。
叶满仓拿了碗立刻走人,一秒都不想多待。
看着叶满仓走出院门,叶大缸忍不住又开始唉声叹气。
不知道这会儿多金他们吃上年夜饭没有。
远在市里的叶多金猛地打了个喷嚏,手一抖,手里拿着的香掉到了地上。
叶多金拉起衣角擦了擦鼻尖,捡起香,继续烧仙女棒。
烧完手里的仙女棒,叶多金跑到叶淼淼旁边。
“淼淼你还有仙女棒吗?”
“有啊,大哥你的烧完了吗?”
“烧完了,你能给我一点吗?”
“可以啊。”
叶淼淼分出一半仙女递给叶多金:“老鼠雷要不要?”
“要。”
叶淼淼又把自己那份老鼠雷拿出来分一半给叶多金。
四小门口时不时响起老鼠雷的爆炸声,这些爆炸声引得周围的小孩子来到四小门口看叶家兄妹烧仙女棒和老鼠雷。
叶淼淼玩累了,打着哈欠朝赵奶奶的小孙子招手。
“壮壮过来。”
壮壮朝着叶淼淼跑过来。
三岁大的小孩子跑起来时一颠一颠的,跟胖嘟嘟的小鸭子似的可爱极了。
叶淼淼点燃一根仙女棒,捉着壮壮的手和他一起玩仙女棒。
壮壮第一回玩仙女棒,眼睛一眨都不眨一下,瞪大眼睛看着仙女棒烧没。
“淼淼姐姐,我还要玩!”
“可以呀,姐姐还有好多根,再给你玩两根好不好?”
“好!淼淼姐姐真好,壮壮最喜欢淼淼姐姐了。”
壮壮凑过去亲一下叶淼淼的脸颊,三岁大的小屁孩,奶声奶气宣布:“我好喜欢淼淼姐姐啊,等我长大了,我要娶淼淼姐姐当媳妇。”
这话惹得黄桂花、黄婶等几个婶子哈哈大笑。
叶多金三兄弟却不干了,一起走过去揪住壮壮的衣领子,把壮壮扔到旁边,不许他靠近叶淼淼。
壮壮挥舞着双手要去抱叶淼淼,奶声奶气喊着:“我喜欢淼淼姐姐,我要和淼淼姐姐一起玩。”
黄桂花等几个婶子再次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叶多金一把拎起壮壮,拿出仙女棒哄他。
“哥哥也有仙女棒,哥哥陪你玩仙女棒好不好?”
壮壮撅起嘴巴:“不好,多金哥哥没有身上没有香香的味道,我要和香香的淼淼姐姐一起玩。”
叶多金忍不住掸了掸壮壮的小脑壳,咬牙说:“不许!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玩。”
壮壮被叶多金吓得嘴巴一瘪哭了。
“哇哇哇,我不是男孩子,我是壮壮,我要和淼淼姐姐一起玩。”
黄婶笑得直拍大腿,凑到黄桂花耳边,大声说:“俗话说女大六抱金盆,你家淼淼刚好比壮壮大六岁,干脆让壮壮当你家淼淼的童养婿算了。”
“去去去,我家淼淼以后可是要当工人的,才不要找尿床娃娃当童养婿。”
何婶听到黄桂花的话立刻凑了过来。
“我孙子今年九岁多一点,刚好比淼淼大几个月,要不我们俩家结个娃娃亲?”
何婶可喜欢叶淼淼了。
淼淼性子好,人又孝顺,这样的女孩子最适合娶回家当衣服了。
这样的好媳妇人选错过了就可惜了。
靓靓婶闻言也凑了过来:“我家小孙子今年八岁了,黄姐啊,你看我家小孙子咋样?”
说着话,靓靓去把她家小孙子拉了过来。
靓靓婶的小孙子今年刚满八岁,长得肉嘟嘟、白嫩嫩的,看着特别可爱。
黄桂花却撇下嘴角,摆着手说:“不行,不行,我家淼淼谁都不选!”
她家就淼淼一个女娃娃,必须多留她几年,要把她留到十八岁才给她找对象。
何婶和靓靓婶却不放弃,俩人一起喊:“淼淼过来。”
叶淼淼不知道他们要给自己结娃娃亲,蹦蹦跶跶地过来了。
何婶一把抱住叶淼淼,指着她家孙子说:“淼淼啊,你觉得你兴旺哥哥怎么样?”
叶淼淼眨巴眼睛:“兴旺哥哥读书好,以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何婶就爱听别人夸她的孙子,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淼淼说得好,以后我家兴旺肯定会有大出息,哈哈哈。”
夸过自家孩子,何婶还不忘结娃娃亲的事,又问叶淼淼:“淼淼啊,你喜欢你兴旺哥哥吗?”
“喜欢啊。”
何婶闻言笑出声,得意地扫了靓靓婶一眼。
“淼淼说喜欢我家兴旺,你们听到没有?”
然而下一秒,何婶又听到叶淼淼说:“我也喜欢何奶奶、黄奶奶、靓靓奶奶……”
把在场的人都给说一遍,叶淼淼说完后口都干了。
这回轮到靓靓婶笑了,靓靓婶给何婶一个‘人家淼淼不喜欢你家兴旺’的眼神。
她拉过叶淼淼,虚虚地搂着叶淼淼的腰,拿起大海碗喂叶淼淼喝水。
叶淼淼确实渴了,低头喝了几口水。
靓靓婶放下大海碗,放下大海碗后反手拉过小孙子。
“淼淼啊,你小春弟弟可喜欢你了,以后让你小春弟弟去你家住好不好?”
这是隐晦的暗示。
不过叶淼淼根本没听出话中的暗示,爽快地点了点头。
“可以啊,我爸前几天又做了一张床,小春弟弟要是来了,可以和我三哥一起睡。”
远处,叶多金找一圈没找到叶淼淼,急忙喊:“淼淼,你去哪了?”
“我在这里。”
叶淼淼立刻举起手挥了挥:“大哥喊我了,靓靓奶奶我要去找我大哥了,一会再来陪你聊天好不好?”
“去吧,去吧。”
叶淼淼跑了起来,跑着去找叶多金。
“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何奶奶和靓靓奶奶找我,我去陪她们聊天了。”
叶多金牵起叶淼淼的手:“走,我们去校门口那边放飞天版仙女棒。”
于是乎,住在四小学校附近的人们在旧历1968年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年三十的晚上听到一连串爆炸声。
人们以为天上下炮弹,吓得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
等他们跑到门口,看见天空上面亮如白昼,数不清的璀璨的小星星在天空中炸开,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biubiubiu~烟花炸开。
biubiubiu~~烟花如雪花般飘散开来。
biubiubiu~~人们反应过来的,纷纷鼓起掌来。
“真好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烟花吧。”
“怪不得古代诗人要专门去看烟花,原来烟花这么美啊。”
“真美,谁放的烟花啊?”
“这些烟花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美得太短暂了,这么美的烟花要是能长久地保留下来就好了。”
大人们都在感叹烟花如何如何美,小孩子们已经通过口口相传得知叶家可以换烟花。
一群孩子朝着叶家的方向疯跑而来,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就把叶家门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叶家兄妹觉得独乐了不如众乐乐,把家里的烟花都拿了出来。
这个夜晚,天上的烟花开了又落,落了很快又绽放开来。
这个新年,人们看着璀璨的烟花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一年了啊,过年真好啊。
旧历1969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的早上,叶家门口。
一个头戴红色布巾,身穿红色连衣裙,脚踩红色棉鞋的人拎着一篮子的小饼干走到叶家门口。
他在叶家门口停下,伸长脖子看向窗户口,透过窗户口看向屋里的人。
叶家一家子都在呼呼大睡,他只看到一群正在睡觉的大懒蛋。
收回视线,他继续往前走,然后抬起手用力敲门。
“小叶,小叶同志,你起了吗?”
叶家人昨天晚上熬到凌晨才睡,这会才六点钟,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叶根宝梦到一个半人高的红包,梦中他卖力地将红包给搬回家。
刚刚把红包搬到家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喊他。
叶根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耳边响起尖锐的呼喊声。
门外的人大声喊:“小叶同志起来啊,大年初一可不能睡懒觉,你快起来啊。”
叶根宝踢开被子走下床,心想,到底是谁大早上的不睡觉,过来扰他的好梦。
穿上鞋子,叶根宝撑着床头站起身,准备出去开门。
胡艳艳拉住他的衣角:“谁来了?”
“不知道啊,我现在出去看看。”
胡艳艳打着哈欠坐起身:“我好不容易才睡着,睡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拍门声吵醒了。”
俩人以为其他人还没醒,均压着嗓子小声说话。
殊不知,其他人早就醒了,早在门外那人拍下第一下门的时候,他们就醒了。
黄桂花接话:“我压根就没睡着,昨晚上有人放了一个晚上的烟花,整个晚上都是biubiubiu的声儿,吵得我脑子嗡嗡作响,根本就睡不了。”
叶淼淼打着哈欠凑过来抱住黄桂花的手臂,眼泪花子从眼角滑落。
“奶奶,我好困啊。”
黄桂花转过身揉了揉叶淼淼的头发。
“困了就再睡一会吧,一会奶奶再过来喊你起床。”
睡在对面床的叶多金一个轱辘站了起来。
“爸,门外那人又开始敲门了,你咋还不去开门。”
叶根宝猛地拍了下脑门:“我给忘了。”
叶根宝不再和胡艳艳说话,穿着鞋子踢踏踢踏地走到门口开门。
打开门,他看到门口站着的“孙老憨”?
之所以在孙老憨三个字上带上引号,是因为他不确定门口的人是不是孙老憨。
门口站着的这个孙老憨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头上绑了一条艳红色的头巾,花白的头发尽数被红头巾藏了起来。
更绝的是,他脚上还穿着一双红色的碎花棉布鞋。
他这身打扮,比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要俏,比要结婚的新娘子还要喜庆。
叶根宝怀疑自己没睡醒,眼花了,赶紧揉了揉自个儿的眼睛。
孙老憨一直笑眯眯看着叶根宝,见叶根宝揉眼睛,忙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
说着话,他走近叶根宝,踮起脚尖要给叶根宝吹走眼里的沙子。
叶根宝被他吓一跳,猛推他一把,大声喊:“你想干什么!”
真是要了老命了,孙老憨竟然开始模仿女人的打扮了!
孙老憨撅了撅嘴巴,一脸委屈地看着叶根宝,柔声说:“我看你被沙子迷了眼睛,想给你吹眼睛。”
叶根宝:可别!我不是被沙子迷了眼,我是被你的打扮给刺伤了眼睛!
深吸一口气,叶根宝忍不住问了孙老憨:“孙叔,你今天这身打扮是什么意思?你这,你这看着怪吓人的。”
孙老憨猛地板起脸:“小叶啊,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叶根宝盯着孙老憨看:“孙叔别玩了,你这张脸就算画成关公那样,我也能认出来是你。”
孙老憨翘着兰花指跺了跺脚。
“我是你孙婶,不是你孙叔!小叶啊,你得去找医生看看你的眼睛了!”
说着话,她从篮子里面捉出一包饼干,递给叶根宝。
“今天是大年初一,我来给你拜个早年。小叶啊,新年好啊,孙婶祝你新的一年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叶根宝顿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老憨直接就把饼干塞给叶根宝,翘着兰花指挽起不存在的刘海,挎上篮子一步三扭地走了。
“我还得去给黄婶子她们拜年,走了。”
叶根宝看他走远了才抖了抖身体,拿着一包饼干快步走进屋。
“谁来了?”
胡艳艳又问谁来了,同时拉开被子走下床,拿出床底下摆着的棉布鞋穿上。
走进屋,叶根宝赶紧扔了手里的饼干,一个使劲,把饼干给扔到了桌底下。
扔完饼干,他像是摸到了脏东西一样忙拉起衣角擦手。
擦一遍还不够,接着又擦了第二遍、第三遍。
“人家好心好意过来给咱们送东西,你咋把人家的东西给扔了!”
胡艳艳板起脸教训叶根宝,说话的同时快步走过去捡起饼干。
“不要捡!”
叶根宝提醒晚了,胡艳艳已经把饼干拿了起来。
叶根宝急忙走过去拍飞胡艳艳手里的饼干,大吼:“这是孙婆子送过来的东西,不能要!”
拉过胡艳艳的手,叶根宝赶紧给胡艳艳擦手。
“孙老憨又被孙婆子上身了!他现在穿着孙婆子的衣裳挨家挨户地敲门送年礼。”
得知那饼干是孙婆子给的,胡艳艳也怕了,一把抱住叶根宝的胳膊。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正要说,可我还没说你就把东西给捡起来了!”
胡艳艳往叶根宝身上擦了擦手。
“看来孙老憨的疯病变得更严重了。我怕他疯起来会打人,从今天起,我们必须躲着他走,不能和他碰上面。”
叶根宝却觉得孙老憨不是疯了,而是被孙婆子给上身了。
迷信又不懂心理知识的叶家人,这会儿压根不知道什么是精神分裂,什么是人格障碍。
在他们看来,孙老憨要么是疯了,要么是被孙婆子给上身了。
鉴于孙老憨的行为实在太奇怪,叶家人都觉得孙老憨就是被孙婆子给上身了。
“是得躲着他走。”
话落,叶根宝脑海中想到一个问题。
“可我怕他天天来咱家找我聊天。就跟今天似的,明明我以前跟她关系极差,可她谁也不要找,第一个就来找我。”
黄桂花听完叶根宝和胡艳艳的对话,插话说:“要不我们回生产大队躲一段时间吧。”
叶根宝想了想,想过后才说:“这事能躲一时,躲不了一辈子。只要孙老师不被调走,孙老憨估计就会一直跟着孙老师住在这边。”
“要不咱们去找校长,让校长把孙老师调去别的学校。”
“人家孙老师又没有做错事情,就这样把他给调走,他也太惨了。”
叶根宝又想出一个主意:“有了,咱们可以去找赵公安,让赵公安过来看着孙老憨。”
胡艳艳没好气地白叶根宝一眼:“人家孙老憨又不是犯人,公安同志咋可能过来看着他。”
黄桂花也白叶根宝一眼:“根宝你别总出馊主意,好好想好了再开口。”
抓一把头发,叶根宝这会儿愁得眉头紧皱,忍不住叹息起来。
这不行,那不行的,到底要怎么做才行啊?
在叶家人停下说话的时候,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过了没多久,叶家的大门再次被拍响。
叶根宝急忙嘘一声:“都不要说话,我们要假装家里没有人。”
他真是怕了孙老憨,生怕他走了又回头过来找他。
叶根宝拉着胡艳艳和黄桂花往床那边跑。
跑到床边,三个人立刻脱鞋子爬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自个儿的脑袋,假装正在睡觉。
拍门的人拍得不耐烦了,越拍越用力,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叶根宝探出脑袋往外看一眼,看到窗户口时正好和窗外那人的视线对上。
“啊啊啊……”
好他妈吓人啊!
叶根宝尖叫起来,吓得一把抱住胡艳艳,抱着胡艳艳继续尖叫。
胡艳艳本来不怕的,听着他的尖叫声,忍不住也叫了起来。
“啊啊啊……”
门外的人到底是不是孙老憨啊啊啊!
听着叶根宝和胡艳艳的尖叫声,叶多金受不了了。
跳下床,叶多金鞋子都不穿就跑去门口,把门给开了。
“黄奶奶,何奶奶,靓靓奶奶,新年好。”
黄婶顾不上和叶多金打招呼,推开叶多金就往叶家里面跑。
何婶和靓靓婶紧随其后。
走进叶家,听着叶根宝和胡艳艳的尖叫声,黄婶也跟着尖叫起来。
“啊啊啊,不好了,我看见孙婆子了!”
何婶颤抖起来,猛点头,她也看见了!
靓靓婶抖得更厉害,抖得嘴巴都哆嗦了。
“多金快关门,孙老憨,不对,孙婆子要来了,快关上门挡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