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师牧白想起一件事,“景老师的新戏……要和明朱合作?”
——合同第四条规定,乙方要主动关心和跟进甲方的工作状态,并予以鼓励和支持。
晋云景收回凝视师牧白的视线,不紧不慢地啜一口香茗,“哪里听来的?”
“昨天晚上,明朱更新了一条wb”,师牧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下面的评论都在说……”
“有吗?”,晋云景拿起手机,登陆wb。
师牧白调整了一下坐姿。
晋云景心中已经有数,点开明朱的wb,果然——
“那个,‘朋友来了有好酒’下面一句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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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云景扫了一眼评论区,退出wb,将手机放到一边,“师医生也觉得这条wb在针对我?”
师牧白点点头,“所以景老师的新戏……?”
晋云景喝一口茶,“好剧本可遇不可求”,停了停,“我现在状态还可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垂下眼帘,扶着茶杯的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杯壁,“娱乐圈各种冲突和博弈,从来没停过”,抬起视线,“有些事情,回避不了,只能面对。”
师牧白捏起一块曲奇,没有送入口中,而是停在指间凝望,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如果有靠山,就不用这么辛苦。景老师会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说到这里,不再看手中的曲奇,转而看着晋云景,双眸含着温润的笑意,“我是说,偶尔。”
晋云景,“不能否认。”
想起权夕慕,但已成为过去……
发现手中茶杯已空,晋云景倾身,提起面前几案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师医生每天都会关注网上关于我的报道和文章?”
注意到师牧白杯子里也已见底,晋云景身体离开沙发,弯着腰给师牧白也倒了一杯,师牧白连忙用双手捧住茶杯,以示尊敬。
“谢谢景老师”,师牧白道了谢,喝一口茶,“说不上每天,不过热度比较高的我都会关注,比如……”
“比如什么?”,晋云景坐回沙发,微微偏头,饶有兴致。
“比如关于景老师和权总的话题……”
晋云景,“‘霸道女总裁养成娱乐圈小情人,本以为会是养成界千古佳话,没想到却成大型翻车现场’,这种吗?”
师牧白,“……”
深深觉得这样的标题从晋云景口中说出来非常的黑色幽默,但又笑不出来,晋云景眼角有冰锋,眉宇间有雷霆,生气了。
明白触到了禁区,师牧白准备开口道歉,晋云景以视线指了指什锦曲奇盒,“师医生怎么不吃了?”
“……喔,好的”,师牧白努力牵动唇角笑了笑,埋首小甜点,不再说话。
客厅里陷入沉默。
持续了大概两分钟。
晋云景问师牧白,“怕我了吗?”
师牧白抬起头,“怕了,一生气就罚我吃这么好吃的曲奇”
晋云景笑了。
将滑落胸前的几缕长发优雅地撩到背后,晋云景道,“所以,我们可以聊别的话题吗?”
师牧白,“……景老师的新戏,要剪头发吗?”
“古装戏,不需要剪头发,不过,应该会要拉直,具体要看导演的要求。”
晋云景现在是卷发,大波浪,长度差不多到心口的位置。
“师医生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觉得景老师这么好看的头发,如果剪了,很可惜。”
晋云景,“师医生是怕我扣工资吗?”
意指师牧白有刻意奉承之嫌。
只是说笑。
不等师牧白回答,晋云景接着道,“很多人不知道,我做歌手那几年,一直留的短发,后来走到台前,公司包装的需要,才开始留长发。”
晋云景十四岁签约时代之声,在老板权夕慕的授意下,公司一直未公开晋云景容貌。
一直到十八岁,读音乐学院大二的时候,晋云景才在个人音乐会上走到台前。
晋云景说的“那几年”,指的就是十四岁到十八岁那四年多。
“说起来,前两天我刚看过音乐会现场视频……景老师那时已经是长发了。”
“是短发没错,你看到长发也没错——出场的时候戴了假发,因为公司觉得,我的形象要和我的声音匹配。”
“……这样”,师牧白了然地点点头,忽然一笑,“想象不出来景老师短发的样子。”
晋云景,“我这里有照片,给你看一下”,拿起手机,拍拍身旁的位置。
师牧白会意地坐了过去。
看到晋云景手机相册中的短发“美少年”,师牧白唇角噙着笑由衷地道,“这是我看过的颜值最高的‘男孩子’。”
小泪痣绝杀。
眉眼带着故事,说不出地牵动人心。
纯净的少年感中透着一点子雅痞,意外地帅气。
“是不是很帅?”晋云景一本正经地问,“那时候我每天都被自己帅醒。”
成熟、知性、优雅、浑身都散发着女人味的美丽女子,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
师牧白被逗笑,抬眸看了看晋云景。
没有任何伪装的明亮笑靥,令晋云景觉得温暖且充实,她确定这一刻师牧白是真的开心,因为她。
第一次坐的这么近。
上半身呈互相靠拢的姿势,谈笑间,深茶色和墨玉色的长发有几缕重叠在一起。
师牧白察觉,身体向旁边挪了挪,与晋云景拉开了一些距离。
合同第二条规定——
“禁止乙方与甲方有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解,此条款同时适用于甲方”
“任何形式”=碰到头发也不行。
晋云景,“……”
暗自吐一口老血。
虽然在某一方面异常冷感,但像牵手、拥抱、摸头、搭肩等,朋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她并不排斥,有时候还会主动去做。
之所以在合同里立下“禁止任何形式肢体接触”的条款,并不是因为排斥接触,而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避免最后受伤害——
没有平时的亲昵接触,就不会有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从一开始就将彼此的关系定义为与性无关,以防后患。
另一方面,立下君子协定也是出于对师牧白立场的考量:
首先,“不伦不类”的的合同条款很容易令师牧白生疑,如果没有这条规定,整个合同很难洗脱以性为主要和最终目的的通俗包养合同的嫌疑;
再有,身为心理医生,即使在心理咨询室接待来访者,都很难避免情欲移情的发生——当事人在治疗过程中精神愉悦,产生“陷入爱情”的错觉,要求和心理医生发生关系。
而私下和当事人接触,机率就更大,处理起来也更棘手,更不要说私下接触这一行为本身对心理医生来说就是一种越界行为。
有了这条规定再有重金加持,才能让师牧白跨越种种疑虑,签字用印,成为合同的乙方。
所以,禁止肢体接触实属无奈之举,并不是晋云景想要的。
像这样坐的近了些,头发碰到了一起,也要拉开距离,更不是她本意。
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这样很破坏气氛。
可是,能怎么办,自己订下的合同条款吐着血也要履行。
晋云景端起茶杯抿一口茶,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发生的数万字的心理活动被完美掩饰。
师牧白也并不想留下时间给“小插曲”发酵,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其实,我觉得,景老师第一次走到台前,如果是以短发造型现身,可能会更轰动。”
“洗净灵魂”、“比童话还美丽”,拥有这样的声音的,是位盐系少女,这样的反差,一定更令粉丝着迷。
“那个时候音乐是我生活的全部,完全没有想那么多”,晋云景道,“公司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
又聊了一会,师牧白起身告辞,“时间不早了,景老师明天要出远门,早点休息。”
晋云景,“好。”
看了看什锦曲奇盒,已空。
她只吃了两三块,其它都进了师牧白的胃。
很有成就感。
送师牧白到玄关。
师牧白穿上大衣,低头围方巾。
晋云景看着。
“对了”,师牧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晋云景。
晋云景,“怎么?”
师牧白,“关于‘我喜欢围方巾’,我想到一种解释。”
虽然本人认为,像呼吸一样自然,没有注意到是一种喜欢。
但一再被提及,甚至景老师你也这么说,本人反思了一下,想到一种解释。
这样的意思。
“喔?”,晋云景饶有兴致,两手圈在胸前,表示愿闻其详。
师牧白给晋云景看了一个视频——
一个粉团玉凿的小瓷娃娃,刚学会走路的年纪,穿着肩部带暗扣的鹅黄色童衫,米白色背带小裙子,围着卡通印花口水巾,戴一顶粉蓝色渔夫帽,张着两只小手,摇摇晃晃地走向镜头,稚嫩的声音唤,“姐姐”。
是23年前mini版小师牧白。
晋云景看完,觉得心脏需要搭桥,“好可爱。”
师牧白指了指小师牧白围的口水巾,“我想,我的方巾可能是从这个演变来的。”
小时候一直围着,形成一种安全感,长大了依然保持着这个习惯,只是不能围围嘴儿了,所以换成了方巾。
晋云景差点就信了。
师牧白却掩嘴笑了起来,“没有了,只是找个借口给景老师看一看小时候的我。”
晋云景也笑了,“因为我给师医生看了我很帅的照片吗?”
师牧白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我先回去了,景老师到了那边,如果有需要,记得联系我。”
晋云景笑着点点头,“好。”
师牧白离开后,晋云景在玄关站了有两分钟。
她想到自己的童年。
七岁以前的记忆完全空白,在父母家,找不到任何那个年龄段的照片、音频、视频甚至只纸文字,父母的解释是,因为多次搬家照片等遗失了。
照片可以遗失,保存音频和视频的硬件可以遗失,但记忆——也可以遗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