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尧伶
风起刚才受无量一击，浑身脏腑破溃，勉强发力驱散起尸，此时也再难支撑，吐出一口血，轰然倒地。
李玿感到身后铺天巨浪般的灵气攻势，但风起已经近在眼前，他无暇再管其他，紧紧抱起风起。
风起伸手抓紧李玿衣襟，终是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李玿闭了闭眼，将头埋进风起颈边。杀伤力巨大的灵气裹挟着两人，两人渐渐失去生机。
无量转身，迎着苍萃山封山边界走。
本想挡住他的封山大阵，此刻却成了仙族长老的牢笼。
八大长老，除了无量、文玉，俱亡。
文玉力量不支，收回温珏，掩着六悠往后撤，却被斗篷人截住了去路。
苍萃山下起了雨，满山苍翠笼了层白色细纱，也似将整座山的惨状掩藏。
“你是谁？”文玉手中细雨剑泛着荧光，他分不出力气来施展避雨术，任由雨丝打湿他凝重的脸颊。
他没有想到，失去一半灵气的无量还如此强大。不，他在百鬼迷宫时的模样不似作假，可是现在灵气却像是恢复到鼎盛时期……
文玉望着脚下土地，隐隐看到脚下土壤中有灵气流动。他倏然蹙眉，无量在汲取山中灵气，而他们所有人身在山中，也是灵气的给予者。
文玉抬头，望着面前的斗篷人。眼下，他必须带着六悠尽快逃出苍萃山，通知仙族其他人，劝说人族、妖族，举三族之力，对抗无量。
斗篷人举着剑纹丝不动，她像是能猜中文玉的想法，轻声道：“人族陷落，妖族失守……仙族派系内斗严重，只怕也不会有人愿意来与无量对抗。”
“什么？”文玉蹙眉。
“破而后立，今日你和六悠长老，必须死在这里。”斗篷人手腕用力，剑一上挑，直直朝文玉而来。
文玉不敢轻视，举剑抵抗。
“铿锵”声不断。
细雨迷眼，文玉却眼都不敢眨，只觉得此人招式极其熟悉，但又有所不同。
他好不容易捉住一个机会，一把挑开来人斗篷，黑色斗篷迎风落下，露出底下女子秀丽面容。
文玉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当面迎来一剑，他勉强提剑迎上。
“不要说话。”女子横来一刺，狠辣无比。
文玉蹙眉，一直找不到空子开口，很快，他也没有机会讲话了。
“我说过，细雨剑不适合你。”无量追了上来。
他脚下生风，一下就将文玉手中细雨剑夺走了，他转头道：“尧伶，做的好。”
文玉诧异地转头看向尧伶，尧伶不看文玉，只低头道：“谢仙尊谬赞。”
无量不再多言，轻松了断文玉和六悠。
“尧伶，去一趟沧澜山，将清凛请过来。”无量打量着手中细雨剑，弯腰，轻轻放在文玉身侧。
“是。”
雨停了，尧伶面无表情地望着山脚苍萃山结界大开，成群结队的起尸四下散去。
她掐指细算，往沧澜山而去。
她之前来过几次，直接到了门口。沧澜山只有一个老仆照顾吴燚起居，此时他正站在门口，笑着道：“姑娘来了，仙尊等候您多时了，快请进来。”
尧伶顿了顿，跟在仆人赵叔身后往里走。
天色渐晚，赵叔拎着灯笼走在前面，尧伶跟着往里走。
赵叔在书房门上轻扣两声，就推开门，示意尧伶进去，自己转身离开，身体隐在了黑暗里。
尧伶没有迟疑，抬步走了进去。
清凛坐在案后，面前是几张残页。他眼睛通红，脸上泛着层死灰，见到来人，道：“向莹，你来了……”
尧伶半蹲，拱手道：“仙尊……属下……”
清凛打断，只问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尧伶摇了摇头。
清凛又问：“还差多少？”
尧伶道：“还差您。”
清凛了然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尧伶垂下头，不忍地将头转向另一边，正对榻上的吴止。尧伶眼眶发涩，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吴止时的样子。
尧伶是鲛人，她天赋异禀，是族中从未有过的天才。她本性善良天真，但性格孤僻，钻于研究，鲜少与族中人交流。后来被族人污蔑，驱逐出海。
她差点要死于暗海时，被无量所救。
她本该感恩戴德地被无量驱使一辈子，可在三族大战伊始，她偶然去到人族想擒几个人回去做子母珠试验，见到了人皇。
彼时人皇还只是夏至，他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在为人族士兵铠甲加固防护符。
她前不久才为自己换了一双腿，走路还不利索，看夏至调符文有趣，便所幸坐在树下看热闹。
夏至先在铠甲上施防护符，再穿上铠甲，召出爆破咒打向自己。他一下子被炸倒在地，不一会儿等硝烟散开，他踉跄着爬起来，再调整防护。
“你不能直接全身都施上防符吗？”尧伶看他炸了自己好几次，终于看不过眼，提醒他。
夏至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放下铠甲，坐到尧伶身边，解释：“符文施加在士兵身上也要消耗灵气的，必须精准……”
尧伶已经忘了夏至具体讲的每句话，只记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地温暖，是她自离开族人后，许久都不曾再感受过的。
面前的青年脸上灰扑扑的，眼睛却盛满了阳光。
自那之后，尧伶找了个借口，离开苍萃山，一直在夏至身边当幕僚。她眼看着夏至迈着千万人的尸体成为人皇，他的脸越来越苍白，眼中的光也愈加黯淡。
“你不应该再继续使用大阵了。”她提醒人皇。
人皇笑了笑，脸上是掩不住的疲倦，他岔开话题，“伶儿，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打仗了。”
尧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天资聪颖，在无量身边的这些年，她早知道她从鲛人族驱逐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和无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三族战事，无量也掺合了不少。可是她不在乎，她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只要她能继续自己的研究，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她想告诉人皇，别打了，一切都是无量的阴谋，是他要毁灭三族的伎俩……
“还好，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人皇眼里盛满了光，他下意识往仙族方向望了眼，似乎那里有他一直留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