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验证
六悠不可思议地看着无量。
无量笑道：“六悠，你可愿意与我一道救世？”
半响，六悠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取出仙器迎战无量。
“罢了。”无量不再强求，欺身上前，与六悠缠斗在一起。
一直跟在无量身后的尧伶望了眼两人，隐身离开。
不一会儿，大厅整个炸开，六悠摔倒在地，被无量一脚踩中胸口。
“六悠，自此别过。”无量还是笑着，脚下愈发用力。
“住手！”
一阵狂风卷着紫色雷电袭向无量。
无量向侧旁闪出几步，躲过袭击。
六悠被人顺势劫走，是温珏，他扶着六悠躲到一旁。
风起、李玿站在无量面前。
李玿作为无量仙尊子嗣被召回长老院问话，风起、温珏随行。三人刚进苍萃山结界，就听长老院炸裂声响彻山间。
三人上山顶，一路上起尸成群，长老和苍萃山弟子负隅顽抗。听弟子所言，六悠正与与无量交战，三人便匆匆上来。
“玿儿，你可回来了。”无量笑了笑，“为父好久不见你了。”
李玿低着头嗫嚅：“父亲。”
风起和远处的琅玕都惊奇地看着李玿。
众所周知，李玿是无量仙尊子嗣，但大家都以为是无量仙尊的远房旁支，收入门下教导而已。毕竟无量从未有伴侣，也从未承认有嫡系。
“当初你偏要跟着清凛去议事会，想来见识增长不少……”
李玿愣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浑身打起摆子。
风起一个侧步挡在李玿面前。
无量将视线转向风起，“冯家的小姑娘，这都长这么大了。”
“见过无量仙尊。”风起警惕着无量动作，背在身后的手打着手势，示意李玿赶紧撤。
无量捻了捻修剪整齐的胡须，“可惜了。”
“可惜什么？”风起蹙眉。
无量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见，再出现时。风起浑身紧绷，只听见身后轻微风动，再转身，已经来不及。
无量从风起背后出手，一手将她推出数里远，直直坠进起尸大队。
李玿下意识往前跑，要去救风起，背后的问声却将他的脚步牢牢定在原地。
“玿儿，还是同样的选择。你要救风起，还是要救除风起以外的所有人？”
李玿脑中发蒙，浑身像被冻在了记忆里遥远的冬季。
李玿最开始的记忆，就是在冬季。苍萃山四季如春，可总有几年冬天也会下雪。他初次到苍萃山的那个冬季，苍萃山也下起了雪。
他被带到一个蓄着胡须，满脸祥和的仙人面前。
仙人微微弯下腰，朝他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父亲了。”
李玿只到仙人腿肚子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随手擦了把鼻涕，擦在了仙人灰色的袍子上。
仙人笑了笑，没怪他。
李玿经常能见到仙人，仙人很好，从来不会凶他，也不会约束他。只有服侍的嬷嬷，总会带着怜惜又可怜地目光看着他。
有一日，李玿在后山发现了一窝鸟蛋，他刚听服侍的嬷嬷讲过仙鸟认主报恩的故事，便连窝带蛋一起捡了回去。
他与蛋同吃同睡，在开春的时候，真的孵出来了七只小鸟。
小鸟黄乎乎的，可爱极了，他们张着嘴，朝李玿叫唤要吃的。
李玿开心极了，整日去院子里挖蚯蚓捉虫喂他们。
七只小鸟有一只特别粘人，整日跟着李玿前前后后。仙人也见过几次，饶有兴趣地看着李玿遛鸟。
冬季再次来临，最粘人的小鸟被山中野兽打伤了。
李玿哭得不能自已，找到了仙人，求他救救小鸟。
仙人摸了摸李玿的头，像往常一样温和的语言问道：“你要救这只，还是要其他六只小鸟？”
李玿听不明白，“其他六只没有病，只有这只小鸟生病了。”
仙人摇了摇头，“救了这只小鸟，其他小鸟就都病了。”
李玿吓得忘了哭，他想了又想，还是带着小鸟走了。
粘人的小鸟死了，李玿将他埋在了捡到的位置，又把其他六只鸟都放走了。
他可能还不明白仙人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早慧地明白了，这些鸟跟着他会有危险。
李玿之后再见到笑眯眯的仙人，心里总有一点数不清道不明的阴郁。
直到很久之后，他长大了些，去上了学，有了玩伴。
那些和鸟玩的日子，早被缤纷的玩伴生活掩盖。
玩伴们会跟着他一起在苍萃山玩闹。
冬日里，寻常玩闹的地方落了雪，便有人拾掇着去山里玩捉迷藏。
李玿是鬼，要找躲起来的玩伴们，可从白天找到晚上，还剩一个人一直找不到，那人是他关系最好的玩伴。
正着急，仙人来了，他问道：“玿儿，你的玩伴落进了结界。你是要救他，还是救另外的几个人？”
其他已经被找出来的人，不知是累了还是什么，背靠着树一动不动。
李玿上了学，知道是非对错，他不明白仙人明明可以救所有人，为什么要他选。
他浑身发冷，嗫嚅着，答不上话。
仙人毫不着急，等着李玿回答。
良久，李玿道：“走吧。”
他狂奔而走，找到自己偶然间收集的通信符，给玩伴家里通信。
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玩伴。
往后的日子，李玿也没有了玩伴，他愈发沉默，对面仙人，也愈加不敢抬头。
他无意中在仙人的书房发现了一个小册子，册子上记载了无数个故事。每个故事的结尾，主角都自私地选择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抛弃了其他人，而故事，往往在此处戛然而止。
那一瞬，李玿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明白。
直到现在，再次听到这个问题，李玿浑身毛骨悚然。他突然明白，这是一次次的试探，一旦他选择救粘人的小鸟，救关系最好的玩伴，救风起……他就会像册子中无数的主角一样再不复存在。
他抬头望向无量，眼中坚定道：“父亲，我不是你为了验证人心丑恶自私的存在。”他又道，“倘若人心真的如此不堪，你为何要一次次诱导我做最自私的选择？”
不等无量回答，他转身，大步向风起而去。
无量静静伫立着，望着李玿的背影，道：“可你还是选择救风起。”
他随手一挥，一道浓厚灵气势如破竹般朝李玿风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