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纵有毁天灭地之能你吃鱼也要当心刺
君殷将菜篮送去厨房，用襻膊束了袖子便忙碌起来。
今天打算用鲫鱼煮个汤，再做份油爆河虾，加两道素菜应该够三人吃了。
正料理着食材，君殷瞥见烧柴火的小鹤盯着那一筐虾米吞着口水，无奈笑道：“过会儿，烧熟了再吃啊。”
小鹤点了点头。
以往买了小鱼虾他都是直接变成鹤来啄了吃的，根本不需要把它们烹饪一番。
眼下家里多了个人，便不能再这样了。不然得吓着孩子。
君殷将鱼煎好了下锅炖上之后忽而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看去见是裴知之捧着纸笔与算筹站在门口。
“知之，傻站着做什么？”君殷道。
“很香……”他说。
君殷忍俊不禁：“先把东西放去书房吧，净了手等着吃中饭。咱们不急着学，先把肚子填饱。”
“嗯……”裴知之望着那人修长的身影道：“我竟不知你还会做饭。”
这山中明月，也沾上人间烟火了么。
“略懂。”君殷将开了背的虾与葱姜一道汆下油锅，香气迸发而出。
“一会儿尝尝为师的手艺。”
他虽然没有特意学过，但从小跟着祖母居住，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家常菜。
加上后来在教工宿舍独居，也经常给自己开小灶。
做出来的口味他还是挺有信心的。
“师尊，是给我做的吗？”裴知之无厘头地问了这么一句。
君殷奇怪道：“当然了。”
虽然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毕竟他也不知道裴知之爱吃什么……
“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尝到师尊手艺的学生吗？”他又问。
“是的吧。”君殷嘀咕道：“其他监生的父亲也不会这么直接地把孩子丢给祭酒啊……”
裴知之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乖巧地退了出去。
这时候一直低头烧着柴火的小鹤缓缓开了口：“主人，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君殷道：“连你也发觉了么……”
虽说不上具体，但是自从君殷回了一趟壶山之后，就感觉裴知之好像突然开了窍。
仿佛一个原本三魂七魄不全的人突然恢复了正常一般……
不过除了神志言行变得正常以外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可能先前受过什么损伤，被主人周身的灵气治愈了。”
哦？我还有这功能呢，君殷心道。
“无论如何，这个变化对裴知之而言是好事情。”他说着：“小鹤也去洗洗手吧。然后来帮我端盘子，准备吃饭。”
君殷端着砂锅从厨房走出之时，还带出了一阵烟火气。
他不再是鹤仙那一向衣袂翩翩不染纤尘，似随时会乘风而起不恋人间的模样。
此时君殷腰上束着围裙，广袖一直挽到肩膀，半披散的长发也搭向一边。
露出的一双修长的小臂线条流畅，显得他整个人都干练清爽了起来。
裴知之静静坐在院中石桌前，静静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君殷。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倒是新奇。
三菜一汤上桌后，君殷和小鹤也入了座。
“尝尝吧，菜是为师自己种的，鱼虾是方才去午市上买来的。”君殷说着给裴知之盛了碗汤，又夹了一只虾放在米饭上。
裴知之拿起筷子，在那虾头上戳来戳去。似乎是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然而一旁的小鹤童则是丝毫没有客气，眼下已经是连吞了三只虾了，壳都不吐。
裴知之向君殷投去求助的目光。
君殷笑道：“知之先喝汤吧，我替你剥一些。”
说着他捏了筷子将虾头夹断，而后再将虾肉一压一挑。
开了背的
虾剥壳很方便，甚至不用上手，筷子操作一番一颗完整的虾肉就出来了。
如此反复施为，君殷剥虾的速度几乎与小鹤童吞吃的速度不相上下。
裴知之喝完了一碗鱼汤后，君殷也将浸在卤子里的小半碗虾肉递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他见裴知之竟然已将那碗鱼汤喝得见了底。
“如何？为师的手艺不赖吧。”君殷支着下巴笑看着他。
他凤目微眯，竟是满眼的温柔。
裴知之刚要开口，对上君殷的目光后表情却似有些复杂。
“很好喝。”他说。
“师尊，是什么时候会的这些？”
君殷听了这问题感到很奇怪，却又想起这是个封建社会，也就是说男人是不下厨房的？
于是他回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暂时还没有师娘么？为师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咯。”
谁知此话一出，裴知之竟顿时像是被噎到了似的。
“师尊……打算娶妻？”
君殷：……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没有。”君殷抽了抽嘴角道：“快吃饭吧，你再不动小鹤都要吃完了。”
听了这话，裴知之再次动了起来。就着剥好的虾肉很快便下了大半碗米饭。
然而这时候小鹤已经开始吞起汤里的鱼肉了。裴知之的目光则忽然变得有些不善，似乎多了些从未有过的阴沉。
君殷倒是没在意，他看着裴知之的表情，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桌子。
这两个小子，都挺护食。
只不过一个吃的快一个吃的慢。
“来，知之，碗给我吧。你也想吃些鱼肉是么？”君殷说着，替他夹了些鱼腹的肉：“不过你……”
君殷话还没说完，碗就已经脱了手。
那少年似乎加快了速度，复又咀嚼了起来。
君殷炖的这盅鱼汤乳白鲜美，鱼肉软嫩爽滑。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
“要小心鱼刺。”
君殷眼睁睁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而后又动了一下。
瞧着裴知之的面色变得不大自然，君殷犹豫着问道：“卡着了……？”
裴知之抿着嘴默默点了点头，幽怨地盯着君殷。
“这孩子瞪我干啥呀？鱼刺又不是我塞进去的……”
君殷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口中还是安慰道：“怪我，没提前提醒你鲫鱼刺多。别怕啊，拔出来就好了。”
这是他的一项特殊技能：君殷的筷子使得很稳。
曾经他大学室友喉咙里卡了鱼刺就是被他打着手电这样夹出来的，直接免了跑一趟医院。
故而君殷此时也处变不惊道：“没事啊，别怕。到为师这儿来，张嘴我看看。”
裴知之犹豫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君殷信心满满地抄起筷子，正要寻找鱼刺的时候才意识到他这会儿是没有手电筒了的。
点个蜡烛来的话又不好控制光的方向……
这时候裴知之忍不住咳了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君殷默默拂过自己的长发，而后将手负在身后温声道：“知之，别咽。再把嘴巴张开，眼睛……闭上。为师保证，一下子就好。”
裴知之的眼尾已有些微红，他闭上眼睛后君殷再次抬起手，筷子旁边却多了一根发光的羽毛。
君殷认真地照着鱼刺的方位，竟没有注意少年合上的眼复又悄悄睁开了，漆黑的眸子深处似乎隐约有暗红的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