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沈冬沅觉得吃得有些撑,打车回去怕吐,于是提议一起坐地铁,晚上九点多,人流量也不太密集,盛怀煊无所谓。
地铁二号线上,有人拿着一把吉他在唱歌,是一首有些年代的歌,恩雅的onlytime,沈冬沅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是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厚厚的一个快递袋子压在她的手心,有些透不过气来,里面躺着金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深蓝色的底纹,上头用银色的笔触勾勒出“金城大学”四个大字,一撇一捺极富古韵。
而她在捏碎了和盛怀煊之间的所有可能性后,哭得不能自己。
沈冬沅感慨万千,如今,盛怀煊就坐在她的旁边,再一次听时忽然觉得有一种隽永的味道。
沈冬沅一路盯着人家在听歌,末了还给了一张棕色的纸币。盛怀煊看到她这个样子,冷笑了一声。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感慨中,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男人脸色已经微妙地转了几转。
下了地铁后,还要转个八号线,在冗长的通道中,有一个人抱着一把吉他深情地唱着歌。
盛怀煊走过去给扫了一下支付宝二维码,说了一句什么话,因为隔得有一些距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沈冬沅没有听清,却看见那人乐呵呵地把吉他给了盛怀煊。他将吉他接过来背在身上,目光凝视着沈冬沅。
沈冬沅有些被眼下这个场景整得有些蒙圈,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盛怀煊想要干什么。
下一瞬间盛怀煊的声音便随着吉他的音律传了出来:
babylifewasgoodtome
butyoujustmadeitbetter
ilovethewayyoustandbyme
throughanykindofweather
-
沈冬沅忽然想到,其实盛怀煊在高中的时候唱歌就很好听,还参加了校园十大歌手比赛,进了决赛,那会儿他就因为会弹吉他会唱歌,收割了一拨迷妹。
沈冬沅到现在还能清晰地描摹出来当时的场景。
台上灯光璀璨,台下荧光棒疯狂地画出一道又一道的圈圈,五彩缤纷,他们班的女同学像是中了魔障了一般疯狂地输出“盛怀煊”的名字。
明明台上那么明亮,黑黢黢的夜色却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铺陈开来,逐渐吞没了台上的灯光,那舞台中央的人就像是倒在锅中煮沸的薄薄的一层牛奶,还没有冒几个泡就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去,沈冬沅没有听完他的比赛就逆着人流走出了体育馆,夜空中有几颗星星泛着冷冷的光泽,就像是上帝,俯视着平庸的人类。
那一天她把带有盛怀煊签字的白纸递给了老王。
盛怀煊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莫名地包含着绵绵情义,就像是细密的蛛丝,一层一层穿过她坚硬的心房,密密麻麻地带着糖霜,滋润着她干涸了许久的心房。
沈冬沅眨了眨眼睛,通道中白色的冷光驱散了黑暗的回忆,那个16岁的少年挣脱了时光逆流而上,还是那副清冷而高贵的模样,但此刻,高岭之花却低下了他的花心,仍她采撷。
旁边有些女孩子有些都掏出了手机,咔咔咔地一通按,不知道是在拍照片还是拍视频。
“哇塞,妈妈呀,我觉得我遇到了真爱!原本以为今天是一只苦逼的加班狗,没有想到苦尽甘来,竟然还有这等福利。”
沈冬沅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只是深深地看着处在焦点之中的盛怀煊。她的男孩,穿越倥偬的时光,逆流而上,终于又把16岁的盛怀煊带回到了自己身边。
热烈灿烂而又自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仿佛他生来就是自带万丈光芒,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中焦点。
曲终的时候,人群还未散去,有些人似乎想要问他要微信。
盛怀煊摘下了身体上挂着的吉他,还给了之前的人。
穿越过人潮朝着她走过来,然后伸出手,沈冬沅矜持了一下,隔了五秒钟,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的手掌上。
两个人掌纹紧密相缠,就像是他们的人生旅途从此重叠在一起,没有什么阻难可以将他们分离。
“很帅么,盛老大。”沈冬沅调侃了一下。
盛怀煊觑了她一眼:“只是很帅?没有旁的感想?”
“啊?”沈冬沅呆萌地看着他。
“你都看了我的演唱会了,还不得说些心得体会?”
沈冬沅稍微想了一下:“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沈冬沅说完这句话,迟疑地问了下:“这句听懂了吗?”
盛怀煊气笑:“忍冬花,我语文高考分数虽然没有你高,但需要这么侮辱人吗?《绸繆》我会没有读过?”
不过他还真是没有读过,这句话应该还是在余弛某一封情书上看到的,然后他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含义后才记在心上。
当然这件事情就不足为沈冬沅所道。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盛怀煊第一百零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盛怀煊就热情地邀约她搬到十九幢,原因很简单,他想要省些流量。
沈冬沅当时听了这个不着调的理由,直接气笑了。
而他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流量升级了,上次没有听清楚销售小姐姐在电话里的话,稀里糊涂地就同意升到了5g档,交电话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流量都这么贵。”
“胡扯,你手机费实报实销。”
“哟,连你男人这个报销都打听这么清楚,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沈冬沅:“”
然后一下没有收住,终于举起来小拳头锤他的胸口,盛怀煊发出沉闷的笑声,带着胸腔共振起来,就像是某个打气泵,一下一下往她的心里注入一股名叫“甜蜜”的气流。
沈冬沅在盛怀煊生日的第二天,终于拎着她几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正式入驻了十九幢。
虽然她时常来这边串门,而且偶尔也会留宿,但今天的感觉额外不一样,她就要成为这个房子另一个主人。
这天盛怀煊特意将一切大小事务都提前处理完了,回来陪沈冬沅“搬家”。
无奈江西工厂那边好像临时出了个不大不小但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盛怀煊的不得不去开视频会议。
沈冬沅踮起脚尖揉了揉他的发顶:“去吧,这里我熟得很,保证不会迷路。”
盛怀煊笑了笑:“你慢慢整,累了就歇会儿,等我开完视频会议和你一起打理。”
沈冬沅点了点头。
“你搬过来的书有些多,等会我就去客房开会,书本你想放哪个书架就随意放。”
盛怀煊又似不放心地殷殷叮嘱了她许久,就像是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知道啦,你快去吧,我可不是三岁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我倒宁愿你是抱着奶瓶的小孩,这样我就可以时刻把捧在手心里,”盛怀煊往她手里塞了一板巧克力,是她惯爱吃的牌子,“也不急在这时,我给你泡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就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你等会若是渴了就记得去喝。”
“好。”
这时视频电话声音响了起来,盛怀煊捏了一下沈冬沅脸颊上的软肉,转身去了客卧。
沈冬沅决定先把书本归整归整,毕竟她的家当有三分之二是小说和法语工具书。
这些都是她宝贵的精神财富。
沈冬沅拖着其中一个行李箱有些吃力地走进了书房。
盛怀煊家的书房她来的次数不太多,因为里面尽是一些佶屈聱牙的专业书,她看了和看天书一样,每每只能望洋兴叹,感慨自己是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
此刻,她才知道盛怀煊年年纪轻轻能爬上这个位置时靠自己一分一秒的拼搏得来的,就冲满满三面墙的书,她只想要给他献上自己的膝盖。
盛怀煊倒是很体贴地给她搬了一些小说回来,收到货的那一天沈冬沅还特别兴奋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箱子,盘坐在铺着羊绒地毯的地板上,心里头美滋滋的,如果能发出声音来,必定可以听见如可乐气泡般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随着纸箱一个一个地开启,美滋滋变成了尴尴尬,封面都是粉粉嫩嫩的少女心,上头飘着浮夸的标题,随手翻了几本,简直要为他的直男眼光给默叹几秒钟。
譬如什么《一胎三宝,总裁爹地美妞妈》,《你是妈妈的小竹马》,《丑王妃你要吗?》《掌印太监的命根子》
那天盛怀煊晚上还要开一个会,大概九点半到家,一进来就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我给你买的那一批书好看吗?”
沈冬沅送给了他一个迷之微笑:“你这个书本是照着什么书单买的?”
“我就进了一家看着收藏数还算多的店,然后把它里头的青春小说都给买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看。”
沈冬沅心里叹息了一下,我就知道,有钱真是为所欲为。
沈冬沅挑了一个轻音乐专辑,把手机放在书桌上。
鲁多维科轻灵的钢琴旋律飘荡在房间内,瞬间洗涤了沈冬沅满身的疲倦。
她把一排一排的书归置在盛怀煊给她腾出来的书架上,和他的比起来,还是少了很多,她决定从今天一定要好好吸收知识,争取在慕静退休的时候再升一级。
不过是半个小时,沈冬沅就把自己的东西给收拾好了,她颇有成就地看着一部一部大块头的工具书,心里盘算着怎么多多汲取营养。
盛怀煊家里的书柜是半开放的,上层没有安装木门,下层却是有的,她从来没有看过下层里头的书,沈冬沅秉着膜拜一下的心理,打开了柜门。
里面也是码着一排一排的专业书籍,可能没有上面那一层的常用,所以被关在了这里,这一排书是国外原版书,上头虽然写了法语和英语,但沈冬沅连蒙带猜的只能止步于标题。
沈冬沅每一个柜子都打开看了看,虽然看不懂,但不能阻止她崇拜盛怀煊啊。
开到最后一个柜子时,里面什么书都没有放,只放了一个很精致的纸盒,深蓝色的,上头点缀着金色的星星,虽然从小被教育不能动别人的私人物品,但沈冬沅嗲着胆子安慰自己,怕什么,反正盛怀煊已经和自己在一起了,迟早要结婚的,他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在做了心理建设后,她厚着脸皮打开了这个盒子。
盒子里只装满了千纸鹤,淡紫色,白杏色,珊瑚色,竹青色,赭石色缤纷的色彩配在一起,煞是好看,沈冬沅只觉得自己的少女心爆棚。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男生的玩意儿,沈冬沅忽然心跳加速,应该是某个女生送给他的吧,沈冬沅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有关千纸鹤的寓意,传闻中如果一天折一只千纸鹤,坚持一千天,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带来幸福。
她从盒子中掏出一只千纸鹤,鹤嘴的边缘有发白的迹象,应该是有些年代了,沈冬沅忽然觉得内心肿胀酸涩,就像是有一颗巨大的柠檬贴在她的背部,企图顺着杆子爬上来,沈冬沅捏了捏自己的脸,告诫自己,冷静,千万冷静,不过是一盒千纸鹤,当年送高岭之花礼物的女生海了去了,不照样没有什么吗?不能自己慌了阵脚。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这个能让盛怀煊收下礼物的女生,而且还保存了这么久,想必是不同寻常的,不然以他那眼睛长在头顶的架势,不嗤之以鼻算是好的了,怎么还会专门找一个柜子把她送的东西好好珍藏着?怕是得时时刻刻取出来看吧。
不得不承认,她有些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