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159
苗臻再次恢复意识时, 他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泽地。
他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小蜈蚣正在一旁捣药。发现他醒了，小蜈蚣下意识的想要扑上来, 想起师父的教训又紧张的低下头。
苗臻扶着眩晕的额头，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杀死少林小和尚的恶徒围堵他, 他杀了这些恶徒。
之后毒发, 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恶徒的同伙赶来，在危急关头晟善赶来救了他。
苗臻挣扎着起身, 问小药童，“晟善呢，小僧的朋友在哪。”
小蜈蚣想了一会, 确定这个事情不用保密后，他小声解释：“晟善哥哥抱着你从山崖跳下来，师父采药时发现水里有血，就顺着水流找过去，你们当时都昏迷了, 你只受了皮外伤，晟善哥哥伤的比较厉害，他一只眼睛瞎了。”
苗臻意识还有些模糊,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脚步飘忽的跟着小蜈蚣来到一间屋子，推开屋门，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从里面传来。
里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 卜良站在床边给他处理伤口。
听小蜈蚣的说法, 苗臻醒的很早, 小长虫刚给他处理好伤口。
因为晟善的伤势很严重, 师父没空照顾他, 只好让小药童来做。
门口和床之间的距离不远, 也就几步之遥。
这几步间，苗臻想到无数种可能。
他之所以离开泽地，是怀疑晟善刻意伪装图谋不轨。
他想着晟善的伤可能是装得，他和毒医时一伙的，联起手过来骗他。
苗臻不愿意怀疑晟善，但他怕自己的愚蠢连累少林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他记得江湖中有会易容的奇人，说过伤口可以伪装。
直到走到近前，看清晟善身上的伤势，苗臻心中仅存的那些侥幸，全都被打破。
其他的伤口是不是伪装，苗臻没细看不清楚。
他只知道晟善的左眼是真的没了。
再高超的易容，也不能真的让一只眼睛变成黑洞。
苗臻走路很轻，卜良没听到他的脚步声。他小心的处理晟善的眼睛。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把卜良吓一跳。
他警惕的回过头，看见来人是苗臻，他脸色瞬间沉下来。
苗臻听到卜良冷声道：“他身上其他伤倒是还好说，落不下什么病根。都只是左眼被人用刀子捅了，以后怕是只有一只眼睛能用。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他死死地抱着你，后背上全是伤。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但他是为了救你才变成这样的。”
他顿了顿，嘲讽一笑，“雪山老魔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他和我挚友共用一个身子，却这么不堪。”
本来伤口集中在背部，不该让晟善躺着。
但他胸口也被捅了一刀，卜良实在是没办法。无论什么姿势，都能压到伤口。
他的话还没说完，苗臻忽然递过去一个小瓷瓶，“里面有四枚大还丹。”
卜良心想苗臻还算有良心，他给晟善喂了一颗大还丹，其余的归还给苗臻。
“有了这个，他伤的能好的快点。再配合我的药浴，在这里养上半个月，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至于卜良后面说的，苗臻没有听进去。
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卜良给晟善处理伤口。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他依旧站在那里。
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若说举一宗之力联合起来欺骗他，还能勉强说是意在他背后的少林。
可现在呢。
他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晟善牺牲一只眼睛骗他。
毒发时间已过，苗臻内力恢复。他从话里摸出自己准备好的书信，信纸被水浸湿，已经变成一坨浆糊。
黑墨将信纸染黑，上面的字迹已然看不清晰。
他所有的顾忌，都是担心牵扯到少林。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顾虑了。
他心怀仇恨杀了十几个人，破了杀戒，愧对于佛祖。
他恶意猜忌他人，擅自在身中奇毒的情况下离开泽地。害的晟善身受重伤落的残疾，愧对于晟善。
待晟善伤势好转，他便回到少林请求方丈责罚。
苗臻摘下陪伴他十七年的念珠，随着内力运转，念珠碎成粉末。
他一错再错，已是无颜留在少林。
强烈的不安和愧疚感，瞬间将他淹没。
苗臻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落。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细微的抽泣声，苗臻一直觉得悲欢于他，即为命运的恩赐，但他从来没有如此悔恨过。
…………
系统一直在脑子里吵吵嚷嚷，硬生生把晟善叫醒了。
他睁开眼睛，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现在的视野。
看来少了一只眼睛，确实是不舒服。
见他醒了，系统啧啧的道：【亲手捅瞎自己的眼睛，你还真是狠啊。】
晟善打开好感度界面，苗臻对他的好感度已经达到95。
他摸摸脸上的白布，轻声道：‘一只眼睛换来绝对信任，这笔买卖很划算。苗臻过来看过我了？你当时在么，录像给我看看。’
系统看到95的好感度，芯情特别好。它一边传录像，一边道：【早知道好感度这么容易弄来，你早点挖眼睛不是更好。】
晟善皱皱眉：‘臭宝儿，你是想疼死我么。’
系统页面上明晃晃的摆着一个痛觉屏蔽器，但系统从来没开启过。
晟善每一刀都结结实实挨了，他想给系统报工伤险，系统不干。
他的狗系统跟个大爷一样，巡查完这边的情况，就去看其他十几个宿主了。
晟善打开录像，他看到苗臻站在他床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面上没有表情，哭起来也几乎没有声音。只是偶尔才发出一两声泣音，听起来却比嚎啕大哭还要惹人心疼。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在晟善的印象里，苗臻冷静自持温和有礼。
尽管立场相对，晟善也从不觉得苗臻是一个软弱的人。他能够坦然接受世界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公，再报以微笑善待世人。
晟善想过他会把这么一个坚强的人逼疯，逼到崩溃落泪。但他没想过苗臻哭起来，会这么的可怜无助。
两人接触中苗臻树立起的高僧形象，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晟善发现苗臻其实也是一个凡人。
感情屏蔽器还在运作，晟善看了一眼屏蔽器，又看了看录像里的苗臻。
屏蔽掉感情后，他变得更加理智。
晟善理智的想着，如果他有感情，那他现在肯定是很心疼。
这种心疼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苗臻，只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怜惜。
他翻了翻自己的计划书，快了，苗臻已经按照他的预想，亲手毁掉他的念珠。
下一步，苗臻会自愿受罚离开少林。
在他的计划里，最多不过半年，苗臻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他像是一束纯净的佛光照在这个世界上，而晟善则亲手这束光毁掉。
他合上计划书，长长的叹了口气。
愁得慌。
晟善能上系统贴吧和应用商店，不过他没有发言权限，只能围观看帖。
上上个世界的时候，系统让他给它打分，给他临时开放过一次贴吧通行证。后来又陆陆续续的要填宿主调查问卷，为了方便让晟善随时填写配合抽查，系统就没有关闭通道。
晟善在贴吧里涨了见识，知道正规的都是一统一宿主，公司要求一对一全程服务。
正经的系统，和宿主是甲乙方关系。性子跳脱一点的，跟宿主是称兄道弟的父子关系。
只有他们这二十个倒霉蛋，是系统的奴隶。
晟善翻看着贴吧，看大佬们聊天，其中一个热帖说有一个小世界的创世神失踪了。失踪好一段时间，监察部和神明保护协会正在到处找他。
其他系统在下面盖了几百层楼，小世界的创始神没多厉害，都比不上它们时空穿越总局的部门组长。等级上看，也就比普通系统高上那么一点。
它们聊得热火朝天，晟善大致看了看，有等级高的大佬统猜测神的灵魂比人的灵魂要强大。所以那个失踪的创世神，可能是被系统拐走提高任务完成率了。
没几个统信它的话，小世界的神也是神，怎么会被普通系统拐走。
晟善也觉得不可能，好歹是个创世神，哪能那么蠢。
他又翻了几个帖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举报他的破系统。
苗臻这边，晟善权衡许久，觉得在没找到其他办法之前，他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进行。
…………
在晟善养伤期间，卜良给苗臻检查过几次身体，确定毒素已经深入他的体内。
晟善这次的苦肉计，只有向北岳知道是怎么回事。卜良全然不知情，在他心里，是苗臻害得他朋友失去一只眼睛。
他最开始很怨恨苗臻，想过要给他下一些折磨人的毒药。
但苗臻实在是难以让人生厌，卜良和他相处久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终究是没派上用场。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晟善身上的伤基本痊愈。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泽地，卜良不放心，又炼制一瓶解药私下塞给晟善。
他嘱咐道：“苗臻中毒已深，每五日必然毒发。他毒发结束后，你给他吃一颗解药。加上我上回给你的那瓶药，总共可以吃一年，之后药没了你再来找我。”
想到晟善对苗臻的喜爱，卜良又补充道：“你可千万别忘了，虽然不吃也不会死，但肯定要落下病根，身子大不如前。他要是因此出事，我可不负责。”
卜良离开后，晟善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瓷瓶。
他只要轻轻催动内力，解药就会化为灰烬。
晟善挣扎许久，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录像里的画面。
苗臻落泪时的悔恨，震碎念珠时的决绝。
晟善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指尖抖了抖，终究是没有下去手。
他长长的叹口气，想着还是留着吧，日后或许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