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离开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叶祾倬都紧紧牵着行珩的手。
行珩偷偷看他的侧脸。
不笑也不说话时，公子这样清冷出尘，好像遥不可及，可是方才的公子也是真的，他们那样亲近。
方才她问公子是不是喜欢她，公子还没有回答呢。行珩心想，可是公子待她这样好，应当是喜欢她的。
行珩心里说不出的熨帖甜蜜。
其实她很久前，就喜欢公子了，也许是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了。
行珩回想了一下，大约每一次心跳的特别快的时候，就是她喜欢上公子的时候吧。
回了府，行珩规规矩矩地同叶祾倬行了礼，告退了。
她还是影卫，是公子的下属，这一点她却是不会忘记的。
行珩尚且年幼，并没有想的太远。
虽有些不舍，她还是目送叶祾倬走远了，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她院子门口来回踱步，十分急躁焦心的模样，正是师父行二。
“师父，徒儿回来了。”行珩喊他，并行了礼。
行二把她拉到墙边去，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容：“阿珩，和公子玩好回来啦？你们没做什么吧？”
行珩红着脸摇了摇头。
行二脸上的笑又难看了几分，他肃容告诫道：“阿珩，你同公子单独在一处的时候，不可事事依着他，可明白了？”
方才公子半途将他和文墨打发去保护安英旭，反而带着行珩走了，他心急如焚，生怕公子对小徒儿做些什么。
公子外冷内冷，是个心狠决断之人，他自小几乎从无什么求不得的，那天行二僭越直言，公子虽当时不悦，但并未对阿珩放下。
公子如今随心而为，他不敢也不能阻止，可是阿珩无论如何，也要清楚利弊才能去做选择呀。
见行珩目露不解，行二又说道：“你可知公子这样的世家公子，女子于他，只是后院开了又谢的花，而影卫，下属，这些身份才是稳妥的。你若做了他的房中人，又该如何做他的影卫？”
行珩虽不知师父说的这些话背后的深意，但意思她明白了。
原本有些羞红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公子这样的人，世间女子的爱慕对他不过过眼云烟。阿珩，你可知？”行二狠狠心又说道。
“师父，你是说，阿珩只能做公子的影卫，就算公子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他，是吗？”行珩沉默片刻，开口道。
行二摸摸她的头，小徒弟已经从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知道就好。无论公子如何对你，你要守住自己，要忠心耿耿，这样你才能在他身边立足啊。”行二看她露出一丝失落之意，有些心疼。
这世家公子的影卫，并不是没有女子，因着女子某些时候行事自有便利之处，但那些女子，他十数年见到的，若是委身于主人，又附上痴心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因为爱上了，便会怨，便会妒，便会妄想独占，还如何能当好主人手中的一把刀？
便只有被弃了。
他的小徒儿，他绝不愿看她如此收场。
“公子如今喜欢你，也许有些情谊真心，可是你怎么能确定他便会一直喜欢你？他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的。”行二决心将这火苗按熄了，于是又加了一剂猛药。
“公子他如今马上十六岁了，国公爷很快就会给他定下新妇，必定会是吴江州乃至整个大沅朝数一数二的贵族女子。”行二看着小徒弟脸色终于血色尽失，知道她已然明白了，但还是只有硬下心肠。
“阿珩可知，你与那些女子，在这世间，乃是云泥之别？”行二心痛难当，一字一句说道：“哪怕最后你能留在他身边，可是公子他，是不可能娶你为妻的呀，阿珩！”
行珩慢慢垂下了头。
犹记得新河赏花时，那两个美丽可人的少女，一人世家大族的嫡女，一人贵为皇族郡主，都求不得公子一顾，也正说明了，即使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家的女儿，也配不上公子。
更何况她这样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女？
“师父，阿珩明白了，不会让你担心的。”行珩抬起头，眸中泪意隐隐，但极为认真地对行二说道。
“阿珩会做好一个影卫的。”
“好孩子，以后你总会彻底明白师父今日的话的。”行二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
“师父，阿珩回去休息了。”行珩闭了闭眼，忍住眼中要控制不住的泪水，脱离了师父的怀抱，向他告辞。
行珩擦了擦眼睛，面色如常地进了院子。
芳儿迎上来，笑的天真可爱，“珩姐姐玩的开心吗？”
“嗯，特别开心。”行珩笑着说道，“就是有点累，要先去睡了。”
芳儿九岁多，家里为了医治她弟弟的病便将她卖了，她是吃过苦的，人也很勤快，见行珩确实很累的样子，便麻利将早就烧好的热水给她倒好，让她沐浴一番。
连嬷嬷和芳儿到了这里后叶祾倬就给行珩指了一处房间更多的院子，芳儿和连嬷嬷便是歇在东厢房。
连嬷嬷也出来迎她，两人说了几句，行珩便让她先去歇息了，也不要芳儿伺候，自己去沐浴了。
整个人泡在热水里，行珩拂过自己的嘴唇，还有些疼的，但已经不能再去回想了。
落了几滴泪，她连忙控制住自己，她还是公子得力的下属，要谨记自己的使命。
这些心动和爱恋总会如烟雾一般散去的。
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文墨来小院唤行珩，行珩此时已经在院中练了两个时辰的武了，因着心绪波动，晚上睡不安稳。
行珩面色如常——实际平时她也并不是多么情绪外露的人。
“公子，不知公子唤属下何事？”行珩拱手施礼。
她并没有行过女子的礼，也一样是男装行动，只如今倒也不会轻易被错认为男子了。
她似乎有些不同。叶祾倬隐隐察觉，但此间事还需要费心。
余震生也在，想必是什么大事。
“阿珩，宫中需要一个影卫。”叶祾倬开门见山说道。
文墨在一旁接着把大致情况同行珩说了。
“这宫女采选有公子的人在，你便见机行事。”文墨说道，“而后七皇子殿下会将你带去的。”
“就是说属下接下来要在宫中保护七皇子殿下和贵妃娘娘。”行珩说道，拱手应是，“属下遵命。”
叶祾倬深深地看着她，她垂着头，十分恭敬，也没有不舍的神色。
“阿珩，你可有不愿？”出声问的是余震生，他对这影卫同外甥之间的波澜略知一二。
“属下无有不愿，定不会辜负公子所托。”行珩平静地答道。
“舅舅，事情便如方才说的定下，您回去休息吧。”叶祾倬对余震生说道。
余震生也不推辞，便先离开了。
文墨乖觉地也退出了书房。
叶祾倬兀自写着东西，并不说话。
行珩立在下头，也静静地。
“可是谁说了什么？”叶祾倬笔下不停，问道。
行珩答：“公子说的是什么？”
“你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叶祾倬又说道。
行珩抬起头来看他淡然的神情，知道不能让公子知道师父说的那些话。
虽都是事实，可是妄议主家，公子定然不会轻饶师父。
“公子，阿珩定会想念你的。”行珩看着他的身影真心实意地说道。
叶祾倬放下笔，面容平淡地看着她，“过来。”
行珩踟躇了片刻，她并不想过去，因为此时能维持住平静全是因为离得远些。
“公子，行一求见。”文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公子，属下告退。”行珩趁机行礼，外面又传来行一的声音：“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叶祾倬只能放行珩先走，让行一进来。
行珩如释重负地走了。
再多呆一刻，她怕自己就会问出不自量力的话来。
行一这些时日都是盯着翼王府的动向，如今消息传来，说翼王近日似乎要清醒了。
又有些麻烦事要应对了。
叶祾倬又十分忙碌起来。
转眼五日过去，行珩同连嬷嬷也学了许多寻常女子的礼仪和行事。
给她安的身份是一个农户家的女儿，因为贴近行珩本身，不容易露出破绽。
手上的茧修掉了些许，又保养了几日，便比较接近于做农活留下的，而不是用剑，避免被明眼人看出来。
双剑可以带去，但要等顺利到了七皇子宫里。
行珩身无长物，带了些碎银，几身衣衫，唯一不舍的只有这对剑。
她戴上帷帽，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动，一人掀开车帘上来了，正是几日未见的叶祾倬。
“公子。”行珩恭敬地行礼。
片刻后一顶帷帽落下，行珩垂着头，被叶祾倬堵在马车的角落里。
“你不来同我道别就走，是吗？”叶祾倬眼睛里有些血丝，显然几日没有休息好。
“公子，你这几天太累了，要好好休息。”行珩望见了他眼底的疲惫，忍不住担心。
“七皇子……惯是个口无遮拦的，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叶祾倬紧紧地盯着她。
“属下知道了。公子请回。”行珩再次垂眸。
叶祾倬欺身逼近，面色不虞，“行二说了什么？”
她就知道，她的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公子？
只不能让公子对师父心生不满。
行珩不回答，伸出了胳膊将叶祾倬抱住，听着他忽然激烈起来的心跳。
就让她再沉溺片刻吧。
“这样就行了？”叶祾倬语气有些冷。
行珩仰头，主动吻上了他，轻轻碰一下。
叶祾倬的手掌按在她的脑后，“不够。”微微侧头加深了这个吻。
“我很快就来，你在上京等我。”叶祾倬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而后不再留恋，跳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