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钥匙姬月白强行挂在腰上，苏叶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轻轻一块坠子却重若千斤，坠子带起的晃动像是打在他的心脏上，让人心神不宁。
连任务都无心再做。
姬月白注意到了他的失魂落魄，问他：“还逛吗？”
自然不可能不逛，好在地图也只差一点就全部绘完，苏叶便指着地图空白的地方——醉梦山庄西北角，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姬月白勾起嘴角：“我建议小苏叶还是不要去那里为好。”
苏叶有片刻迟疑。莫非那里是什么禁止踏足的场所？
“那里是醉月山庄禁地？”他问。
“哈哈哈哈哈——山庄禁地的钥匙刚交给你，对你来说，这里没有禁地，不过嘛，没有禁地，倒是有忌讳之地。怎么样，要去吗？”
苏叶咬咬牙，为了那100积分：“……我去！”
……
直到到了地方，苏叶才直到姬月白刚才为什么会这么说。
四周空气中弥散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人血的味道。
越是朝那栋建筑走，味道越是浓烈。
“这里是醉梦山庄的刑堂，犯了事的人会被关进来，或拷问，或管教，运气好竖着出来，运气差的，躺着出来。”姬月白语气淡漠地为苏叶介绍。
刑堂黑漆大门紧闭，门两边矗立着两尊模样狰狞、身上挂着刑具的石兽。
“这地方近几年没怎么用过，血腥味倒是散了不少，现在留下来的，都是陈年血迹的味道。进去看看？”
苏叶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大门。
古怪的铁锈味混杂着尘封霉味朝他扑面而来。
站在门口，入目一片昏暗，却也能看清楚里面的陈设。角落里随意堆放着各式古怪的行刑工具，上面黑褐色的东西，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还有些其他随意摆放在大厅中的大物件，模样古怪，功用……苏叶一点都不好奇。
苏叶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打心底里发凉。
姬月白越过苏叶，漫步进入屋内，负手四下打量：“许久没到过这里了，怪让人怀念的。”说着转头看向苏叶，“穿过刑堂，后面就是牢房，你要去看吗？”
苏叶没什么兴趣，只愣怔地看着姬月白。
这人一身黑衣灰氅，融入刑堂灰暗的基调里，脸上的神色无喜无悲，只有冷漠。
“苏叶？”
苏叶回神，摇了摇头，后退两步，退回门外，走到光亮处：“不了，我想回去了。”任务已经完成，积分也到账了。
姬月白盯视他片刻，摇头失笑：“也是，这地方又脏又臭，没什么好看的。”说着朝苏叶走去，越过门槛，关上了陈旧的大门。
……
两人正要往回走，远处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喂，你听说了吗，庄主前几天抓回来一个小公子。”
“什么小公子，我看就是兔儿爷吧。”
“噤声！这话是你能乱说的吗，命不想要了？！”
“放心，这地方早几年就弃用了，就只剩下我们几个，谁会没事往这里跑。”
“要我说，还真不是什么兔儿爷，听说庄主可紧张那位小公子了，宝贝着呢，什么好东西都往他那里搬。我问你们，在山庄这么多年，你们见过庄主对谁这样吗？”
另外两人摇头。
苏叶听得目瞪口呆，忽然想到这里是古代，无论是侍妾或者男宠，对于大户人家来说，都是合理的存在。
自己莫名其妙就被男宠了，倒是不生气，就是感觉颇为奇特。
他偷觑姬月白，想看看对方什么表情，看清后心头一跳。
姬月白嘴角带笑，看三人的目光却如同死物。
苏叶心焦，想把人拉走，以免节外生枝，谁想他还来不及动作，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三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衣侍卫，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侍卫双手扣住两人的脖颈，只听得“咔嚓”两声，脖颈断裂，两人脑袋呈不自然的状态垂下。
“不！等一下！姬月白！别杀他！”苏叶惊叫。
侍卫蓦地停手，五指掐在第三人脖子上，等待姬月白指示。
姬月白不赞同地看着苏叶：“妄议主子之事，该杀。”
“没有妄议！你，你不是给了我几十个箱子的东西吗！他，他说的是事实啊，你确实对我挺好！”
姬月白睨了一眼远处那个命悬一线的人，又端详苏叶良久，粲然一笑：“那人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而且小苏叶也替他求情，我倒是很想放人，只是……”姬月白话音落下，侍卫即刻手上发力，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那人脖颈不自然地歪向一边，已然没了声气，脸上还挂着恐惧惊骇的表情。
“——终究不是我的作风。”
三人死后，姬月白揽着苏叶的肩膀，说道：“还看什么，走了，这里会有人来收拾的。”带着人离开了。
……
两人回去的路上，苏叶脸色难看，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还在对方才的事念念不忘？”
怎么可能忘。
三个活生生的人——不，即便这两人只是小说中文字堆砌出来的人，如今苏叶看来，也是有血有肉，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自己面前殒命，而三人的过错，仅仅只是背着家主说了几句话而已。
见苏叶不理会自己，姬月白不满地捏捏他的肩膀：“说话。”
苏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甩开肩上的手。
姬月白皱眉：“你怕我？”
当然怕。这样的疯子，谁又不怕。
“不许怕！”
苏叶无语，磨了磨后牙槽，片刻后问道：“为什么要杀了那三个人，他们明明没有大错。”
“我不是说了吗，私下妄议主子就该杀，这种人留着徒增祸患。”
苏叶瞪他：“你把人赶出去不就可以了，何必把人杀死？”
姬月白轻笑：“小苏叶，你知道什么叫放虎归山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吗？”
苏叶磨牙：“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妨，我现在告诉你。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来我这里就能了，把仇人铲除干净，不就没有人来找我寻仇了么，你说是不是？”姬月白说得轻松，手指慢慢抚上苏叶的脖颈，在脉搏处轻轻按压，“你很天真，要学的还有很多，我可以慢慢教你。”
……
姬月白手上有别的事，没有跟他一起回小院，转而去了书房。
苏叶沉默地回到院子，消失了一整日的白唐已经等在门口。
“白唐！”苏叶三两步冲向他，上下打量，连珠炮似的问，“姬月白把你关在哪里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他对你动刑了？！”
白唐摇头：“多谢公子关心，不过庄主没有对我做什么。”
苏叶皱眉，拽着白唐回房。
“把上衣脱了！”
“……公子。”白唐语气里带着哀求。
苏叶不跟他啰嗦，直接上手把衣服扒下，随即倒抽一口凉气——白唐背后皮开肉绽，一条条血痕，一看就是鞭子抽出来的。
“这还叫‘没做什么’？”苏叶声音发抖。
白唐听他这么说，急得想转身解释，却被苏叶按住，只得背对着他说：“此事和庄主无关，是白唐护主不利，理该受到责罚。”
苏叶长久地沉默，白唐不安地动了动：“公子？”
“上药了吗？”苏叶突然问。
“已经给大夫看过了。”
“既然受伤了，就暂且不要来我这里，我给你放几天假。我这里刚好有些好药，你等我给你拿来。”说着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个白玉小瓶子。
白唐急忙站起来：“公子，真的不用……”光看瓶子，他就知道里面的药绝非凡品，他一个下人怎么能要。
“给你你就拿着。”苏叶强硬地把瓶子塞给他，“伤好了再回来，不然我整天还得看你那病怏怏的脸，影响心情。”
白唐抿嘴：“……谢谢公子。”
人走之后，苏叶独自一人坐在厅中发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书中人物的生死，谁知道还是高估了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他做任务的缘故，白唐不会受伤，那三人也不会死。
苏叶双手捂脸，来这里后第一次感到无助。
苏叶自问，如果他离开姬月白，是不是就能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建议宿主跟随目标人物，便于寻找完成任务的恰当方式。]
听到系统这么说，苏叶压抑的怒火乍然爆发：“放你娘的狗屁！”
[建议宿主以完成任务为首要目标，适当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看着活生生的生命死在我面前，你觉得我能做到无动于衷吗？！”苏叶咬牙切齿地问。
系统沉默片刻，说道：[虽然不知道宿主愤怒的根源，倘若任务失败，世界即刻毁灭，所有的人都会陪葬，牺牲部分人，拯救更多人，在系统看来是最优解。]
[任务时间有限，请宿主慎重做出选择，不要为不必要的情绪所困惑。]
苏叶单手撑额，疲累非常，过了良久，慢慢放下手，看向前方，眼神坚定：
“他不杀我，还把我带回山庄，肯定有原因，我他妈就不信了，还治不了这个疯子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