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金光散去后，两个有着极相似面容的魁梧身影出现在一行人面前，站在左边的人开口:“吾乃界门守护者乌沉，此乃吾弟乌木，何人擅越界门？”
宿戈拱手见礼后道:“在下宿戈，身边几位是我的同伴，我们都来自蓬莱岛。”
一听到他说来自蓬莱岛，乌木不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口中念叨“原来又一个十年过了”，一边将自己的右手摊开，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本册子。
乌木将册子换到左手，再用神力变出一支笔，连册子带笔递给宿戈，说:“凡是从蓬莱岛上来的半神，都要登记，如实写下你们的姓名和所属族群，稍后我兄弟二人会联系对应族群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宿戈依乌木之言在册子上写下自己的信息，将册子递给稚简。后者在册子上写下姓名后看着“所属族群”一栏难以下笔，犹豫再三，写下龙族，借着把册子递给黎曼天的时机对宿戈低语:“我想跟着你，我不想去九尾狐族。”
宿戈非常清楚稚简不想去九尾狐族的原因，再加上此去龙族他孤立无援，有个熟悉的人手能用也不是坏事，于是以点头默认了她的话。
待霍明榆写完信息把册子交回，乌木看到稚简写的龙族二字皱眉，粗声道:“我已经告诉你们要如实填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九尾狐？”
稚简脸色变了变，辩解:“我一介女子在九天举目无亲，只识得身边这位素来情谊深厚的义兄，请两位大人垂怜，准予我和义兄一起。”
乌木对于不守规矩的人最不耐烦，眉头紧皱，然在他开口拒绝前，乌沉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示意他到一旁。
“我们兄弟需商量一番。”乌木丢下这话后跟乌沉走到旁边去，设下结界将两人的声音对外隔绝。
“大哥，你怎么不让我说话？”乌木不解询问。
“小弟，你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乌木顺着乌沉的眼神，发现后者口中所指之人是稚简，不由纳闷:“你一说，是好像见过，记不清了。”
乌沉压低声音:“两年前，凤族长亲自下令驱逐了一个半神。”
经提醒，乌木很快想了起来。因为驱逐的命令是凤姒亲自下的，执行之人便是其侍女兼心腹玉茹，玉茹与凤族士兵将那个半神押解至界门当日，正巧是轮到了乌沉和乌木两人在界门处当值，故而他们见过稚简的模样。
一个两年前就被驱逐的半神竟然回到九天来了，乌木的眉毛拧成一团，面庞因为生气而涨红，“好个胆大妄为的半神，都被驱逐了还回来。大哥，多亏你今日心细留意到了，不然真让她蒙混过关，我们岂不是得罪了凤族长和整个凤族？我这就把那人的名字抹去，赶她离开。”
“你别冲动。”乌沉拦住乌木。
乌木面露疑惑。
“这事儿咱们全当不知道，别掺和。”
“大哥，我不明白。”
乌沉拍了拍乌木的肩，说:“别忘了她是因为什么被驱逐的，龙族那位长老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想找到她。我记得凤族长虽下了驱逐之令，却并没有说不允许她再返回，所以我们现在放她去龙族，即便后面再出什么事，那也是龙族与凤族间的争端，牵连不到我们。”
“这……”
乌木犹豫半晌，最终同意。
两人商量完，乌木撤去结界，对忐忑不已的稚简说:“我们会通知龙族那边，但龙族会不会接受你，与我们无关了。”
稚简迅速向两人行礼，说:“感谢两位大人垂怜。”
乌沉立刻用神力凝结成纸鹤向龙族和鸣蛇族传信，说明有半神到来的事。
很快，鸣蛇族的人到来，与乌沉、乌木寒暄几句后便带走了黎曼天和霍明榆。宿戈远望云海中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对于自己即将去往龙族见到几位也许并不期待见到自己的亲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还未理清这是怎样的感觉时，一条银龙穿越云海而来，在白玉台上空首尾相接化为人形落下。
来人是宿青。
乌沉和乌木对视一眼，都没有预料到龙族这边竟然会让宿青来接人，两人立刻向宿青行礼问候:“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令宿戈感觉到意外，遂看向脸上没甚表情的宿青，他在打量间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熟悉，却非常肯定自己并未见过这张脸，只能保持缄默。
“龙族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
这句话好似是在欢迎他的到来，然而宿戈在宿青眼中看不到丝毫欢喜。
宿青再开口:“我是宿青，族长让我来接人。”
宿青……青蔌……
宿戈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冷，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对宿青产生熟悉感，因为他们当下并非初见。
他的目光不可谓不复杂，宿青感觉到后猜到他已认出自己，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你不该来这里，如果你愿意离开，我可以送你回去。”
“多谢您的好意。”宿戈回答，“但来到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退却。”
闻言，宿青心知势不可逆，原本因为从前短暂相处时光而带上几分温情的目光迅速冷了几分，被她注视着的宿戈感觉一瞬间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记忆里的痕迹，那份始终没有被承认的师徒之谊好像就这样无声地消散了。
宿青看向一旁的乌沉，问:“你在传音里说我们龙族有两人，另一人在何处？”
乌沉指了指站在宿戈身边的稚简，对宿青说:“正是她。”
“九尾狐怎会是我龙族人？”
乌沉立刻回禀了详情。
宿青的目光落到稚简身上，尽管与后者有关的那桩两年前的“风流韵事”曾在九天掀起不小的波澜，宿青对此也有耳闻，但她并没有见过稚简，所以不知道稚简就是传闻中的那人。
“她是你的妻子？”宿青问。
宿戈摇头，稚简看到他并不作假的动作后垂下眼帘掩饰失落。
“龙族的规矩是管好自己的人，希望你能将它牢牢记住。”宿青说完后挥手从环绕白玉台的云海间引来一缕白云至宿戈和稚简脚下。
白云似薄绡，在宿青的牵引下渐变为彩色，化成一叶扁舟将两人从白玉台上托举起来，随着化龙的宿青一起飞入云海。
于云海中穿行，清风拂身过，万物入怀的壮阔之景令人沉醉，不知不觉间万重山便已在身后。
抵达章尾山，宿青站在天池边将彩云抛向池中，使其紧贴着水面化为一座直达位于池中心的宫殿的虹桥，而后回首示意宿戈和稚简跟上自己。
离那座巍峨的宫殿越近，宿戈便越能感觉到龙族作为百兽之首的霸主气息，这种扑面而来的冲击感使他想起了自己与母亲的颠沛流离。他的心绪因为这些回忆变得万分复杂，不由垂头，透过水面看见了盘踞于池底的烛龙的伟岸身影，在与烛龙那双收容白昼与黑夜的眼睛对上的刹那，他在那眼中好似看见万丈璀璨星光，整个人有种灵魂被穿透的感觉。
这种极具冲击力却一闪而过的感觉，令宿戈出现了瞬间的恍惚，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将这一插曲搁置在旁，因为宫殿已经到了。
宿青让稚简留在宫殿外，只带了宿戈进入主殿。
龙族的先祖祖龙乃是青龙，故而龙族崇尚青之一色，王宫主殿内以大幅天青色画面描绘了历任族长以兽型战斗的场景，一眼望去，直让人叹服龙族之骁勇，而生不出丝毫的反心。
宿戈收回目光，回想自界门进入九天后一路所见，无一处不是在对来人展示兽神威仪，仿佛他们天生就该高居于此俯瞰万物，受地上生灵敬仰。
如果不是到过夏子昭之墓，他必也会如世人那般认同。
宿青止步于通向王座的玉石阶前，向宿曜行礼，说:“哥哥，我依照你的吩咐，把人带来了。”
宿曜在王座上凝视良久，后起身走下玉石阶，到了宿戈面前，开口:“孩子，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她可还安好？”
这样温和有如慈父的关切话语放在一个初见面的位高权重的人身上很容易让人动容，对其倍感亲切乃至依赖，但是宿戈知道自己和母亲的眉眼并不相像。
“家母已逝，多谢您挂怀。”宿戈说。
宿曜早知晓此事，且他其实根本不记得这个为自己生育了孩子的人是什么样，故而脸上没有表露出伤怀，只说:“既来了这里，便可当作是回家，莫要拘束。”
“多谢……族长。”
宿曜没有去纠正这个称呼，而是示意身边的侍从晁魁上前，对宿戈说:“既然回了家，就该认认家里人，你随他去后面见一见宿音。”
“哥哥……”
宿青欲出言阻止，被宿曜打断:“迟早要见的。晁魁，带他去。”
“遵命。”
宿戈不明白宿曜的意思，只能沉默地跟着晁魁行动。两人行至宿音宫殿前，被门口的士兵拦住，晁魁表明来意，其中一人却说:“殿下今日宴请了凤族和夫诸族的两位族长，已吩咐过不得打扰。”
晁魁立刻道:“此乃族长的命令。”
士兵于是入内禀报，回来后与另一人将殿门推开，放晁魁和宿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