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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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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影剑回归凤族的消息在九天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不值得惊讶。

    因是要将剑封入禁地,回到宫殿后,凤姒就把承影剑交给了玉茹,命其在族中寻一名工匠,对承影剑进行检修。待玉茹领命离去,凤姒倍感疲乏,在无人处静坐片刻后闭眼小憩,却很快惊醒,垂眸看着剔透如镜的地面不语。

    不久后,丹穴山下的守卫传音禀报有客来访,是五色鸟族的族长孟闯。

    凤姒有点意外承影剑回归之后第一个上门的人是他,将脑中各种纷乱无序的想法抛开,让守卫们放孟闯上山。

    孟闯是一个人来的,他进宫殿后先向凤姒行了礼,说:“请凤族长见谅,其实我早该来的,只是一直无法面对这件事,毕竟犯下这个错的人是我的妻子。”

    他言语间流露出的意思让凤姒有一些意外。

    关于孟闯与离歌的结合,凤姒了解的并不多,只是耳闻孟闯在青丘山对其一见钟情,不顾族人反对与旁人劝阻,坚持要娶离歌为妻,并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即便后来婚礼上闹出了“假新娘逃婚、真新娘失踪”的笑话,孟闯仍不改其心意,寻回离歌后重办了婚礼,据说这两人恩爱异常,只是没过多久,就出了离歌盗走承影剑的事。

    “你的妻子?”凤姒看着孟闯,“你视她为妻,焉知她可视你为夫?”

    离歌的行为无疑是自私的,她既嫁了孟闯,是族长夫人,就与五色鸟族一体,理应在行事时顾虑身后的族人们。偏她是个全不顾的,我行我素犯下错,为了不让承影剑的事波及五色鸟族,孟闯赔上了无数的奇珍异宝,甚至在事后,他和族人还得感念凤族的宽宥。

    面对凤姒隐含的嘲讽,孟闯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凤族长,一个没有自由与尊严的人,很难被爱情牵绊,在那样的处境下,任何人都很难去爱别人。我爱的并不是她姣好的容貌、夺目的舞姿,而是这副躯壳下不屈的灵魂,所以虽然我知道她做了错事,却能够理解她。”

    “理解?”凤姒从王座上站起来,俯视这个语出不敬的男人,“孟族长,如果你是来跟我谈理解,那么现在,你可以从这里离开了,丹穴山的大门永远不会向一个不尊重凤族的人开启。”

    “我没有任何冒犯凤族的意思。”孟闯的态度不卑不亢,“我今日来,是想以一个丈夫的身份致以歉意,为了弥补我妻子犯的错,我愿将这柄征吾剑献给凤族。”

    “征吾剑?”凤姒忍不住眯起眼。

    洪荒诸神寂灭,许多神兵随之毁灭,留存者甚少,且分散于六荒各族。现下孟闯奉上的征吾剑,乃是洪荒时代东华帝君的兵器,尽管这把剑存在缺损,不能在日常中使用,但其作为洪荒时代的遗存,自然具备非凡的意义。

    孟闯手上的征吾剑,外表古朴无华,锋芒尽藏于剑鞘中。

    凤姒自高处一步步走下,从孟闯手上取走剑拔出,只见剑身光华流转,足以窥见当年东华帝君之风华。

    “好剑。”凤姒称赞之后将剑收回,还到了孟闯手上,“无功不受禄,承影剑的事已了结,我也原谅你方才的失言,这征吾剑是你族中的宝物,拿回去吧。”

    孟闯仍保持着双手奉剑的姿势,“宝物既已送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凤姒看着孟闯,“孟族长,不如直说你之所求。”

    孟闯直起身,说:“自知晓离歌所为,我便知她没有活命的可能,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她走得是否痛苦。”

    凤姒无法从孟闯此刻的表情上分辨出他是否真的深情至此,竟愿意用征吾剑来交换一个消息。她沉默了很久,最终选择成全他这不知真假的深情,开口:“如果你认为不入轮回算是善终,那么她走得就不算痛苦。”

    不入轮回,即身与魂具灭,孟闯的眼前一瞬间闪过了自己初遇离歌的画面,那副躯壳下隐藏的不屈的灵魂,终于是为了自己或者他人的自由而万劫不复。

    “何至于此。”

    孟闯叹息一声,不知是在叹离歌何至于走到这般境地,还是在叹凤姒何至于用这等残忍手段。

    “多谢凤族长告知,我告辞了。”孟闯说罢,转身离去。

    宽阔的宫殿回归了寂静,凤姒在王座前驻足良久,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继位大典那日,她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登上王座,传承象征族长的红莲业火,从此万人之上。

    耳畔似有无数庆贺声响起,然而在这么多繁乱的幻音中,只有一个人的声音拨开层层的迷雾传入了她心里——

    “惠茗。”

    似叹息,似呓语。

    凤姒猛地回过头去,却只见宫殿里空无一人,然后她才梦醒般意识到,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该是这样。”凤姒低语一声后坐回了王座上,又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原本躁动的心在这过程里沉寂下去。

    不久后,玉茹捧着承影剑归来。

    凤姒从玉茹手上接过剑,说:“我去禁地一趟,把承影剑送回去,如果长老们有什么要紧事找我,你让他们到禁地来。”

    玉茹应是。

    禁地最深处是历代先祖安眠之所,尽头处乃一座岫岩玉雕砌成的玉石台,上置历代先祖之兵器。通向玉石台的两侧为巨型浮雕画,上面雕刻了形态各异的凤凰,均以历代先祖之兽身为原型,这些凤凰的眼睛皆由墨翠点缀而成,细看下会发现它们都看向了玉石台上与自己相对应的兵器所在。

    凤姒走到玉石台前将承影剑放回了它原本的位置,而后跪在了蒲团上,对着凤族的先祖们行以庄重的三扣九拜礼。

    行完礼后,凤姒直起身,“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我以为自己在成为族长的那日就抛弃了一切迷茫,像舅舅那样为凤族而活。但是现在,我被从未有过的情绪牵绊,变得软弱,变得犹豫。”

    “我深知自己不该这样,也已决定要将这份于族群而言毫无用处的软弱和犹豫舍去。只是,舅舅、母亲、两位叔叔、我的族人们、凤族先祖们,在我抛弃自己的软弱和犹豫前,请容许我哭泣一次……”

    凤姒闭上眼,两行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掉到了地上。而很快,脸庞的泪痕就被风干,她再度跪拜,像是郑重地送别了故人,引身而起时目光透露出平静。

    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凤姒转过头发现到来的人是母亲凤婀,并未惊讶,向后者问了好。

    “两位叔叔没来么?”凤姒问。

    “那两个人……”凤婀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他们还在争谁先进来,应该再过一阵就有结果了。”

    凤姒顺着凤婀的话很轻易就想象出了纪致尘和祝宁榕互不相让的场景,忍不住发笑,说:“或许最后是他们一起进来。”

    正如凤姒打趣那般,不久后并未争执出个结果的纪致尘和祝宁榕同时走进来,凤姒和凤婀见两人有话要对凤钰说,互相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这里。

    走到外面,凤姒来禁地的目的在刚才就已达成,便没准备多留。

    凤婀见凤姒要走,在其转过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姒,关于红莲业火的事,你不打算问我点什么吗?”

    这话问得有点没头没尾,但是凤姒很明白凤婀口中“关于红莲业火的事”指的是先前在山洞里自己神魂忽然震荡这件事。神魂有异不是小事,事后平静下来,凤姒很快就想清楚自己被人下了诅咒,这个诅咒就藏在早已与她一体的红莲业火里面,除非下咒的人死去或主动解除,否则它将永远存在。

    至于下咒的人是谁……能将诅咒悄然地植入红莲业火中,除了母亲凤婀,凤姒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而这个猜测在现在得到了证实。

    “母亲是希望我问为什么吗?”凤姒看向凤婀,在其开口前摇头,“不必问了,因为您一定是为了我好,不是吗?”

    这样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的反应让凤婀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你跟哥哥很像,不愧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凤婀有些感慨,“小姒,我跟你不同,我一出生就有个哥哥,所以自由贯了,对于我这个临危受命的前任族长,无论是族人们还是长老们,他们都未曾对我抱有真正的期望。哥哥没有继承人,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所以你注定要成为凤族的族长,注定要为了族人们失去一些东西。”

    “我明白的,母亲。”凤姒说,“我已不会再软弱。”

    她的话让凤婀有些愧疚,因为这些本来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但是因为她不想承担,所以一切就都落在了凤姒身上,甚至后者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然而最终凤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恢复了一贯放荡不羁的作风,继续自己自由而享乐的生活,目送凤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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