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清晨，宿戈是客栈里除了小二之外起得最早的人。想着今日便要去斗场一试，同时也是为了将一夜之后仍然杂乱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他在后院温习剑法。
一剑扫起满地尘埃，宿戈沉浸于挥舞的动作中，渐渐在地上划出一个“静”字。待最后一个笔画落定，他把剑收回，转身见一改酒气绕身的时留在不远处，于是拱手行礼，“不觉时兄在此，方才献丑了。”
时留摆手，说:“把你剑给我看看。”
闻言宿戈犹豫片刻，心想斗场一行他们将是同伴，理当互有信任，便把承影剑给了时留。
承影剑和含光剑是双生剑，因凤钰在铸造时考虑到赠与对象不同，承影剑剑柄盘绕的黑龙取材于祝宁榕的真身黑龙，含光剑剑柄处则是人面鸟身，踏海浪涛涛，合纪致尘海神的身份。
时留在九天时，承影剑已被收入凤族禁地中，故未能得见其真容。不过在醴泉边遇见凤姒，含光剑的全貌他是知晓的。两剑出自一人手，自然有相同处，时留小心地抚过剑身，又把剑还给了宿戈。
“剑在你这里，没到生死攸关之时，我建议你不要轻易使用。”
宿戈心里有关于承影剑的疑惑在时留说出这句话后累积到了顶峰，尤其昨日险些性命不保时，神秘人更是说自己要杀人取剑去邀功，他迫切地想要了解手中这把剑的来历。
“时兄似乎对这剑很了解。”
时留笑了一声，摇头。
宿戈想起之前初见时留之时，冬忍曾隐晦地表达过时留在九天呆过，于是他打算从时留这里探些消息，说:“我想向时兄打听一个人。”
“说。”
“昨日我曾见一人，人身犬耳，左右两臂各有一条青蛇，手持一把大弓。时兄见过或者晓得这样的人么？”
时留沉默了片刻，直白地点破了神秘人的身份:“奢比尸。”
这名字宿戈从未听闻，不由向时留追问奢比尸具体是个什么身份。
时留觉得要解释这个问题很麻烦，因为提起奢比尸就不可避免会牵涉到龙族，一旦涉及龙族，需要花费口舌的事情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开这个头。
这般考虑后，他理直气壮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这绝对是假话，但是宿戈明了对方本身没有分享自己所知之事的义务，说出奢比尸这个线索已经是帮忙，于是隐下被噎住的感觉说了句“多谢”。
难得早起的孔时清在等着开饭时遛弯到后院，各看了站着的两人一眼，“二位正聊着呢？惠茗和冬忍下来了，马上就开饭了。”
三人一起回到大堂。
冬忍原本担心时留对斗场的事反悔，今日见到他才安心，特意跟惠茗换了个位置坐在时留旁边。这样一来惠茗手边坐着的人就变成了宿戈，二人默契地对昨日之事不提，相安无事地吃完了饭。
五人稍作休息后前往北城斗场。依旧躲在柜台后面偷闲的人听到他们是来参加比赛，伸个懒腰后直起身，领着他们走另外一条路到地下，替他们登记了姓名。
仅仅一炷香的功夫后，一位姑娘示意他们进斗场，开始第一场比赛。
孔时清手上把玩着小刀，面色平静，心跳声却大得让冬忍笑出了声:“小试牛刀而已，别这么紧张。”
“老毛病了。”孔时清说。
五人走入武台，很快这场比赛的对手也进来了。对面的四男一女容貌相似，年龄瞧着女人最小，应该是兄妹关系。宿戈学着扈闫西那样通过真身的眼睛去看五个对手，发现他们的真身都是絜钩——状如凫而鼠尾，善登木，两翼与尾巴都有毒，群体行动时会产生共鸣。
考虑到惠茗和孔时清在对方不主动释放真身的情况下看不见真身，宿戈简单向二人说了下情况。
场外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
舒家兄妹的名字简单又好记，从舒壹到舒伍，舒伍是五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瞧着瘦弱不起眼，实际上她的力气比任何一位哥哥都大。围绕这个一般人想不到的特点，舒家兄妹制定了战略，在比赛开始刹那四位哥哥凭双翼升空，身后的尾巴与地上舒伍的尾巴相互缠绕住，五人就这样连成了一体。
这一张“蛛网”在时留看来并不结实，给宿戈他们练手却合适，若是连这场比赛都拿不下，就证明自己看走眼了。于是时留在告知他们自己不会出手后，十分干脆地退到武台外，用行动把比赛变成了四对五的局面。
舒家兄妹自觉被看轻，虽生气，但是又觉得对方自曝其短，是自己的机会，默契地趁着宿戈四人还未行动，将翅膀振动频率慢慢地向一致调整。
共鸣说白了也是一种声波攻击，形成之后似风，却比风更凌厉。达成共鸣并不容易，即便舒家兄妹占着同胞的优势，蓄力的过程仍然很长。
时留的离开让人措手不及，宿戈迅速把一瞬间的慌乱稳下来，说:“对面占着会飞的优势，我们恐怕没法正面攻破。眼下突破点是那个姑娘，只要打乱对面节奏，这场比赛就是我们赢。”
四人达成共识。冬忍打头阵，宿戈和惠茗一左一右分列其身后向前，孔时清落于最后，在安全距离内寻找扔出一口袋飞蝗石的机会。
冬忍很快就近了舒伍的身，双手在抬起的瞬间化为豹爪向其攻去。舒伍对此反应却很快，尾巴反过来利用哥哥们搭起的“蛛网”轻盈地带起身体避开攻击，一面卯足力反击，天生的力气大反倒把没甚防备的冬忍推了出去，险些直接跌出场。
孔时清隔着衣服握住冬忍的手腕，让她借自己的力站起来，“没事吧？”
冬忍利索地抹掉嘴角的血，眼中燃起熊熊斗志，“这小姑娘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小一个却有无穷的力气。”
“我说你也不遑多让。”孔时清这时候忍不住嘴碎起来，“悠着点悠着点，我们人数上吃亏，不能被牵着鼻子走。你看现在宿戈和惠茗一人牵制了一个，我刚才算了算，我的石头能丢过去，咱俩合作，把剩下三个人解决了。”
“行。”冬忍瞬间有了决断，“他们自己把自己绑在一起，既方便了自己，又方便了我们，你见机行事。”
说罢冬忍再度奔向前，这次却没有正面攻击舒伍，而是从侧面避开，灵巧地攀上舒伍与仍在空中的舒贰和舒叁尾巴搭成的三角网，试图直接踩着他们自己的尾巴去把舒贰和舒叁打下来。
舒伍自然不会任由冬忍攻击哥哥，回身抬手拉扯冬忍，伸出的手却忽地吃痛，本能地缩回去。她看了眼手上的红印，又看到地上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猛地向孔时清所在望去。
孔时清一击即中，心里得意，和舒伍撞上的视线不由带了点挑衅。后者心里窝着火，深吸几口气摁下追打他的冲动，把注意力放在冬忍身上。
见状，孔时清掂了掂手头的小石子，以极快的手法再度发出五击，全部瞄准舒伍手上的红印子，打得后者手麻。
到这时候舒伍终于再也忍不住，舍弃冬忍向孔时清扑过来。
舒伍一动，舒贰和舒叁的尾巴失了连接点呈自然下垂状，冬忍趁这机会两手分别拽住头顶二人的尾巴，在他们反应过来把尾巴收回去之前狠狠一扯，虽然没直接把他们拖到地上，但成功地打断他们的共鸣蓄力。
舒家兄妹布局被打乱，作为中心的舒伍又被引到孔时清这边，败局已有雏形。宿戈谨记并认同时留的提醒，非危难之际不会再动剑，凭着十年来四处流浪锤炼出的身手，制住了与自己交手的舒壹。
惠茗紧跟着宿戈的节奏制住舒肆。眼看胜利唾手可得时，灵巧活动牵制着舒贰和舒叁的冬忍忽然身体一僵，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想要再起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麻，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冬忍心里慌乱一瞬，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舒家兄妹存于尾巴和双翼之上的毒。以现在的状况看，这种毒或许不会要人性命，但会不知不觉地麻痹人，直至身体不能动弹。
而在冬忍把一切想清楚的时候，不等她出声提醒，宿戈也中了招，双手麻痹使不上力，让手下的舒壹抓到了机会反击，一记膝击将其击退几步。
孔时清一看他们倒下，猛然醒悟舒伍过来之后为什么一直用尾巴攻击自己，也踉跄一下趴在地上狼狈地喘气。
场上形势瞬变，舒伍按照舒壹的指使从孔时清那边撤回来，舒家兄妹聚在一起以包围的姿态向惠茗逼近，“还不认输？一打五可不好看。”
惠茗在心里叹了口气，输赢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她并不想在这里做个出风头的人，但是现在她已经错过了模仿宿戈三人中毒状态的时机，补救是来不及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