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设结界的人走了，结界却还在。惠茗把宿戈扶到柱子旁靠着，召出祝融问承影剑上面的那些裂痕是怎么回事。
巴掌大的祝融顺着含光剑滑到承影剑上面，以端详的姿态从剑尾走到剑头，回身向惠茗行礼后说:“小主人别怕，这些裂痕乃是剑灵受伤所致，等剑灵恢复，裂痕也会自行修复。”
确定承影剑真的无碍，惠茗才分神细想方才预备杀掉宿戈的那个人，“犬耳、又有青蛇相伴，整个九天也只有奢比尸符合这种特征。他在抬头前刻意戴上面具，显然是怕我认出其身份，是谁呢？他又是谁派来的？”
“奢比尸族被灭后，龙族施以援手，收留了仅存的十余个孩童，将他们安置在章尾山中。”祝融说，“能驱使动他们的人只有龙族中人了，不过小主人，我也想不通会有谁如此大费周章。”
“人间都知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宿戈不过是个半神，想杀他的人却派了一个神动手，唯一能说得通的是他的存在威胁到了背后的那个人。祝融，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半神会威胁到一个神？”
“也许……是身份？比如说涉及到继承权的争夺，我曾经旁观过为了继承权打得头破血流的戏码，当然我并不是说这个人牵涉的事就是这样，因为他只是半神。”
神与半神之间所存在的天差地别的鸿沟无法逾越，正如祝融所言，一切猜测在套上“宿戈是半神”这么个前提时就都变得让人无法相信了。
惠茗回头见宿戈脸色开始发紫，显然是中毒已深的症状，便不再跟祝融闲聊，查探了一下他所中之毒，发现竟然是多种蛇毒形成的混毒，有点疑惑:“怎么会是多种蛇毒混合？”
“或许是因为奢比尸身上那两条青蛇的培养方式很特别，我以前听说他们会捉一百条蛇让它们互相争斗吞食，最后留下脱颖而出的蛇王为己所用。活下来的蛇王吃了那么多蛇，本身携带的毒变成混毒也讲得通。”祝融细心解释。
惠茗自己没法解宿戈体内的混毒，转念想起昨日孔时清晕倒时冬忍请来的那个叫裘思陇的医师，有了主意。她先用神力封住宿戈的奇经八脉，不让混毒进心肺，然后破开结界，把他扶了回去。
冬忍没想到惠茗和宿戈出去一趟还遭到袭击，又感慨他们这几人真是今天这个躺明天那个躺，多灾多难的，也不知道原定的北城斗场之行能不能顺利进行。
裘思陇再次被冬忍拽过来时很不满，偏头看见一副中毒已深模样的宿戈却立马正经起来，认真地试探了一下他体内沉积毒素的情况，惊诧道:“他是去蛇窝里睡了一觉喂蛇？身体里有这么多种蛇毒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命挺大，如此情况下还保住了心肺，不然我也治不了了。”
冬忍心说有救就好，催促裘思陇尽快解毒。
这十万火急的档口裘思陇却不慌不忙地捻着假胡子思考起自己要什么报酬来，一般的小毒他配个药吃下去就没事了，宿戈这种情况却只能取他兽型的一只耳朵剁碎后食用才可解，虽耳朵能再生，但毕竟割耳还是痛的。
惠茗看透裘思陇故作认真模样下的真实想法，替他问了出来:“不知裘医师想要什么报酬？”
裘思陇捻胡的动作一顿，向惠茗抛去一个赏识的眼神，清清嗓子后道:“医者悬壶济世，本该不求回报，但既然你问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绕圈子。”
“裘医师直言。”
“我的条件很难，所以我不限时间，我要一枚争渡果。”
冬忍听到后瞪圆了眼睛，“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趁火打劫的人！张口就要争渡果这么珍贵的东西！”
“打住，我话还没说完，等我说完后你再说。”裘思陇说，“我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你们若是答应，等你们去中心岛，我会和你们一起。”
“不行，绝对不行。”冬忍想也不想就回绝了裘思陇，十年才结五枚的争渡果，何其难得，没有人会把已经拿到手里的登天阶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至少她自己是绝对不会让的。
裘思陇也不让步:“那就让他被那些蛇毒折磨死吧，我是不会有恻隐之心的。”
惠茗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叹气，裘思陇的要求对别人来说难以接受，但对她来说，恰恰是最容易实现的，因为自己压根就不打算拿什么争渡果。
“救人吧。”惠茗说。
裘思陇看她，“你答应了？”
惠茗点头。
冬忍没想到惠茗真的会答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把头偏向一边。
裘思陇摘下帽子，头顶冒出了耳朵，他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一把刀，眨眼的功夫手起刀落。斩落的左耳被放在一个白瓷盘里，许是得了个便宜心情很好，裘思陇把从自己身上割下来的耳朵剁碎时甚至哼了首不知名的歌谣。
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令冬忍环抱双臂搓了搓鸡皮疙瘩，飞也似的离开，“我、我出去了……”
惠茗背过身去不看裘思陇的动作。
裘思陇把耳朵剁成蒜泥的样子，后知后觉地觉得恶心，把刀收回去，端起盘子往惠茗手中稳稳一塞，头也不回道:“全部喂下去就行，噎着了喝点水。”
惠茗默诵法则把不适压下去，用勺子把东西一点一点喂进宿戈的嘴巴里，幸好他即便昏迷了也有下意识的吞咽动作，不至于像话本里那样需要人亲口喂。
耳鼠在解毒上天下无双，宿戈那发紫的脸色逐渐回转为红润，原本的昏迷也变成了睡着的状态。惠茗发现随着宿戈的恢复承影剑也在缓慢地修复，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落下，替他盖上被子后离开。
晚些时候宿戈醒来，冬忍替他倒了杯温水，宿戈接过饮下后摸了摸自己右肩，却没摸到本该存在的伤口，疑惑道:“我这肩上的伤……”
“跟毒一起治好了。”冬忍回答。
“你说得对，我中了毒。”宿戈还处在恍惚中，“我怎么回来的？”
“惠茗扶你回来的。”
“惠茗？她怎么会找到我？”
冬忍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宿戈不语，思考之后决定去找惠茗问问自己晕倒之后发生的事。
冬忍看他下床，惊讶道:“裘医师临走前说你要卧床修养一天，你再有急事，身体才是第一。”
宿戈摇头说自己没事，到隔壁敲响了惠茗的房门，得里头一声“进来”后才推开门进去。
“你怎么来了？”惠茗放下茶杯。
见到惠茗，宿戈立刻想起刚刚自己出门之前冬忍说的话，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惠茗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向他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惠茗，你是怎么找到我？”
“上午我把剑送到作坊，出来之后见时间还很早，便沿街向路人打听你的去向去找你。他们说你跟一个老者出了城，我就去城外找你，发现你躺在树林中，还中了毒，于是把你带回了客栈。”
“你去时没发现旁人？”
惠茗摇头。
宿戈犹豫片刻，把自己今日被袭击的事说了出来，惠茗听后故作惊讶:“你是说有人要你的命？”
“是……晕倒前我已身中剧毒，无力再还击，我是真的以为自己今天会没命。可现在我好好地站在这里，毒还解了，到底是谁救了我？”
惠茗自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出手救的，想了想后回答:“或许是你的剑救了你。”
“剑？”
“神器有器灵，你的剑是神剑，自然有剑灵。你处在生死关头，剑灵感知到后护主，不奇怪。”
宿戈被惠茗说服，尽管心里还是觉得仅仅神剑护主就能击退一位神不太可能，但是怀疑去了大半，不再纠结此事。
“我听冬忍说了裘医生要的报酬，那枚争渡果我会负责给他。”
“你不必……既然是我答应的裘医师，怎么能算到你头上？宿戈，对于这件事你不用觉得抱歉或者亏欠，我是自愿的，争渡果对我来说并非必需品，用它换一条命反而更值得。”
宿戈攥紧手，“可是被救的人是我。惠茗，你这人心善——我看得出来，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让我心安理得些。争渡果那么珍贵的东西对你来说不是可有可无，我记得你对我和小胖说过，你来找人，没有争渡果你怎么登天阶？”
惠茗没想到他对初见面时自己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沉默片刻后说:“或许你把我当时的话理解错了。”
“什么？”宿戈错愕。
“我只是说自己要找人，但找人并不意味着我需要去九天。”
宿戈语塞，因为她说得没错。
“可……”
惠茗打断他:“我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宿戈从近在咫尺的惠茗的瞳孔里清晰看见自己的身影，不敢相信却又觉得惠茗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他就是那个人，不由真的愣住了，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