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霍行深若无其事地度过了两天孤家寡人的日子。
第三天，指使陆嘉翡去探了孟以凝的口风后，陆嘉林敏锐感觉风向不妙。
平心而论，他不想以后都在一个被小宠物抛弃的阴晴不定的男人手底下做事。
他干脆把消息透露给霍惟和程怜青，随他们一起上门，想着帮忙出谋划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霍行深纡尊降贵，先把小姑娘哄回来再说。
他们的车子刚进了大门，霍行深就开门出来了，一见他们，他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陆嘉林，你的年终奖金是不想要了？”
陆嘉林闪到程怜青身后，低声道：“夫人，我的年终奖金不会没有了吧？”
然而他寻错保护伞了，程怜青对上霍行深不满的暗眸，也感到棘手。
“唔……嘉林，硬气点，不就一点年终奖金？没有就没有了吧。”
“……”
霍惟轻笑着问：“人还没回来，你就不会去接？”
霍行深恍若未闻，正想转身进门，将他们拒之门外，就听陆嘉林道：“黄英的车？”
黄英的车回来了，驶进大门，稳稳停下。
在几人迟疑的目光里，驾驶座上下来一个孟礼，拿着车钥匙在手上抛了抛，散漫而大方道：“霍先生、霍夫人，这么巧，都在呢。”
程怜青反应过来，扯出笑容，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姐姐来了，快到家里坐坐。”
孟礼被她拉进豪宅，斯文笑笑，“霍夫人，别叫我姐姐，我哪里受得起。”
“要的，你是凝凝的姐姐，我们跟着凝凝叫你，是应该的。”程怜青真诚地说，把她按在沙发上，“姐姐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三个男人跟着走过来，孟礼面不改色地笑着，气定神闲道：“不用麻烦，我就是来帮凝凝还车的，顺便帮她收拾一下行李。”
话一出，宽阔的客厅里，流动的空气忽然缓缓静止，像有一股寒流融入，悄无声息冰封一切。
程怜青看一眼霍行深，愁眉皱眼问道：“姐姐，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这件事……也太突然了。”
这件事不该变成这样啊！
“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不知道，我说了也不算。”孟礼耸耸肩，以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情回应程怜青，“不过结婚的时候就挺突然的，现在突然一拍两散，我觉得也算是头尾呼应，很合理。”
在场四人一时语塞，“……”
孟礼放下车钥匙，起身道：“这个家还挺大的。你们要带路吗？”
程怜青急道：“姐姐，没有什么办法让凝凝再和行深谈谈吗？”
她话音刚落，霍行深却旋身坐在单人沙发上，漠然道：“嘉林，带她上去收拾行李。”
陆嘉林引领孟礼上楼去，客厅里剩下他们一家三人。
霍惟无奈坐下，有点意外地问：“你还真的打算离婚？”
霍行深默不作声，手上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漆黑的屏幕里藏着孟以凝选择躲避他的证据。
——霍先生，我们离婚吧。
——做梦。
——你现在还不想离婚的话，我们就先分居好了，我可以找人帮我回去拿电脑和手机吗？
——你翅膀硬了。
——我当你同意了。
孟以凝虽然怂，但翅膀确实硬了。
刚才一见到孟礼，霍行深恍然大悟，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孟以凝打电话给他，求他娶她，那个时候她在孟家已经待不下去，走投无路只好投向他这个陌生人的怀抱。现今，她的翅膀硬了——即是今年，孟礼归国，创业成功，生意稳定，完全有本事给一个被迫早早嫁人的妹妹提供全新的生活。
自然而然，孟以凝有底气说离婚了。
亏他一时大意，不了解她们姐妹情深，自以为不用几天，最多一个月，孟礼就该把这个早就嫁人的妹妹撵回来，谁想孟礼待这个妹妹如此不厌其烦，竟然亲自帮她来还车，还亲自帮她收拾行李。
霍行深失算了。
这时，陆嘉林下楼来，“老板，姐姐在问户口簿、护照这些东西在哪里。”
……
孟礼认得孟以凝的二十四寸绿色行李箱，拿了箱子在她的书房里打开，风卷残云般将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手机、数位板、手稿、照片等东西整齐地放进行李箱中。
霍行深来了，身后紧跟着一脸难过的程怜青，然后才是霍惟和陆嘉林。
程怜青一见到行李箱，不是旅行用的，而是打算分居用的，她快窒息了。
“姐姐，其实行深就是没来得及帮凝凝说话而已，他的人就是这样，就算他自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都懒得理会。姐姐，你能不能先不要收拾了？再给点时间，再给个机会，好不好？”程怜青哀求道。
陆嘉林强忍笑意，道：“是啊，姐姐，也许你能帮忙劝劝小姑娘，她应该挺听你的话吧？”
孟礼颔首道：“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劝她？”
陆嘉林见有机会，欣喜道：“你也不想看见妹妹离婚吧。”
孟礼好笑道：“妹妹离婚是什么刺眼的事吗？我爸妈二十多年的婚姻，一朝离了，当天晚上我可是在你的酒吧里包场请客的，陆老板。”
陆嘉林：“……”
“我这里只有凝凝的身份证。”孟礼看向霍行深，“霍大少爷，凝凝说过，她还没迁进你的户口簿，不过她的户口簿和护照都由你收起来了。”
其他三人看向霍行深，并不意外，霍行深是负责收起重要证件的那个人。
但他们迟疑，霍行深一开始就收起小姑娘的证件，现在离婚危机当头，不想离婚的他可能爽快给出来吗？
霍惟知道不可能，他的这个儿子不是会轻易配合的人。
果不其然，霍行深似是沉思了片刻，气定神闲道：“重要证件都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
孟礼凝眉，脱口而出问：“有这个必要？”
当然没有这个必要！
刚问出口，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傻子，这个城府深沉的男人摆明了是不想离婚，为此还要扣下孟以凝的证件。
霍行深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当然有这个必要，不然怎么叫‘重要证件’？”
孟礼气笑了，接话道：“所以我想你也不会有空把重要证件取出来尽快还给凝凝，对吧？无所谓，现在报失挺方便的。”
说着，她将和身份证在一起的一张黑色银行卡递给霍行深。
霍行深垂眸，自是认得这个熟悉的黑色卡面，和当初孟以凝选的卡号尾数。
他的脸色愈发沉冷，眸光如霜，迟迟不接过银行卡。
“你们霍家上下给她的大大小小的零花钱，全都在这里面了。”孟礼见霍行深不接，只好将银行卡放到一旁的沙发上，“这两年她一分也不敢花，现在也没有拿走的必要。”
没有拿走的必要……
霍行深微眯暗眸，陡然想起多年前的小女孩，独自坐在游乐园大门外的花坛边，身上只有几个硬币，连想进去游乐园玩一玩，暂时遗忘现实的难过，都无法办到。
她离家出走，都不知道要带钱的吗？
程怜青黯然神伤拿起银行卡，道：“这傻孩子，怎么就不敢花呢？姐姐，你拿回去给她，这钱给了她的就是她的，怎么还能退回来？”
孟礼看着程怜青的眼睛，确信她真心不舍得孟以凝，这才又看向霍行深。
在霍行深清隽森冷的脸庞上，有一丝可以称得上怜悯的情绪，独特罕有，令一张不可一世的俊脸，陡然有了悲天悯人的神性。
孟礼不由盯着他多看几眼，心里很是不可思议——
他好像在难过？
他也会难过？
在孟礼感觉自己的心绪快被他的眉眼散发出的悲悯吞噬时，她及时眨眨眼，收回目光，不再盯着他看。
脑子也十分清醒，霍行深要是爽快地把孟以凝的户口簿和护照吐出来，她勉强可以考虑同情他一秒钟。
“反正本来是你们的，就还给你们。”
孟礼说着，四处扫了一眼，道：“凝凝要拿的东西就这些了，你们要不要检查一下？”
她的话刚说完，程怜青手中的黑卡以一个完美的弧度丢进敞开的行李箱里。
“……”孟礼眼角一抽，俯下身拿起黑卡，道，“霍夫人，不要这么顽皮。”
程怜青干脆将手背到身后，真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执拗地唤道：“姐姐，你就行行好，劝凝凝再给个机会，好不好？”
一人要抵挡四人的眼神进攻，孟礼头皮发麻，心想霍家还真是执着，执着地不想放开孟以凝。
沉吟片刻，她无奈道：“先给凝凝一点时间吧。”
四个人四双眼睛骤然亮起，像四头嗅到血腥味的狼。
程怜青激动地抓住孟礼的手，“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凝凝还会回来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孟礼叹息道，“这事就因为霍大少爷没帮她说话而起，也许在你们看来这事实在没什么，是她反应大了。但是我希望你们清楚，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孩子，别的没有，自尊心特别强。
“当她嫁进你们家，其实我很意外。我也并不看好这桩婚事，我估计最多一年，你们就该一拍两散。没想到竟然有两年。”
一桩差距悬殊的婚姻，能维持两年，孟礼不难猜到，孟以凝一定是真真切切喜欢上霍行深了，所以平时就算有什么冲突，她都低头了。因为霍行深，她必然对自己那强烈的自尊心一压再压，压得几乎埋进土里，再看不见什么。直到局外人说她只是宠物，她才终于梦醒。
“因为‘宠物’一称，因为霍大少爷不帮她说话，她决定离婚。这来龙去脉我是一点也不意外。作为她的姐姐，我个人是希望霍大少爷能赶紧配合一下，签字离婚，她自由了，也不妨碍你另找一个甘愿当宠物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霍行深冷冷地瞪着她。
程怜青连忙和稀泥，“姐姐，行深没有把凝凝当宠物的，他就是不善言辞。”
陆嘉林昧着良心附和道：“没错。”
“我不在乎。”孟礼漠然说道，“既然还不想离婚，我希望你们至少配合一点，给凝凝一段时间，让她舔舐自己受伤的脆弱自尊心。”
没等霍行深开口，程怜青点头如捣蒜，“我们明白，我们一定不会去打扰她。”
末了，她接着问：“但是，姐姐，这段时间是多久？”
“我又不是她，我怎么知道？”孟礼懒洋洋道，“不过看在这两年你们也没有苛待凝凝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个可能性。”
程怜青积极道：“姐姐快说。”
孟礼麻木了，都快桥归桥路归路了，怎么还能这么厚着脸皮一直叫她姐姐？
深吸一口气，她自己都觉得好笑道：“如果凝凝突然发大财，暴富，那么她受伤的脆弱自尊心一定会立刻痊愈，到时肯定就能和霍大少爷重归于好。”
霍行深：“……”
程怜青垂眸看一眼手上的银行卡，“不能我们给她钱吗？”
孟礼蹲在地上合起行李箱，“当然不能，她的自尊心那么强，只认自己赚的钱。你们倒是可以求神拜佛，祈祷她哪天心血来潮去买彩票，祈祷她一买就中头奖。”
霍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