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孟以凝的宿舍只有三个人住，一个是她同专业的同学苏琼，一个是表演专业的伍心月。
她们两人都不在宿舍，孟以凝心烦意乱坐在书桌边，一刻也不想耽误自己的学业，拿起专业书翻开来，却一个字也看不进脑。
她打开手机，看见发给姚爱珠的照片，只是一张寻常的侧面照，苏琼给她拍的。她盯着照片上的自己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不懂霍行深怎么就看上她了。
她本来还抱着小小的希望，霍浅彻会看见这张照片，也许像看个陌生人一样，也许会认出她……
现在小小的希望破灭得彻底。
“天啊，怎么会这样？”孟以凝干脆趴在桌上揉乱自己的头发，哼哼唧唧，想哭又哭不出来。
之后，电话响了，是孟礼。
孟以凝连忙接听，“姐姐……”
“凝凝，怎么回事？我妈说事成了，霍行深看上你了？你还跟他碰面了？”
孟礼的声音隐隐约约带着好笑的语调，像在问一件滑稽的事。孟以凝敏感地听出来了，只觉姐姐还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她直起身子，冷静说：“姐姐，你要救我。”
“现在有点棘手啊，凝凝，已经不是我爸妈在做春秋大梦的事了，是……是梦想成真了？”孟礼也觉得事情发展过于不真实。
“你帮我想办法扼杀这件事吧，姐姐。”孟以凝可怜兮兮恳求说。
趁现在还来得及，哪怕以后她和霍浅彻依然无缘，她也一定不能和霍行深扯上关系，否则她和霍浅彻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这我得想想。不过你怎么这么排斥了？你不是说如果能嫁进霍家，对你来说也是天大的好事吗？”
孟以凝缄默片刻，“……我就是随口一说的，姐姐。”
“好吧。”孟礼想了一下，“我妈说霍家人星期六要到我们家里去谈谈，先看到时候谈成什么样吧。我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看见我们家重男轻女的风貌，应该都会跑的。除非对方的家风也是重男轻女，那还真会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说着，孟礼自己都笑了。
孟以凝下意识认真驳道：“不会的，霍家不会重男轻女的。”
“你怎么知道？”
孟以凝骤然一僵，差点把自己的小秘密说漏嘴。
“我、我感觉的。”
重男轻女的家风教不出当年那个骄矜但温柔善良的少年。
也教不出宽宏大量，高高在上但仍会对无名弱小之辈伸出援手的霍行深。
这么一想，孟以凝不禁冒出一个自作多情的念头——她和霍家还挺有缘的。
“那要是霍家真像你感觉的是个正常家庭，你想和霍行深结婚吗？”
“……”
孟以凝总算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语气娇嗔道：“姐姐，我才二十岁。”
“这不刚好，可以领结婚证了。”
“……”
-
木已成舟，按孟礼的意思，孟以凝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星期六两家见面以后再根据情况思考对策。
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得罪霍家，得罪霍行深。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星期五，往日孟以凝十分期待，现在只剩局促不安。
下午的时候，孟礼给她发来信息，告诉她会开车来接她，之后一起吃饭逛街。
姚爱珠也会一起，逛街的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她下定决心要把孤儿孟以凝打扮成配得上霍行深的千金小姐。
傍晚回宿舍收拾几件衣服，孟以凝心头有一阵说不出的惆怅。
“以凝，你要回家吗？”
苏琼抱着书走进宿舍，看见向来不放大假不回家的孟以凝在收拾小包袱，有点意外。
孟以凝还没有跟人透露过她星期六要相亲的事，哪怕是同宿舍的苏琼和伍心月。
这会儿被问起来，她不大自然地眨眨眼睛，故作淡然说：“嗯，我姐要来接我。她好不容易明天有空，想要我陪她逛街。”
“原来是这样，那你好好玩。”
“嗯。”
孟以凝默默强颜欢笑，拉上行李包的拉链，看一眼时间，难以割舍地和苏琼说了再见，双腿如灌铅般沉重地走出宿舍。
孟礼的车在学校大门口等着，姚爱珠站在车旁，挺直脊背春风满面地等孟以凝出现。
这几天经过刘娅牵线，她已经和霍行深的继母程怜青有了你来我往的联系，也见过面喝过茶，关系发展相当迅速，已算得上是熟人了。
凭借商人敏锐的嗅觉，姚爱珠确信孟以凝将会顺利嫁进霍家——生平第一次，她想当她的亲妈。
不一会儿，远远看见林荫道上的熟悉人儿，姚爱珠眉开眼笑迎上去，抢过孟以凝手中的行李包。
“凝凝啊，小舅妈想死你了。”
她热情地搂过孟以凝，往她脸上摸一把，随即心疼说：“怎么好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这样不行的，要是饿出病来怎么办？呸呸呸，我可不是在咒你。走，小舅妈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孟以凝已经放弃挣扎，任由姚爱珠搂着牵着，感觉像风风火火的母亲在絮叨令人不放心的女儿。
从小到大，孟以凝对姚爱珠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和渴望。长大才明白，她羡慕孟礼，有姚爱珠这样活生生的、嘴硬心软的母亲在眼前。
此时，尽管明知姚爱珠带着目的，孟以凝也不在乎。
直到走近车子，孟以凝本能要上副驾驶座，和孟礼作伴，然而姚爱珠一把将她拉回来，塞进后座，自己随之坐进来，车门一关，无情地让孟礼充当司机了。
孟礼回头同情地看一眼孟以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凝凝想吃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去锦园吗？”姚爱珠说，“程怜青下午跟我说了，霍行深今晚会在锦园和朋友吃饭。”
孟以凝睁大眼睛，浑身上下陡然写满抗拒。
“锦园可真是个好地方，上回凝凝才在那里遇见霍大少爷，今晚肯定又能遇上，这就是缘分啊！”姚爱珠激动地说。
孟礼忍俊不禁听着，透过后视镜看见孟以凝的脸色，她笑道：“好，我们今晚吃火锅。”
姚爱珠：“？”
孟以凝立刻附和道：“姐姐，我想吃火锅。”
“哎呀，疯了吗？这么热的天气吃什么火锅？去锦园，我都定好位子了。”姚爱珠急道。
“妈，你怎么回事？女人要矜持点，不要老想往男人跟前凑，这个道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懂吗？”孟礼阴阳怪气地打趣道。
孟以凝一时没忍住，掩口笑得两眼弯弯。
“你——”姚爱珠的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首道，“你个傻孩子！那是男人吗？那分明是金山！”
孟礼：“……”
她到底是太年轻，输了。
可惜姚爱珠赢了，也去不成锦园，因为车子的方向盘不在她的手里。
抵达一向备受好评的连锁火锅店，孟礼和孟以凝高高兴兴挽着手走进店里，姚爱珠怒火攻心走在后头，气得想当众捶胸顿足。
一顿只有姚爱珠不开心的火锅吃完后，三人开车到不远处的天穹广场。这是霍氏集团旗下以轻奢定位的购物中心之一，灯壁辉煌，一眼望去极尽漂亮而奢华。
孟以凝清楚这里的消费水平有多高，她陪同学来过好多次。每一次，同学碎钞机似的花钱，满载而归；她总是守财奴一样一毛不拔，两手空空地回。
相比这里，她更喜欢去平价购物中心，看见便宜的东西便喜不自胜。
“姐姐，这里太贵了，没必要在这买。”孟以凝轻声细语地说。
她甚至觉得不用特意置办新衣，她实在无心高攀霍大少爷。
“妈要给你花钱，你就不用替她省了。”孟礼拍拍她的肩膀说。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姚爱珠霸道地挤在她们中间，将她们分开，宣布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不许碰头了，更不许说悄悄话。”
然后她亲切地挽过孟以凝的手臂，“凝凝啊，我们走，小舅妈带你去挑漂漂亮亮的裙子。”
孟礼毫无怨言地跟在后面，手机时不时响起，是公司的手下找她，她一边回复信息，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担心姚爱珠口无遮拦，说出令孟以凝伤心的话来。
不过姚爱珠毕竟是个女人，也是一个有女儿的母亲，到底比孟飞来靠谱。自上回孟以凝不接她的电话后，她反思了，现今没再用言语给孟以凝施压，只尽心尽力地帮她挑新裙子，两人颇像是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女。
她们在孟礼常关顾的品牌店里，见她们之间没有再发矛盾，孟礼放心地走进贵宾室休息，专注忙自己公司的事。
此时，孟以凝从试衣间里出来，没穿姚爱珠给挑的颜色张扬的裙子，而是穿一袭自己挑的深绿色衬衣短裙，设计规矩，款式得体。她自己觉得很满意，正想给姚爱珠看，就见她在和一个年轻女人扯着同条裙子说话。
两人之间的硝烟味有点明显。
“这条裙子是我先拿的。”姚爱珠说。
“阿姨，你也不看看你穿不穿得下？”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态度轻蔑地说。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是拿给我侄女试的，我侄女肯定穿得下，至于你，我看就不一定咯。”姚爱珠笑吟吟说。
“你说什么？”女人像被戳到死穴一样差点跳起来。
孟以凝见状飞快冲上前，越过不敢出声的导购，掰开姚爱珠抓着裙子的手。
“小舅妈，人家要就给她，我们也不缺这一条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