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宴风波+入宫(双更)
凤恒的目光倏地变得锐利,看着周棠身后穿着玄衣的高大男子,仿佛是第一次注意这个男人,他心底莫名有种强烈的危机感。
周棠漫不经心摸着手中的睡睡,感受着这一团热物垫在膝盖上,眉梢稍动,摸着猫下巴,眼里闪过一丝纵容,“被你抱着睡得倒是香。”
他这句话是对身后的江北暮说的。
江北暮轻声嗯了一声,忽略了周围那些群臣投来这边的视线,黑沉的眸子半睁着,看着小侯爷白玉的脸颊,放在轮椅扶把上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无声的占有欲令他面前的凤恒和坐在身旁的宋君怀皱了皱眉。
江北暮不喜周围那些对周棠虎视眈眈的视线,但现下能给周棠的,只有这只猫崽。
江北暮只能暗地里蛰伏着,因为有皇帝,他不能妄动分毫,否则不但是保护不了小侯爷,他的计划也功亏一篑。
“桑郎这只狸奴倒是生的精致,不过就是懒了一些。”还有些眼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墨发被玉冠高高绾在头顶,凤恒懒懒挑着眼尾,目光从那只金眸黑猫流连到周棠的脸上,看着对方那样温柔的眼神,感觉到心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
他从前其实并不欣赏这顽劣可恨的小侯爷,自当京都人人传闻般不堪,可自从茶楼一别,他见识了对方夺目肆意的姿态后,就想挖掘出对方藏在劣根下的狐狸面目。
他知道桑思棠一定是聪明的,如果成为他的幕僚必定是最优秀的一个。
可在这几日的相处里,他越来越感觉到不受控制,只因周棠太过圆滑,凤恒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刨开周棠的心,在他心中留下一点位置的念头。
“在意之人赠与的小玩意儿,解闷的。”周棠说的轻松。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主位上的皇帝怒不自威,看着自己的太子和国师几个围在小侯爷的身边,眼底快速划过一缕精光,“太子你在干什么,快回来给朕坐好。”
他复又看向周棠身边一左一右已经坐好的长祁月,宋君怀,爽朗笑了一声,意味深长说道:“思棠倒是有魅力,能引得我郎和宋家才子这么喜欢你,就连国师都看重你的文采。”
周棠眼神微顿,眼底戾气顿生。
饮了口酒,皇帝像是忽然想到之前的金榜对联,“朕以前从来不知思棠可以题出此等绝联,看来侯爷果然教导有方,外面的传闻不可全信,看来这京城又多了一名骄子人才。”
1805:“任务进度30”
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紧了周棠。
没文化的地痞蛇和有心计的狡猾狐可不同,这群官臣也是聪明的,一下子便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
这小侯爷不是个简单的人,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才暴露出了自己的聪明,这才让大家发现。
明明有一身才华,却在落水失去双腿后性情大变,直到如今才再次在众人跟头露面。
难道他要准备加入这场朝廷之斗,站队了?
坐在皇帝下边的其他皇子心中心思各异,只有凤恒面色不改的勾着唇。
凤恒就是要逼得周棠再也没有后退之路,必须在皇子之间站队。而他又与对方举止娴熟,这唯一的目的便达成了,周棠只能与他走得近,因为没有其他皇子再信任他,只会忌惮他心中真正的目的。
就算他得不到周棠,他也不会允许周棠站到其他人的队伍。
“谢过皇帝夸赞,草民这不过是区区拙技,算不上什么。”
一阵风刮来卷起了他的墨发,在披散的头发下,那张脸显得愈发剔透,唇瓣却诡异的勾着一抹笑,嗜血的惊人。
一旁的宋君怀看的回了神,才发觉这种令他惊艳的病态美让人心动。
众人也恍了神,周棠是个残疾,身体比传闻中的还要虚弱,被风一吹脸色气血就无,这样的人,空有心计又如何,能有什么精力玩那些勾心斗角,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皇帝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浑浊的眼睛看着那雪肌红唇,不知为何贪念一动。
侯爷的这儿子倒是生的格外夺魂。
周棠没感觉到异样,倒是江北暮瞥了一眼上位,眼神愈沉,那双狭眸微微眯起,唇角勾出虚伪的笑。
肖想他的宝贝,狗皇帝也配。
长祁月看着这一幕,唇角抿了抿,似乎欲言又止,最终盯着周棠的侧脸,握紧了袖子里手心的青链,冰冷的眸子印出红衣。
他的师傅和他说过,青链玉穗乃终身伴随之物,他佩戴的好好的,为何遇到了小侯爷,便自动掉了?
下意识环上青链,长祁月沉了沉心,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滥杀无辜,绝对不可以。
这一插曲便小小带过,除了众人把更多眼神分给周棠后,猎宴如期进行,一盘盘半熟的鲜肉配着美酒被宫娥端上来,漂亮妩媚的舞妓在众人中间群舞。
宴席上一时觥筹交错,周棠喝了杯小酒,眸色亮晶晶的,又分了一点肉给睡睡吃,正想着这样呆到结束再试探试探长祁月时,一个盖着红布的笼子便被推了上来。
周棠凝神,众人的眼神也便放在了那显眼的红布上。
皇帝笑了笑,示意那些太监走过去掀开,“这是朕打到的珍品豹虎——”
“嘶啦——”
布被几名太监掀开,众人眼底一片愕然惊悚,只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老虎,而是血淋淋的被砍下来的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正是老侯爷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官盐与赈灾都经他手。
头颅不仅充斥着干涸的鲜血,那挂在铁栏上的还有一张纸,用浓黑的字迹写着:【侯爷贪赃枉法,昏君鱼肉百姓,二者理应当诛。】
这些浮现在众人眼前的一刹那,无数宫娥都尖叫了出来,一齐官臣奴才全都跪了下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站在周棠身后的江北暮垂眼,双眸阴沉,目光流转间居然是一片戾然,一脸意料之中,低头敛容。
“岂有此理,把这些奴才都拖下去砍了!”皇帝脸的通红,他站起身指着下面的头颅,嘴都气歪了,声嘶力竭:“荒唐,荒唐!朕要你们找出是谁在搞鬼!”
周棠眸子闪了闪,抬眼瞥了眼气的不行的老皇帝,当机立断捂了捂心口,脸色一暗抢先晕了过去。
他可不能让皇帝把矛头对准了他。
“来人啊,大事不好了,小侯爷吓的晕过去了!”有人惊呼之时,紧接着便是又一道声音:“来人,护驾护驾!皇帝也晕了!”
凤恒眼神一沉,当时便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往周棠那边走去,却被蒋钰扯住了袍角。
女孩眼睛吓得通红,可怜兮兮的喊着:“太子哥哥,别去,我害怕”
凤恒顿了顿,犹豫了几分,看了眼她身侧的父母,便扯开了自己的袖子,温声道:“别怕,蒋大人就在你身边。”
蒋钰只是一个弱女子,胸怀抱负都不如周棠来的大,他必须得抓牢周棠。
被甩开的蒋钰脸色微僵,她注视着太子哥哥走向角落里那抹张扬的红,只感觉心头堵的更甚,那是她的太子哥哥
周棠装晕有的一手,当他晕在轮椅上时,周围的人都想来抱他,却还是敌不过江北暮的速度熟练。
青年抱起周棠的身体就往外走,凌冽健硕的影子甩在身后,乖巧的睡睡也像终于睡饱了,亦步亦趋的跟在江北暮的脚边。
这让走了一半的凤恒脚步乍停。
宋君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这一方猎宴以满场狼藉收场,谁能想到会有人胆子大到挑衅皇威?
雨势毫无征兆的开始迅速下起,众人匆忙收拾离场,中央笼子里干涸的鲜血被水浸润,头颅也被雨水冲刷,层层晕染流出一大片,艳糜的可怕。
祥月国师撑着一把竹伞,看着众人的忙碌,慢悠悠走在小道上离开,白色的衣袍被溅起的雨水打湿,雪衣楚楚有种凄清之感。
他手腕内侧的褂牌在疯狂转动,直指着周棠离去的方向。
威胁到了皇室,是不得不解决了。
雨下的更大了,空气中的潮腥仿佛伴随着这个王朝的皇帝没落。
竹伞被雨打的摇摇欲坠,男人却身姿笔挺,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远处天空,长祁月轻叹了一口气,小侯爷的命如若断在他手里,对于他来说这叫改命。
“祥月国师。”温朗悦耳的声线从国师背后响起。
却见那人一身青衣,被雨水冲刷着也屹立不倒,如同青竹,低眉顺眼,“国师大人,天命若是可以更改,天家也是能改朝换代的,对吗。”
他是宋君怀,如今凤恒的幕僚。
长祁月掀了掀眼皮,竹伞倾斜一瞬,“是。”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江山,春来秋去,是风雪春风中巍然不倒的王朝,没有永垂千古的帝王,只有被人誓死保卫的万里山河,和被口诛笔伐的昏君。
即使这个国家真的有这一劫,也不应该断在凤恒太子手上。
京都,侯府。
楠木软床上落下隐隐帷幔,绰绰身影与红袍隐匿在床帐内,有谁在床前跪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捏着热毛巾擦拭床上美人的手。
这只消瘦苍白的手握过毛笔,罚过下人,掌握着万千心绪,摸过滚烫的物体,如今落在他的手中,被他镇压。
“你这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周棠半梦半醒的被人给叫了起来,睁开眼,入目便是一张俊美至极的面庞。
高挺的鼻子,薄唇微抿,剑眉因为微耸斜飞入云鬓,乌黑的发丝垂在身前,鲜明的轮廓眉骨凸显着隐隐的锋芒。
见到主子醒来,他黑沉的眸子一弯,唇角拉开了弧度,“主子,你醒了。”
“这是侯府?我睡了多久?”
江北暮坐在周棠床边,唇角挂着笑意,收敛起了一身侵略性:“你睡了两日了,主子。”
周棠觉得很好睡,他本来是假晕,没想到在1805的痛觉屏蔽下睡得这么香。
1805却突然无情反驳:“不,你错了,是回来后任务目标又给你下了迷药。”
周棠眉头一皱,扭头看向江北暮,却见对方正好盯着自己,垂眸间未收敛眼底潋滟的贪念,极为克制的握住了周棠的脚踝,轻揉,“主子,外面的流言不必当真,等我们熬过这一段时日,皇帝自然会解决清楚。”
江北暮怕小侯爷娇生惯养久了,受不了外面那些百姓的谴责,才迷晕了周棠,只等着最后一日的掀竿而起——
只因这两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官盐与苏州赈灾事件爆发,无数流民逃出来后开始疯狂攻击皇帝和侯爷,皇帝名声恶臭,就连贪官侯爷也无法幸免,外面全都是议论侯府的。
这些流民是走过阎王路的,根本不怕死,再加上背后有督卫府和江北暮暗中拱火,流言很快就迅速燃起,只等最后的爆发。
周棠脑海里的一个念头愈发清晰,竟然是两日,那么明晚便是他知晓是江北暮蛰伏够了,下一秒阿芽哭哭啼啼的闯了进来,“主子,你都睡了好多天了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外面”
他趴在周棠怀里,挤开了江北暮的手。
“是怎么回事?”周棠眼睫动了一下,嘴角噙着浅笑,眉宇略有慵懒神色。
阿芽犹豫一瞬,却还是如实告诉,果不其然,小侯爷听完脸色变得冰冷,眼底的神色却愈来愈兴奋。
阿芽以为主子怒了,便安慰:“不过主子你别生气,太子殿下说了一切是莫须有的事情,他担心你,这几日已经往这里跑了很多趟,如今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江北暮神色一沉,眸子里面透露着深寒。
砰。
门被打开,穿着一袭暗色华服的男人踏进周棠的卧房,长腿一屈,狭长的眼尾下垂,俊脸透着浓浓的担忧,薄唇微动,声线温柔。
“桑郎,你醒了便好,本宫担忧你许久。”目光停留在床边的江北暮身上一秒,他的神色恢复如初。
周棠侧头,看到的便是太子殿下那双眸子隔空与自己对视。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牵起嘴角,周棠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恭恭敬敬说道。
谁料凤恒眸子布满了笑意,步伐轻盈的朝他走来,手中抱着不知道去哪贪玩回来的睡睡,放在周棠怀里,收了收手。
“把你的狸奴捉回来了,外面那些事大可不必在乎,本宫和父皇会妥善解决,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江北暮盯着睡睡指甲里的血丝,眯了眯眼。
周棠却怔然的瞥了眼凤恒手背上鲜红的抓痕,对方似乎以为周棠没看到,迅速藏匿在了袖子中。
公道?哪有什么清白和公道,这本就是真相,照那狗皇帝的尿性只会找出一个背锅侠,给世人一个好看的谎言。
周棠不明白凤恒一直往他跟前凑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是想让他成为靶子,那他就已经成功了。
思及此,周棠便是淡去了脸上的笑意,问出了心中疑虑。
凤恒身形一顿,微微一笑,眼眸爬上一层欣赏,“桑郎你确实比君怀聪明。”
他看了眼阿芽和江北暮,“本宫有话和你说,能请他们先出去么?”
周棠抱着睡睡,扬唇笑了笑,“殿下,阿芽和卫暮都属我的贴身小厮,他们不是外人,我也没有秘密瞒着他们。”
凤恒挑了挑眉,也顺从的听了周棠的话,“本宫要你。”
江北暮神色骤冷,目光复杂。
周棠唇角微不可察的抿了抿,眼角上挑,红唇微翘:“殿下此话何意?”
“要你当本宫入幕之宾,最好的幕僚。”凤恒嘴角牵出笑意,俊脸闪过一抹深色。
“侯府太危险,夜晚兴许会有流民山匪偷袭,今一答应就随本宫进宫,本宫做你最大的靠山。”
世人都知道他会是未来的帝王,被未来皇帝抛橄榄枝不会有谁不接,而周棠也知晓他这一进宫,势必就出不来了。
别看凤恒面慈清廉,能走到剧情最后却死不了的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只要他今夜不答应,明日来偷袭的绝不会是简单的山匪。
亦或者他答应不答应最后都只有一种结局——进宫。
周棠低头看了眼一脸江北暮,眸中倒映着对方的轮廓,心一狠,点了点头,唇色被咬的绝艳,笑着说道:“太子殿下的邀请,草民当然是不会不从,做您的幕僚,草民自然也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后面有你受着的,狗太子。
他将怀中的睡睡递给了一直未抬头的江北暮,对方神情淡漠冷静,只不过唇抿的很紧,屋内的暖光一半落在了他的侧脸,一半又归于阴影。
周棠不想给江北暮多找麻烦,更何况他进了宫,也不会让凤恒好过。
“桑郎答应就好,本宫也甚是开心。”凤恒眯眼笑了笑,“晚上会有马车来接你进宫,你只需要待上几日便好。”
才怪,进了他的东宫,就是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