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宫女抬着步辇往内宫深处走，过了哪一道地嵌似的长廊，前面便是殿宇楼台。碧瓦朱檐，雕梁画柱，各色花卉环绕建筑之间，深秋时节，各式各样的秋菊争相斗艳，丹桂飘香。
她单手撑着下巴，瞧着一路的风景，神色恹恹，只觉得异常乏味。四下环顾一周，来往的宫侍面无表情，穿行间微微低着头，动作谨小慎微，整个帝宫被“规矩”二字笼罩，合着深秋升起的一丝寂寥，竟有些死气沉沉，仿佛被渡上了一层灰色。
景色虽美，却缺了有心人观赏。在这里，人命如草根一样卑贱，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更别提说说笑笑了，宫外百姓如此，深宫寂冷，比之更甚。
一行人抬着步辇转过一条青石路，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男子凄厉的惨叫声，声音尖锐而绝望，随即断断续续一直有惨叫声传来。墨尤宁眼神如常，冷冷清清，带着几分寡淡的薄凉，她一向没有什么神色，不喜不怒，众侍人也习以为常，恍若未闻，继续前行。
月苍城做为青鸾国的都城，贵族遍布都是，每天都有太多这样血腥的事情发生，更何况这是帝宫境内，众人早就习以为常，恍若未闻，面不改色继续前行。
慢慢地靠近女帝寝宫，空气中传来了阵阵血腥味。
墨尤宁抬头看了一眼，一个男子头发凌乱，被身上的汗水和血液打湿，披散肩头。他的双手双脚被捆绑住，立在一个木桶内，而身前身后则各站了一个宫侍，拿着铁丝刷子往他身上刷。每每划过，便带走一大片血肉，他脚下的木桶已经落了小半桶鲜血。
她面不改色穿行而过，一众宫人停下对着墨尤宁行礼，待她走过，身后再次传来惨叫声。墨尤宁脚步顿了顿，蹙眉吐出两个字，“真吵。”
“把他嘴堵上。”连画立刻回头吩咐，不过片刻，四周只剩下了困兽半的唔咽声伴随着低沉的喘气声。随后一群人再次跪拜下去：“殿下恕罪。”
天气很好，阳光照射在人身上温暖和煦，但众人只感觉心中寒凉，这股寒意直冲脑门，逼得后背发凉。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惹得王女殿下发怒，在场一个人都跑不了，好在墨尤宁没有责罚他们，径直上走上了正殿的阶梯。
大殿空阔，女帝墨婕英正坐在桌前批阅奏章，她身穿一袭群青色雷云纹广袖裙，外罩琉璃绀色柔轻纱，裙摆处同样绣有青鸾鸟，只是颜色冰蓝近白，与群青色相得益彰。凤眼凌厉，周身气度华贵，虽已年过四十，可依旧美艳逼人。
入殿后墨尤宁收敛了自身的气势，女帝跟前她多了几分尊敬，双手环成半圈，与肩同高，手掌向下交叠，俯身行礼道，：“母上圣安。”
墨婕英见到墨尤宁露出一抹微笑，眼神柔和下来，停下笔，朝她招了招手，“你来看看这是今年入士的官员名单，你若是有自己中意的，便提拔两个上来。”
“诺。”墨尤宁面上乖巧应下，心中暗惊。
墨婕英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让她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这往往是女帝年迈临终，担心新帝拿捏不住朝臣才会做的事情，其余时候为了防止逼宫夺权，是不会让王女接触这些事情的。而女帝尚未到不惑之年，平日里放手朝政给她也便罢了，调动名单，提拔贬谪官员，这已经触及皇权核心。
这份信任未免太重了，女帝对她寄予期盼，墨尤宁不想辜负了这份信任与期待。她难得生出了几分紧张，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开口道：“梦氏一族日渐强大，根深蒂固，她们却不知收敛，如今是该打压一下了。乌炎氏家全靠乌炎将军一个人撑起来，她唯一的妹妹年纪尚幼，而且是个顽劣的性子，若是她长姐出了事，这个家族怕是要没落。她于青鸾国有功，偌大世家不能说没就没了，不若选几个人可靠的旁支入主支族谱，多提拔几人。”
“不错，她最是在乎这个妹妹，而且乌炎家族的机关术精湛高超，若是就此没落未免太过可惜。梦氏一族倒是也知道自己树大招风，今年上交王族的朝贡多了一倍。”女帝轻呡了一口杯盏中的茶，神色放松，似乎只是与她闲聊。
“一倍？”墨尤宁语气露出惊讶，世家每年进贡王族的财物数量，她心里估摸着有一个大概的数，越是势力强盛的世家缴纳的钱财越多，也意味着翻倍的数额越大，而梦家是仅有的三家公爵世家之一。
“嗯，你怎么看？”女帝问她道，忽然想起什么，又笑道，“她们还有意将嫡系的三公子送到你那，前些日子跟朕提过了，说是愿意送去做玩宠。”
“堂堂公爵世家的嫡子给人做玩宠。”墨尤宁冷笑了一声，“算盘打得真响，牺牲一个嫡子就能换来王族的纵容和信任，多划算一笔买卖。”
女帝轻笑了一声，抬抬手示意她继续，面上神态慵懒而放松。
“母皇替我回绝了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梦氏家族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墨尤宁轻蔑道，“她们此举无非是想要成为最具权势的家族，公爵世家必须相互制衡，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她们今天坐到了王族之下，所有世家之上，来日可就说不准还满不满意这个位置了。”
“说的不错，梦家的事情朕会处理，你能想清楚这其中的脉络便好。”女帝的语气欣慰，“朕的尤宁长大了，无需朕多说，便也能看明白这些事情了。”
接着，墨婕英看向她，话语间带了两分揶揄的笑意：“不过玩宠这件事，朕回绝不了。堂堂一个公爵世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侍君的名分都不要，你让朕如何回绝？左右多一个玩意，你不喜欢就扔后院，不闻不问就是了。”
两人最后又谈了一些氏族的事宜，最后落在尤氏公爵世家，这是由墨婕英一手捧起来的公爵世家，它能有如今权势原因无他，恰是因为墨尤宁的亲生父亲，已经离世的前任君后姓“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