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20、
“怎么还没开始训练?!罗云飞呢?!”陈光荣站在门口,叉腰吼着。
重言弯着腰隔着网看着对面虎视眈眈跟好像仇恨似海的老梅,到了这会儿他都不知道老梅为什么要针对他。
刚开始他以为是震慑新人,毕竟是个空降兵,刚来就顶上一个正式队员的位置上场打联赛,许多大二大三的学长已经很不满了,都等着看重言笑话。
直到所有人站好位,罗云飞用谁都能听到的声调说:“发球扣球都照着重言打,我看过录像,这小子不会接球。”
他这才知道罗云飞不止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还把重言的弱点大声说出来让人针对,赤果果的看好戏姿态。
“教练,我们在准备打练习赛。”罗云飞看见陈光荣走进来,赶紧跑过去,“您怎么来了?”
“马上要跟隔壁打,不精进下技术,打什么练习赛?”陈院长扫着馆内,看见重言也愣了下,指着他说:“你很眼熟啊。”
重言直起身:“陈院长好,我是重言。”
“重言?”陈光荣想了想,“哦,王璞他们宿舍那个吧?”
“是。”重言点头。
“你还会打排球?刚进队的?”陈光荣打量着重言一身五中队服,然后扭头看着罗云飞,“怎么不发队服?”
“人第一天来,大家伙想看看重言打球水平,这才说打一场训练赛。”罗云飞说,“您怎么来了?平时也不见您来一次的。”
“交给你我放心,”陈院长摆摆手,“我管那么队,总不能一直吊在你们这,游泳队和田径队也都有比赛,不能厚此薄彼了。”
“您总归是个教练”罗云飞翻个白眼,“要不您再给我们找个教练”
“没那么多老师,”陈院长有点不耐烦了,“李遥呢?”
“这儿呢。”李遥从重言身后闪出来举个手。
“哼,还舍得回来?瞧你那点出息,一个吴子兴把你折腾成这样。”陈光荣斜着他,又看着罗云飞,“联赛这俩人都打?”
“嗯,”罗云飞点头,“是大赛,不敢乱选人,先摸摸底。”
“我来当裁判。”陈光荣叼着哨,径直走到裁判椅上坐下。
所以人各就各位,首局对面先手,发球的是罗云飞。
重言想起那场比赛,罗云飞是重扣型选手,发球一定是跳发。
果然,哨声一响,罗云飞拍了两下球,高高一抛跳起来重重一扣,球直冲着重言飞过来。
不得不说罗云飞不愧有作为队长的实力,大力跳发一般都是冲后排而去打乱阵型,找前排需要极高的精准度,可这球明显就是冲着重言去的,罗云飞对自己有高的信心。
而且所有人都听到罗云飞赛前说的话,知道重言是个偏科选手,接球等于废物,几个队友争着往重言这边靠,想替他接下这球。
“都别动!打网了!”李遥吼了一声。
所有人停下,重言也愣住,因为这球来的凶,高度看着也不像是会打网的气势。
就在罗云飞起跳落下后,球正好飞到重言眼前。
“嘭”一响,球打到网带上,咕噜噜滚下去。
“嗯?”重言回过神,抬眼看见老梅一张黑脸,身后跑回位置的罗云飞尴尬的直挠头。
“还是这水平,打个屁的联赛。”陈院长斜了罗云飞一眼。
重言看着李遥,投个询问的目光。
“不只有你才有短板,咱们这位罗队长,发球是硬伤。”李遥笑着说。
“还他妈爱装逼,气势顶那么足有个屁用。”网那边的老梅也斜了一眼,换到了后4号位。
“我怎么看不懂这个老梅?”重言看着老梅走到对角去,转头看着李遥。
李遥耸耸肩:“可能就是想给你个下马威吧,谁知道呢。”
“我看不像,”重言瞅着他,“他看我像是看到情敌。”
“你在外面还有人?”李遥瞪他。
重言“嘁”了一声,李遥这演技实在不怎么样。
哨声再响,重言这边发球。
发球的队员很谨慎,轻飘飘一个跳飘球,稳稳落在木子手上。
“给我!”罗云飞大吼一声开始跑动。
对面二传是昨天见到的小个子,木子把球垫的很高,给了他很长时间的传球空隙。
重言瞥了眼罗云飞的脚步,那么虚假,一点力道都没,就知道这只是个战术跑动,吼那一声不是吼给自家人的。
“李遥!”他后退一步,绕过自家后面副攻跑到老梅对面起跳伸手就拦。
老梅也没想到重言竟然这么快,半空中改变策略,侧手打了边球,想打手出界。
李遥听到重言的喊声早就动了起来,探手死死捂在网界。
边网被拦死,老梅只能强攻,铆足了劲重扣想要强攻过网,或许可以从重言手中间穿过去。
重言也不是没经验的人,早就看明白了老梅的心思,双手一合,球重重打在重言手上弹了回去。
“操!”老梅骂了一句。
“有木子!”李遥紧跟着喊了一声。
重言迅速归位,直勾勾盯着后排的木子。
那球速度非常快了,旋转着飞向后场,眼看着朝边线砸过去。
这时候木子早已经半蹲在落点上,轻松救到球,老梅那一扣力道不小,木子虽然救起,球却直接飞向重言这边。
“这也能救起来!”重言震惊。
“王璞!”李遥拔起腿边跑边喊。
二传手是灵魂位置,一般充当队伍中指挥的角色,重言这边的人被李遥喊的有点懵,都停下在想王璞是什么鬼,那是什么位置?这球怎么接?怎么打?
陈院长也以为自己幻听了,扭着头看管了看四周,泳队的跑排球馆来了?
李遥没有管其他人,接到球一个跳传,把球推了出去。
重言后退蓄力早就等在了位置上,球不偏不倚悬在头顶时,他已经跳了起来。
“老梅!2号位!”那边木子扯嗓子着喊。
罗云飞和老梅是老将了,反应速度很快,木子喊出来时两人迅速跑动跳起形成了双人拦网。
重言对这两人的反应速度很敬佩,李遥喊出王璞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李遥的战术,就是想打对方个反应空挡,没想到这俩人速度奇快,竟然跟他同时起跳。
“走你!”重言盯着对面伸出的两双手,吸口气狠狠扣下去。
一分!
罗云飞看着球“砰砰砰”滚在地上,又看了看站在裁判位上的陈光荣。
“这”老梅愣了下,瞪着重言,“左手主攻?”
“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重言叉着腰哈哈大笑。
2号位对于左手攻手来说,是个绝佳的位置,打出的球角度刁钻,后排根本摸不清球的走势,极不容易拦防。那球角度钻在罗云飞左手和老梅右手之间的位置,重言扣球力量又大,硬生生撞开老梅右手打在后排边界线上。
“好样的!不错!”陈光荣来了精神,吆喝两声看着重言不停点头,“左手主攻,有力量,起跳高,好小子!好选手!”
只这一球,重言就看出来了,他们这队人怎么都打不过黄金铁三角,力量、速度、身高拦网、防守都差太远了。
如果把对面小个子接应换成李遥这种敏捷性鹰眼选手,基本就是切瓜砍菜的完虐。
最后重言看了眼记分牌,大比分一比三惨淡收场,但是每场小比比分都在5分以内,差距都不大。
陈院长吹了哨之后,鼓了鼓掌:“不错不错,有大赛的水平,两边都不错。”
重言特别想说,我也觉得不错,今天打的真他妈爽。
“咱们现在又有两员强将加入,”陈院长说,“不过通过这次训练赛,我没看到你们的体育精神,给对手造成的犯规太少了。我们虽然不能学习泡菜们那么脏,但是排球运动双方并不贴身,我们从技术上造成对手失误,也是得分关键!重言你觉得呢?”
“您说的对,不贴身,这就是我不选篮球的原因。”重言说。
陈光荣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转头看着李遥:“他怎么跟你一样的毛病?”
“英雄惜英雄。”李遥说。
“俩什么玩意?篮球队成绩可比你们好多了,大联赛第二!”陈院长继续说自己的,“不过嘛,你们的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继续努力!冲刺大联赛给老头子们长长脸。”
重言心想,我是为了钱。
“有没有信心?!”陈光荣看着高兴,兴致盎然的。
打了四场所有人体力消耗过多,一个个瘫在地上懒得搭理他。
“有没有?!”陈光荣继续鼓劲。
“有”重言实在不忍心看着一院之长这么卖力都得不到回应,回答了一声。
“有”李遥也跟着附和。
一帮人开始半死不活的“有”了一声。
“是嘛!这就对了嘛!不为学校,也为了奖金不是?”陈光荣愉快的笑了起来。
只有重言回答了一句“是”,陈光荣满意地点点头:“还有28天就是决赛,时间上充足,除了体院正常训练,其他系的下课后也要积极来训练,如果有需要,我来给你们请假。”
这个特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一伙人顿时兴奋的表示会好好练习。
接下去的时间,刚刚训练赛的两拨人没再继续训练,而是围在一起商讨战术和机巧。
李遥还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就没参与,许多新来的队员一直盯着他,对这位学校传奇人物充满好奇。
重言打的倒是很过瘾,运动的发泄远比花钱吃顿自助饺子来的痛快,没休息一会儿就重新进场跟别人打起球来。
“你知道他是左手选手啊?”老梅走过来坐到李遥身边。
“也不全知道,”李遥看着场上不停扣球的重言,“猜的。”
“这也能猜?”老梅看着他。
“嗯,猜不到也能感觉到。”李遥说。
“左手?怎么感受?”老梅说,“打架感受到的?”
李遥没说话,那种事实在不好说。
“我看你俩配合倒是挺好的,有时候不喊都能知道是几号位,前排进攻还是后排进攻,”罗云飞也走过来坐下,“不知道的以为你俩配合好几年了呢。”
“今天谢谢你们啊。”李遥说。
“客气什么,”老梅拍拍李遥的肩,“不这么激一下,别人不说,木子指定是不服气。”
“我就当恕罪了。”罗云飞灌口水。
“早就跟你是过那姓吴的不是什么”老梅还没说完就被李遥按住。
“过去就过去了,”李遥说,“也怪我。”
“其实我早知道,他进排球队,就是冲着你来的,不过当时又是一宿舍”罗云飞看着李遥,扭头扔了空瓶子,“操,真他妈会演戏!”
“他才会演呢,”李遥想起重言的戏码,站起身喊:“影帝!走了!”
重言刚扣完一球,落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比了个三。
“什么意思?”罗云飞问,“ok?”
“再扣三个球吧。”老梅说。
李遥收了包,起身往外走:“三分钟后门口见。”
“怎么没人啊?”重言在球馆门口没看到送葬队。
“估计不会来了,他们也要上课,”李遥说,“那些人就是这样,有热闹就凑,一腔热血随便洒,洒错了也不会出来承认。”
“嗯。”重言应了一声。
“去哪儿啊?”李遥问。
重言想了想,问:“饿不?”
“不饿,渴。”李遥说。
“你等下。”重言说着跑开了。
没过一会儿,李遥听见车铃声,叮铃铃的清脆。
重言骑个女式单车,停他旁边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白花蛇草水。”
李遥接过来,看着他。
“上来。”重言说,“喝完啊,挺贵呢。”
“你的呢?”李遥跨上车。
“我不喝那玩意,跟灰膏水一样。”重言往前一蹬,“咱们去躺一会。”
“那我去那儿,床大,还有安全措施。”李遥说。
“操!”重言骂一声,“想什么呢遥公子?正经一点不好吗?”
“这么会儿你哪来的自行车啊?”李遥喝口灰膏水。
“遇见我们班女娲娘娘了,车甩给我就跑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重言说。
“你明天要没事,我找人来陪咱们训练呗?就快比赛了,你也挺长时间没打了吧?”李遥说。
“谁啊?”重言想着他也不认识什么人,“减钟情还是泰森啊?”
“泰森?”李遥愣了愣。
“哦,”重言赶紧说,“老梅。”
“老梅要是知道你这么叫他,肯定跟你没完。”李遥笑了笑。
重言没说话,他不想还没比赛就先得罪自己队里的拦网小能手。
“不是他们,”李遥没继续埋汰他,“别的学校的,我这几年都在跟他们打球。”
“隔壁学校的吧?”重言想起那天跟罗成成在市体育馆看的比赛,李遥当时在隔壁学校队里。
“嗯。农大的。”李遥说。
“通敌叛国可不提倡,那是死罪。”重言嘟囔一句。
“他们没进八强!”李遥拍了下他背。
重言骑车骑得挺快,完全不像是刚打过机场比赛的体力,没多久就到了五百块,他捏了捏闸,车速降下来后李遥跳下车:“躺这啊?”
重言没说话,靠着旁边一颗树锁了车,穿过小路走到草坪上直接躺下。
“每次躺这儿,心里特安静。”重言摆个大,望着天。
“知道为什么这儿这么安静还没人来吗?”李遥跟在后面也躺下。
“为什么?”重言觉得有故事,扭头看着他。
“那湖里,”李遥抬抬下巴,“死了俩人。”
“是吗?”重言说这扭回头。
“你不怕啊?”李遥扭头看他,笑一笑,“你真什么都不怕。”
“我不怕死人,死人又不能蹦出来打我,又不是打dota,司令法师什么的。难道还能灵魂攻击啊?”重言说,“比起死人,你那些送走送葬队更可怕,活得,还折磨人。”
“也是,可我也不怕他们,只是懒得搭理他们。”李遥坐起来,扭着身子找了根长的比较长的草拔下来叼嘴里,又扭了扭身子找到一根拔下来塞重言嘴里,“跟你学的,你也来根儿。”
重言笑着叼起草:“这有什么好学的。”
“好玩。”李遥重新躺下。
“湖里的,是自谁啊?”重言怕李遥对自杀俩字有阴影,所以换个问法。
“是自杀,”李遥倒也没矫情,只是声音低了点,还叹着气,“俩男的。”
“哪俩?”重言忽然想问清楚。
“喻安阳和谭斯年。”李遥说。
重言想了想,喻安阳好像是五百块那石头上写着的,谭斯年在哪听过来着,一时想不起来。
“因为什么自杀?”重言坐起来,看着平静没一点波澜的湖面。
“能是因为啥。”李遥站起来,在旁边树下找了个石子跑进去打个水漂。
俩人看着平静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听见石头咕咚一声沉到水下。
过了半分钟,李遥才慢慢的说:“因为他俩是男的呗。”
湖面涟漪慢慢消失,一切又恢复平静。
“那又有什么错呢?”重言躺回去,看见天边竟然透着晚霞。
李遥站在湖边,回头看着他说:“因为是俩男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