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山令出，不死不休
红绸被风撩拨，露出水池中的背影。
燕隐右手握紧峨眉刺轻声走到沈却身后，将刺尖抵在他的喉间：“陆子申在哪儿？”
沈却正泡得舒坦，眼神迷离似有些醉了：“姑娘，你可是冯大人派来服侍本候的，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别的男人。”
“少装蒜，你不说，我杀了你。”燕隐今天被他这般羞辱，本就心情不佳。
“不急……”
嗖——
一只银匕首飞旋过来，将层内的烛火灯芯尽数削断。
屋内刹时同屋外一般的黑，除了窗台方有微弱月光，其余地方什么也看不见。
沈却伸手将燕隐往下一揽，她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水池中，一个身影从红绸后掠过。
燕隐警惕地看向红绸深处，却不见人影，燕隐扯下面纱。俯在沈却耳畔：“是冯世杰的人？”
沈却将漂在水面上木盘中的酒杯拿起，将酒杯倾斜几分，酒杯中投射出一个身影，半蹲在梁柱之上。
“上面的兄弟，可看够了？”
那梁上之人身体发直，随后从梁上跃了下来，手中长剑直指池中的人。
沈却抓起池边的衣服，右手撑住边沿翻了上去，后退几步间，已将衣衫穿戴整齐。
剑光一闪，那人已到其身前，出剑向其咽喉划去。沈却振臂，骨扇一展，挡住了剑力。借力还力，扇面顺着剑身滑向他的手肘，一击。那人便手上一松，剑向着地面砸去。
那人灰靴足尖一勾，将剑提回了手中，绕了剑花，左手并指与沈却分开一定距离。
沈却看了眼右手，指尖被对方的剑气震得发麻，他面色不再轻浮：“你是谁？”
那人背光从腰包里摸出一块白玉牌，丢给了沈却：“春山令，有人买你沈却的命。”
沈却抬手抓住玉牌，将其翻了个面：“玉无邪”三个字泛着珠玉光泽在脱光下显现。
“玉无邪的人？与我何干。”
燕隐听见这三个字，心中疑惑：此人剑法精绝，内力深厚，绝不会是燕云派来的。
沈却低笑：“你倒说说，何人杀我？”
“干音阁掌门——洛映川。”那人开口时声音发颤，却宇穿清晰肯切，像是从腹腔内发出的。
沈却想了想，故作顿悟：“干音阁掌门？死人如何找我报仇？”
那人冷笑，右手提剑指向沈却：“多舌！”
咚——
“哈哈…”
门外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冯世杰的笑声。那声音几近疯颠，燕隐心下一喜：林枳那边成了。
屋外传来府中婢女的惊呼声，场面混乱。那刺客见外面人多了起来，便翻窗跃出了水房。
燕隐顺着水池中的台阶走了出来，全身都湿透，额前碎发还挂着水珠。
沈却带着玩味的眼神看她，燕隐被看的不自在，挑眉道：“沈公子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乳臭未干的丫头，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沈却笑道。
燕隐的纱裙被水浸湿紧紧地裹在了身上，沈却瞥见，从屏风后拿出一套衣裳丢给了她：“换上。”
燕隐双手搂过，翻开一看，松青色压金云锦圆领袍：“这是你的？”
沈却目光盯着门外，嗯了一声，补充说：“你要想湿着出去，我也不拦着。”
燕新看了他一眼，绕到屏风后，又探出头来。见那人笔直地贴在门上，才放心地换起了衣衫。
将那身湿漉漉的东西脱下后果然舒服多了，燕隐索性将里衣尽数脱下，将他那身行头一件一件套上。
他的衣服是上等蚕丝制成的，刚套上时肌肤传来一阵凉意。
一穿上，便嗅到了一股冷香，像是冰片和薄叶的味道，还有一股松枝味。
况却整个人僵硬地俯在门边，听着那头看食般的摩擦声，有些不自在，耳尖泛红。
他声音有些低哑：“可好了？”
燕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长发去掉发饰散在两侧，上面水渍未干。
那双狐狸眼睫毛上也沾了水珠，看上去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可怜无害。
那双手指尖泛红，正认真地解着腰间缠作一团的禁步。
沈却忍不住发笑，上前到她跟前蹲下，指尖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
那双小手便匆忙松开，沈却勾手将禁步解开重新挂好。起身看见她腰间束带松了。又伸手替她收紧了腰带。
她也太单薄了些……
沈却被燕隐打了手，半天没回过神来，原来女子的腰身居然可以细到这种地步。
燕隐将青丝束了起来，用那支银簪固定，抬脚便要推门出去。
“你确定就这样出去？”
“怎么了？”燕隐摸了摸头发，低头看了一圈，没有任何问题。
沈却从怀里掏出帕子上前，笨拙地替她擦去了眉心的花钿：“别太招摇，小心被人牙子拐去当清倌了。”
“从来只有我拐别人，”燕隐向门外走去：“衣服谢啦。”
沈却跟在燕隐身后，燕隐回头：“沈公子还有事？”
“你当时为何朝我……哦不，朝陆子申指剑？”沈却撑扇问。
“要杀他的不是我。”燕隐自顾自说。
见沈却不语，燕隐挑眉：“怎么，沈公子这是替自家师兄来兴师问罪了？”
“何人能驱使你这个毒丫头杀他？难不成，欠了钱？”
燕隐睁大眼看他，半晌笑出了声：“沈公子瞧着我缺钱？”
“盛大哥，”府门外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燕隐着石狮处看去，是方才那位帝姬。
只是已经换去了那身华服，应该是沈却给她找的女装，他还真是喜欢送女人衣服。
沈却没应她，依旧跟在燕隐身后。
李佑宁追上去，见是之前救过她的姑娘。
只是身上却穿着沈却之前的衣服，有些不满。看向燕隐的眼神满是戒备。
燕隐被那帝姬一路上盛大哥长盛大哥短的叫得烦了，回身对李佑宁说：“帝姬殿下，我看天色不早了，不如给你寻个客栈早日就寝吧？”
“不行，我要跟着盛大哥”
“那也行，你陪她去，”燕隐将人推给沈却。
沈却一听气笑了：“这位小公子，慎言。”
李佑宁涨红了脸，只跟在沈却身后，却也不开口吵嚷了。三人一前两后，摸黑到了城头的城隍庙。
燕隐看了眼木门上的燕尾，推门而入，屋内堆满了木箱。燕隐抽刀挑破了上面的封条，刀尖将木箱顶开里面赫然堆满了银子。
“这冯世杰还真是大手笔，”沈却拿起一块官锭，底座印有一百两的字样，这一屋子少说有十几口箱子。
“二十万两官银。”燕隐清点完木箱，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够用了。
”李佑宁拿起官银，有些疑虑：“他一个小城主，虽然他妹妹是皇兄的宠妃。但一年俸禄顶多也就一千石，哪来这么多储蓄。”
她翻过银锭来，手指指腹摩姿着上面的字样，神情微滞：“这银两不是官银。”
“不是官银？”燕隐拿过银锭：“制式大小都没问题。”
“宫里制银都用特制模具，银锭底部刻字流畅圆滑。这个是私铸的，大小形状虽无二样，但底部文饰粗劣，是仿品。”李佑宁将银锭丢回箱子：“这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
燕隐指甲一刮，那银锭便露出了有光泽的一面：“还特意做了旧。”
传来火光，沈却抬手示意她们噤声，透过窗洞看向屋外。一个举着火把的人走进了城隍庙后的竹林，沈却低声说：“有人进了林子。”
燕隐抓起短刀透过窗子向外瞄去，那是个女子，看不清样子，但燕隐一眼便认出了她——孙青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