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下汇赌坊
——三月后金陵城(钟灵馆)
“将军~~”雅间内传来歌女们娇俏的笑声。
屋内紫袍玉带的官老爷是新上任的知府，听说是新贵。两月前由陆将军作保，担任荆州都尉。竟协助李念力挽狂澜，退敌国大军七十里，保住了荆州。由官家亲封到金陵城，整顿吏治。
燕九娘趴在房梁上好半天，这人上任快小半月了，毫无政绩，倒是来这里来得勤。那便别怪她让他这位知府出出血了，先搞到知府印件：放个二十石粮再说。
燕九娘听着没动静了，隔着珠帘看见他将舞姬都打发了出去。燕九娘双腿夹住梁柱，一个倒金钩倒挂于梁上右手拽住梁边的烟罗纱滑了下去。
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搭在她左肩上，她右手抽出腰际的匕首。左手按住那只手，回转过身将七首架在其脖颈处。
风吹动轻纱，烛光打在他的脸上，晃得他慵懒地微闭了双眼。发现她在看他，他似笑非笑地回看她。
燕九娘被他惊到，看见他笑得一脸孟浪，手上的匕首更加用力地贴在他的喉颈处。
“盛二？还是称您沈丛，沈大人。”
沈却笑了笑：“都好，反正都不是我。”
他语调一转：“或者，你叫我一声沈哥哥来听听？”
燕九姐一听，左手用力，抽手向其击去：“登徒子！”
沈却伸手从后腰摸出折扇，对着她手肘处一击。她只觉手臂一酸，那一掌便失了准头。
窗外一传来哨鸣声，燕九娘旋过身，临窗前对窗外瞧了一眼。右手圈了一个圆，对着钟灵馆外的树林吹了一声，爬上窗台打算跳。想了想，又退返回来，左手抓着匕首把沈却向左一撇：“让让！”
这猛不丁一下，沈却被拍得后退了一步，吃痛地抱臂：“嚯……”
宽了那身紫袍，换上墨绿竹绣圆领袍，追着姑娘下了楼。
隔着几步的距离追在她后面，几个月没见，看着长高了点。
今天她穿着一身点染朱红色罗裙，上面星星点点绣着白色的花苞，裙摆上一朵精绣的山茶开得正艳。腰际用紫黑的细带束着，今日没见着她那对双刀，腰间倒是别了一条鞭子。
她头发生得好，像苗家女子，长长地垂在身侧随着步子荡着。只用她那只旧式的燕尾疑钗将部分青丝半束着，这么一看，倒还算个佳人。
“喂，你再盯着她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沈却侧头看向屋顶，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抱着膀子炸呼呼地站在房顶上朝他嚷嚷。
“燕云，下来！”燕九娘向房梁上的人喊道。
少年从房梁上跃下，看向沈却的眼神带着狠意。
燕九娘偏头，微风将她两边的额发吹得有些凌乱。发丝在她的双臂边撩拨，不时露出乌丝下的脖颈，白得刺眼。
沉却有些失神，转而又有些想笑，自己居然看进去了。
“不用理会他，东西都备好了？”燕九娘低声问。
“就在前面巷口。”燕云看了眼沈却，对着巷口吹了声哨，一只足有理猫大的秃鹰飞落到他的小臂上。他从腰包里摸出一块肉干喂给它，拍了拍它的头说：“斥侯，盯紧这个家伙，还敢跟着我们，就当给你加餐了！”
沈却发笑盯着这只秃鹰。
鹰，还真没吃过。
你别说，还真有点想吃。
——天下汇（赌场）
燕九娘和燕云在马车里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衣衫，到了天下江。
燕九娘着一身橙橘色绣袍，上面用金丝绣着团花。胸前的璎珞金玉相接，随着她轻盈的步子，发出轻微的环佩声。
她罕见地将头发盘了起来，戴了一套金丝头面。上面有小粒的红色珊瑚，看着华贵却不显俗气。
上了妆，眉间细细地勾勒出花钿。粉白的薄唇上了一层朱红胭脂，衬得她肤色更加白晰。
燕九娘今日未戴面纱，领着同样乔装了一番的燕云到了天下江里面。伙计认出来人，立即迎了上来，恭敬地带着二人的内里走去。
沈却跟在后面，见燕九娘二人由人引着向地下室里走。刚想跟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小郎君，里面是贵人们的地方，您来错地儿了吧！”沈却瞧见门口守着的小厮，并未着急进去。穹顶的烛灯晃动，藏匿在上面的斥侯飞了下来，落在沈却肩上。
那伙计脸色瞬间变了样，堆上笑意：“原来是燕姑娘的客人，怎的不一同来？”
沈却见状，默不作声，只偏头逗弄着斥侯。
那伙计以为得罪了人，也不再多嘴。只带人进去，一边赔了些好话。求他莫在燕娘面前说道，看样子似很怕她。
这丫头，扒下那层外衣，穿得一幅淑女样，却还这般令人生畏。
进了地下甬道，铜门一开，室内的喧哗声便涌了出来。
各色的人都有：胡商，波斯人，还有美艳的舞姬。沈却三言两语打发了伙计，抬步跨了进去。肩上的斥候寻着味儿飞回了燕云肩上，燕云瞧见斥候有些惊诧。回头看见正迎面走来的沈却，质问道：“你对斥候做了什么？”
沈却张张口，还没说话，却被燕九娘抢了先。
燕九娘右手抚上斥候的羽毛，对燕云说：“你同一个畜生讲什么道理？”拨弄着斥候：“还真是个小畜生，给点好处便投诚了？”
沈却接连一天被她呛得不轻，也不同她记较。直径坐到了燕九娘身边，开始吃起桌上的东西了。
燕云嗤笑道：“这桌东西你吃得起吗？付不起银两可别指望我们帮你。”燕九娘笑盈盈地看向他，右手撑在下巴上，点头表示赞同：“这天下汇里吃霸王餐的人轻则卸手卸脚，重则……”
她目光顺着洗却的脸向下看：“长成你这样的，说不定不必断手断脚。把天下汇的贵人服侍好了，还有赏钱给你。”
看台上的歌舞停了停，燕九娘向一旁的燕云说：“你先去找，明日会面。”
从里间走出来一华服女子，紫裙及地，一身流华异彩，看着像个移动的珠宝铺子。模样还算清丽，只是算得太过艳俗。
“俗气。”燕九娘转了转左手上的银环，面对着来人却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那女子在隔着几米远的位置入座后，瞧见燕几娘身边坐着的沈却微皱眉，朝着身侧的人言语几句。
起身向二人走了过来，临近了朝着燕九娘见了礼：”原来是燕姑娘，刚才眼拙，竟未认出你来。”
讨厌归讨厌，但好歹她们卓家也算名门。树敌太多，总归是不好。燕九娘起身回礼，但也是点头示意，半天也没蹦出个字儿来。
卓锦儿看向沈却，一身气度，也不知是哪家贵人，开口问：“这位是？”
沈却微怔，还真没料道会问他。见燕九娘已展袖坐下了，他开口说：“在下燕府有一看门的。”
燕九娘一口茶刚送到嘴边，差点没吐他脸上，看门的？还真想得出来。
卓锦儿听后，虽不信却也笑得尴尬：“这燕姑娘果然家境殷实，连府中下人也这般不凡…”
燕九娘微微斜目：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