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三皇子府。
禁足多日都平静无波,里外看守的侍卫就撤去了大半。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将整个府邸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这天太阳落山之后,侧边的院墙下出现了一个细瘦的黑色身影。
只见她从不知何处搬来几块砖头垫着脚,然后纵身一跃,就翻进了院墙里。
“吟吟说得没错,这翻墙确实没那么难。”薛映淮拍了拍手上沾的灰,轻声嘟囔道。
三皇子府内静悄悄的,不远处有两个灰衣侍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是满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薛映淮小心地绕过他们,猫着腰进了内苑。
内苑里一片漆黑,日光也渐渐暗了,连路都看不太清楚。转了几圈,她发现只有一处的屋内有灯光亮着,便朝那里走去。
她轻轻将窗纸戳了个小孔,就见到三皇子的背对着窗子坐在那里。
映淮轻轻一笑,赶紧推门而入。
“殿下,你在做什么呢?”
李凌听到声音,猛地转过身来,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但他却顾不得捡,而是一个箭步冲到桌前,想要将桌子上摊着的那副画收起来。
“那是什么呀?”映淮见他如此生了好奇之心,迅速捡起书就凑过去瞧。
慌乱之中,她只看到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然后画就被李凌卷起来握了在手里。
映淮便指着李凌手里的画卷,佯怒道:“她是谁?”
犹豫了一瞬,李凌还是将手里的画不情不愿递了过去,脸上也飘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画卷缓缓展开,上面是一个穿嫣红上衣,绛紫罗裙的女子。这身衣服,还有腰间那条四合如意刺绣腰带看着十分眼熟。但再看那女子面容,却是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是…我吗?”她试着猜道。
李凌背过身去,半晌才回转过来。面容万般纠结,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画的不好,你就别看了。”
“哈哈…”映淮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被他立刻上前一步掩住了嘴。
“小声些,叫外面守着的人听见了怎么办?”他低低道。
温热的呼吸喷在手上,掌下的唇柔软湿润。李凌慢慢将手移开,嘴唇贴了上去。
双唇相触,温暖甜润蔓延开来。两人脸上的红云也从脸颊爬上了耳廓。
“如今诸事未定,我还不知道何时能脱离这困境…”李凌无力道。
映淮笑着摇摇头,“无妨,我会等你的。”
数点烛火摇曳,照亮了屋子,却依旧盖不过明亮的月光。
二人在窗前相依相偎,聊到月亮升起,映淮才照原路翻墙回了府。
所幸无人发现,只是她的房里,自此多了卷画轴。
又过了两日,东宫。
“辛公请,太子殿下在里面等着呢。”小太监恭恭敬敬道。
李况面前摆了一盘围棋,上面空无一子。他抬头笑了笑:“辛公来了,快请坐。”
沈屹垂首跟着进来,立在辛公身后,照样低眉顺眼,一副不引人注意的模样。
等辛公落了座,棋局开始,就见李况朝屏风后挥了挥手,琴音立时袅袅响起。沈屹怔了一瞬,知道坐在屏风之后的,就是方吟。
如今这景况,既不得相见,也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看来此次是没办法见到她了。
那边,李况与辛公的棋,也下得索然无味。显然这下棋只是个借口而已。
果然,不过两三个回合后,李况就开了口,“上回所讲之事,我想了几日,却又生出个新的疑问来,所以今日想请辛公解惑。”
“太子殿下请讲。”
“辛公所言唇亡齿寒的确有理。但我也一直觉得,人若一时心善不忍,却终导致养虎为患。到那时,又如何才好呢?”
辛公轻咳一声,将声音提高了一点点:“屹儿,过来帮老夫挽一挽袖子。”
屏风后面的琴声在这声“屹儿”过后,出现了一瞬间的小小错乱。
李况没有听出,沈屹和辛公却是心下了然。
“太子殿下请看。”他将手臂伸了出去,一条长长的疤痕横亘在右小臂之上,颇为触目。
“这是怎么弄的?”李况不解。
“呵呵,这便是殿下所言的养虎为患。”辛公笑道,“老夫前些年曾在街上捡了一只流浪的猫回来,它倒是很能捉老鼠。但是那日一个不注意,老夫就被它抓成这样了。”
“想来,辛公定然将那猫杀掉,或是直接扔出府去了吧?”
辛公缓缓摇头,笑得深沉,“老夫继续将它留在府里,好好养着,因为它还有用处。”
李况也笑起来,“辛公心胸宽广,自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
“我既知它能力有限,最多只能伤我至此,又为何要去怕它呢?”他拂了拂袖子,将伤疤盖了起来。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棋盘上间或落子的声音,琴音入耳也清晰许多。
前面的一曲很快终了,余音散尽后再响起的是《麟凤引》。
方吟总共弹了三遍,沈屹无心观棋,只侧耳仔细地听着琴,终于听出了些什么。
他们出宫回到府里,一关起门来沈屹便道:“师父,吟吟她想告诉我们的应该是五日后亥时,这或许就是他们准备动手的时间。”
“你们见到方姑娘了?”承文问道,见他摇头便疑惑,“那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沈屹走到桌前,拿笔蘸了墨汁,在纸上画出琴弦解释:“听到师父唤我以后,她总共弹了三遍《麟凤引》,每一遍里都有同一个音被改换了。我听过她弹这曲子,所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他将那音的位置在纸上圈了起来,“就是五弦十二徽的那个音。所以我猜是五日后的第十二个时辰,就是亥时。”
辛公点点头,拂须道:“这是一步险棋,只剩下这五日之内,太子还三殿下自由这一样。不然单以我们的力量,怕是不足以与那些人抗衡。”
另一边。
东宫之内,那二人走后,太子李况就叫人收了棋具,并让方吟回去了。
只剩他一人之时,李况突然开口:“我说的没错吧?他确实是来替三弟求情的。我若是不应,怕是过两日就该传出太子无情、残害手足的言论了。”
话音刚落,另一架彩绘屏风后面悠悠转出一人,撩起紫色官袍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圣明,不过这倒是让臣想出了个法子,将计就计。
“哦,说来听听。”
章豫知微微一笑,“若是殿下假意听从了,就此将三皇子殿下放出来,辛公和三皇子自然都会感激殿下。殿下在百姓那里宽厚的名声也就更上一层楼了。”
李况只是点点头,似乎并未动心。
“还有,方才辛公所言也不无道理。三皇子速来软弱好欺,就算真的放了他,也不见得能危及到殿下什么。最多不过像是猫儿一般,他若敢疯闹的话再寻由头处置了便是。”
“说得也有些理。”
“最最重要的一条,”章豫知抬起头,定睛看着李况,“我们的计划,若有这样一个替罪之人,就变得天衣无缝了不是么?”
这话中之意太过震撼,李况顾不上在意他直视自己的不恭,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妙招啊!”他拍手赞道。
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日之后,刑部审了多日都未曾有结果的皇子被害一案终于水落石出。
一个小太监被推了出来,说是此案的凶手,做了替罪羊。太子也顺势下令,解了三皇子的禁足,并送了好些东西加以抚慰。
当天夜半,沈屹便悄悄地去了三皇子府。
“什么,你说他们准备对父皇动手?”李凌惊道。
“是,别宫有师父的眼线来报,这些日子以来别宫的大部分护卫都被人换过了。如今,只剩下皇上贴身的三五个侍卫和一小队宫里的护卫,约莫只有十来个人可信。”
“这怎么行?赶紧调人过去吧。”
沈屹摇头,“那边防备心重得很,连师父派人过去送东西给皇上,都被拦住了。动手之日应该就在明晚亥时,估计他们想趁着夜深人静悄悄解决。”
“那如今该怎么办?”
“师父说,三殿下若去求大将军帮忙借调些兵士,然后即刻带人前去别宫,应当来得及。殿下的身份摆在这里,那些人届时定然不敢拦着。”
“好,那我现在就出发。”
李凌换了装出府,没有立刻去找大将军,而是先去了薛府。
他见到薛大人,说明来意,然后请求他写封信给大将军。
“三殿下,你可知若此事为假,我们都会是怎样的后果吗?”薛大人深思后蹙眉道,“带兵去别宫,一旦没有刺客就会落下个叛乱的罪名。到时候不止是我受牵连,连薛家全家人怕都要被牵连进去。你有想过吗?”
李凌拱手,郑重道:“薛大人谨慎,我能理解。只是凌不敢冒险,万一真的有刺客,到时候伤了父皇呢?更何况别宫的侍卫被调出去大半确确属实,至少可以肯定,他们在计划着些什么。”
此刻天光微亮,薛大人转头看了看窗外,叹息一声,“三殿下与我去用过早饭再说吧,也容我想一想。”
见他纠结未果,李凌只好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