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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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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偏厅。

    “三殿下放心,既然有证据,那这事便包在臣身上了。”刑部主事之首的商敏拍了拍胸脯,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总之,你小心行事,”李凌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章侍郎那段时间也在锦州,你也顺便查查他,估计免不了有所牵连。只是你在刑部,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莫要打草惊蛇才好。”

    商敏眼睛一亮,“若他真的参与了,那对于殿下和臣来说便都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这刑部侍郎的位置,臣可是眼馋很久了。”

    李凌轻声笑道:“我果然是没看错人。”说完,便将手里的茶饮尽,把杯子往地上用力一掷。

    门外守着的小吏果不其然被吓得抖了抖。

    房门忽然打开,李凌悠然走出,扬声讥讽道:“商大人还真是会推卸责任,本皇子确然无功名在身,也没有一官半职,支使不动大人,我们走着瞧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了。

    章豫知在他离开后,立刻从主厅走了出来,商敏正收拾了碎瓷片出来。

    “三殿下这是又怎么了?”章豫知悄声问。

    商敏摇摇头,叹息一声道:“还不都是上回绮怜姑娘的案子草草结了,被他记了仇,就三天两头地来找我的茬,如今竟都找到刑部来了。”

    “要我说,人家毕竟是皇子,也许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呢?”章豫知拍拍他,劝得言辞恳切,“你就示个弱,陪个笑,说不准他就消气了。”

    “哼。”商敏冷哼一声,端着碎瓷片走了。

    他虽然如此说,但章豫知生性多疑,自是不能全然相信,便自顾地进屋又细细看了几圈。屋内一切如常,只有地上留了些茶水渍。

    “所谓淡泊名利、专一痴情的皇子,怕是不过也是普通人罢了。”章豫知摇头轻叹。

    “吟吟,你别说这床流珠泉还真是越弹越能听出韵味来,余韵真是越发清爽了。”薛映淮素手止了琴音,“余安先生果然在斫琴上有惊世之才。”

    方吟点头笑笑,又垂眸不语。

    “你可是还在担心他?”薛映淮起身走到她身边的美人靠,坐了下来。

    “我虽然知道先生是为了寻那琴谱而来,却从未问过他要去的具体是何处。”方吟懊恼道,“而且如今他又不知道我在这里。若是他还在继续找我,我们一直错过见面,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要我说呀,”薛映淮想了想,“余安先生定然还在裕都。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把他绊住了,一时顾不上其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知道我也在找你呀。若非如此,他定会不时地来问我结果,就像之前那样。”

    此话甚是有理,方吟却更加担心了,“他能遇到什么事呢?难道是琴谱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给他琴谱的人有什么问题?”

    映淮也想不明白,“裕都之内,能将一片残缺琴谱存很久的人,想来必然是极喜好音律。我去帮你问问爹爹吧,他也好音律,是认识些同道之人的。”

    “小姐,小姐,”素馨从游廊上急匆匆小跑而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是大皇子送来的,说请你去游湖呢。”

    薛映淮看着那烫金鎏花的帖子,皱起了眉。

    “大皇子不是上回在百宴楼才…”方吟疑惑。

    “哎,”她叹了口气,“估计他是为了借此接近爹爹,才会对我示好吧。素馨,你去回了大皇子吧,就说我身子不适,无法赴约。”

    素馨领命而去。

    薛映淮又在琴前坐了下来,用软布轻轻抹过琴面,除去浮尘。皓腕方抬,一曲《流水》便如那山间清泉,流泻而下。

    大皇子府中,假山之上有一乘云亭,亭中有二人对坐。

    其中一人头戴金丝冠,身穿绣金蟒袍,正呆望着亭下假山流水若有所思。

    直到有小厮匆匆跑来,递了张纸条给他,才微微回神。

    李况拿到薛映淮传来的消息,登时拧紧了眉头,冷哼道:“这薛家小姐还真有几分不识抬举,连本皇子的邀约都敢回绝。”

    他对面之人翘起小拇指悠闲捻着茶盏,眼皮都没抬,幽幽道:“大殿下切莫心急,女子向来是要矜持些的,更别说是薛小姐这般众星捧月的贵女了。过两日再邀一回便是,她还能一连拒绝您两回么?”

    那声音比常人尖细些,正是皇帝身边的宦官大总管丁德均。

    “丁总管说的也是。”李况想了想,便又恢复了心不在焉。

    这时,下面又有人来报:“大殿下,章大人来了。”

    “快请,快请。”他忙起了身迎出去。

    丁德均抬眼看了看他这副殷勤的模样,垂眸将眼中的不屑掩去。

    脚步声渐近,只见章豫知身穿黛色锦袍,阔步而来,拱手一礼:“见过大殿下。”

    他又看了眼亭中之人,客气颔首:“丁总管也在啊,章某有礼了。”

    “快来坐,”李况将他迎进亭里坐了,替他斟上香茶,一边问,“你方才传信来说有要事相商,是何要事?”

    章豫知顾不上饮茶,回道:“适才三皇子去了刑部,与主事商敏关着门聊了一会儿,便不欢而散。据说,还是因为他府里那个歌女的事。”

    李况嗤笑一声,“老三还是这副德行,怕是改不了了。”

    丁德均却搁下茶盏,淡淡开口:“你说,二人说话时关了门?可有听到内容?”

    “还能有什么,刚刚不都说了么,肯定是歌女…”李况话还未说完,就被丁德均一个眼刀过去,截在了半路。

    “许是三皇子有什么事想让商敏去做吧,”章豫知答道,“这也是我今日来找大皇子的原因。前日,我收到锦州周柏镛送来的信,说是当年皇木案有个证据,怕是被带来了裕都,叫我早做打算。我想着,这事情可大可小,就来请示大殿下。”

    “又是因为方府里搜刮来的物件?”李况拍桌而起,不耐烦道,“这都多少回了,前次他就说要借两个高手,结果什么收获也没有;后来又说要追查线索,又派了人给他,还是一无所获。我看他这就如那…那什么惊弓之鸟,那些字画总共也值不了多少银子,自己整天臆想就罢了,可我为何也要一直这般被他耍弄?”

    他越说越气,拳头攥的咯咯响。

    丁德均倒是因此多看了他几眼,似乎对这个不学无术的皇子能用对“惊弓之鸟”一词感到惊讶。他伸手托了下巴,似不经意道,“大殿下既然如此看不惯,不如就借此机会将他…”

    那脸上的笑,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章豫知默默喝了口茶,压下心里的不适。

    “丁总管说的对。”李况听后却深以为然,灭口确实是个一了百了的好法子。

    于是他转头道:“章大人,这回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将他推出去顶罪罢。”

    “大殿下您忘了,”章豫知忙提醒,“那周柏镛之子周谨毅,在裕都做保义郎。此子心性单淳,胆子又大,且巡盐御史许大人对他颇为欣赏,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若是善加利用,便可借此拉许大人入您麾下。若他得知此事,怕是难保不会生出二心。”

    李况听完略略思索,似有犹疑,“那盐运上素来油水最足,我也的确早就想拉拢。”

    旁边的丁德均却突然凉凉开口:“当年的皇木案若被牵扯出来,遭殃的就不止一两个人了。”

    他顿了顿,又道:“以皇上的身体,怕是时日无多,我们也不需要等太久了。章大人与他亲厚,既说他单淳,想来一时半刻应该完全瞒得下。”

    “如此,我就亲自出面保下周谨毅,让他不被牵连。”李况用指头快速敲点着桌子道,“依章大人看,将这内情一直瞒着他是否可行?”

    他定睛看着章豫知,虽是询问,语气却不容拒绝:“章大人觉得如何?”

    当年,章豫知将周谨毅从锦州带来裕都,又多加锻炼提拔。如今的周谨毅对他颇为信任,又在保义郎一职上甚得重用。若想保全这枚合用的棋子,他别无选择。

    为今之计,先将他支开吧。

    章豫知这样想着,点头应了下来。

    “他…应当是开始行动了。”丁德均幽幽道,“大殿下要早做准备才好。”

    “那是自然。”李况的眼中渐渐浮起些狠戾来。

    日头将要落山,城东的宅子也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笼。

    胭脂和巧燕正帮周谨毅收拾行囊,周伯又端了盏油灯来,将屋子照得亮些。

    “少爷,你何时能回来啊?”

    周谨毅点点头,“是啊,周伯。这次我要去凉山,一来一回估计花上小半月了。”

    巧燕在一旁嘟着嘴道:“往日少爷都住在官署,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住了,这宅子刚热闹了没几日,又要留我和爷爷在这里。我也想去凉山瞧瞧,可少爷只带胭脂姐姐同去…”

    周伯扬手拍了她一下,道:“不许胡闹!少爷去办差,你跟着去能做甚?”

    拍得有些重了,巧燕苦着脸揉了揉背,转身去叠衣服了。

    胭脂笑道:“少爷此次的差事若是办得好,这官阶便能再升一升了罢?”

    “那是自然。”周谨毅面上浮起几分得色,“这回原是人人争抢的好差使,多亏章大人照拂才能落到我头上。他说,等从凉州回来,我就可以升到从八品了。到时候,我也就可以把吟吟接回来了。”

    听着主子前途光明,周伯和巧燕也都满脸喜色。胭脂却撇过头去,暗暗咬紧了牙。

    夜深,红罗帐暖,胭脂枕在周谨毅的胸口,娇声叹息:“大少爷,等从凉州回来,我怕是就要回锦州了。”

    周谨毅立时便蹙了眉,托起她的下巴面向自己:“这是为何?”

    胭脂的眼中盈上泪水,“本来就是老爷叫我来瞧瞧大少爷,我日久不回去,老爷定会怪罪。再加上方小姐若是回来了,万一瞧着我不喜…”

    “我还以为有何大事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周谨毅复又搂了她入怀,“爹那边回头我去跟他说;还有吟吟,她自小就良善温和,不会容不下你的,放心罢。”

    “胭脂谢大少爷。”

    她抬头瞧着他,任眼中原先盈满的泪水滑落,却笑得妩媚,一时间勾魂摄魄。

    有佳人在侧,自是一夜春宵,无限风流。

    次日清早,二人便启程,直往凉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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