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等到了窦琥所说的地方，天色已经十分昏暗了。
但还算看得清。
大半的人才明白，为什么窦琥之前要告诉他们，摘掉无用的配饰。
哪怕他们知道是找人，出门前就已经换上了相对低调简单、颜色朴素的衣服，但是，外袍下中衣的衣领，脚下舒适的马靴，甚至仅仅是完整的衣物，就让他们和这里格格不入。
哪怕普通人看不懂那衣服上面暗纹的含义，质地的优秀。
就更别说他们还牵着的高头大马了。
一群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不知道是在纳凉还是在发呆的人群，目光都明显或者隐晦的落在了他们身上。
不要说夏钰华颂这样的纨绔子弟，就是饶律这样在大众眼里还算优秀的青年，以及杨瑛这样走过一段时间江湖的少女，都很震惊——京郊附近，还有这样贫困的地方吗？
也就是林朝华，真正是见多识广。
后世经过信息轰炸，这辈子跟着舅公北辰散人找药的时候，也去过一些特别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见过一些特别闭塞的乡村——是她前生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大敢去的地方——这会儿不算很意外。
但是……
这世界上当然会有很贫穷、很困苦的地方，却似乎不该是在这里。
这儿是一片山岭的外围，周围没有什么崇山峻岭，与外界交流还算方便，他们过来的时候能直接骑马过来——虽然已经无法双马并行，但看得出道路是受到了蚕食的。
那些没有被植物完全蚕食干净的路面告诉了她，这儿本来有大型牲畜进出的通道。
有顺畅平整的道路、有大型牲畜能负责运输、有足够的耕地，加上距离长平……按照牛车的脚程的话也就是一天左右的样子，只要努力肯干，没有道理太穷？
何况今年的年成还不错，皇帝也在努力减税。
当然，以上都是“科学”的判断。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科学了，林朝华的看法也跟着她自身的感知一样变得不科学起来。
从不科学的角度来看，这个村子倒是确实有穷的道理。
能借着余晖看到的耕地上，作物完全没有临近秋收的那种硕果累累的感觉，反而非常的稀疏、矮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种让人说不出意味的怪异感。
压抑、阴森、不适。
而那些在村外的村民，和这种怪异的感觉有融为一体的感觉。
远处的山峰，则像是俯下身来做攻击态势的怪兽，欲择人而噬的感觉。
林朝华的真元轻灵，而且也可能是观想图的特异？
她很轻松的调用了真元，然后视野之中就变了模样。
这整个村子的上空都没有她这些天看惯了的“炁”。
或者有，只是特殊变异？
她以往看见的“炁”，哪怕是黑色的，也黑得璀璨透明，十分纯净的感觉。
现在看到的，却是天空之中盘桓着的给人暗沉污秽之感的黑色粒子。几乎将天色彻底变成了黑夜。而被这种粒子浸润的大地，看起来更是宛如黑泥沼泽。
“果然很有问题。”林朝华喃喃自语。
“怎么有问题啊？”华颂小声叨咕，忍不住想往林朝华靠近。
“靠着他。”林朝华感慨的向夏钰示意了下，“那才是个铁板。”
他们的身边都有些黑色的粒子贴身环绕。随时准备侵入。仿佛衣服上沾染了尘土污秽。
夏钰的身边却干干净净。
“话说，难道你们看不见吗？”
“什么？”华颂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小了许多。
杨瑛却听明白了，“你现在可以‘看见’？”
“……不行吗？”不就是调动一下被炁淬炼过的真元的事情么。
杨瑛看看其他人，“大概除你之外不行。只有华二郎……但看来他修炼的进度不如你。”
“我说这里不对，只是有粗浅的感觉……”窦琥插口。
这时候，有个衣裳破旧但还算整齐的中年妇女面带忐忑的迎了上来，“贵人，怎么这么晚来了？”她一口地道的长平本地的口音。
“我有个亲戚，听说了这边的事，往这边过来了。我们是来找他的。”窦琥一脸正直的说。
“啊？”中年妇人茫然。
“所以，你们今天看到我们之外的其他外人进村吗？”
“没，没。现在还有谁往我们村子来？”中年妇女愁眉苦脸的样子。
“哦，那大丫呢？”窦琥问。
“大丫”这个名字，从窦琥口中说出的时候，也没有多么的郑重严肃。造成的结果却显得非同凡响。
本来只是显得拘谨卑微略显慌乱的中年妇人，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十分紧张。
这让窦琥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重复了一遍，“大丫呢？”
“大丫那孩子……”
中年妇人攥着手，避开视线，勉强扯出嘴角的弧度，“大丫那孩子出去玩了，还没回。她总这样，年纪都大了，都议亲了，还那么野……”
明明是心虚得很。
但说到后面，却居然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感来。
甚至还开始有了滔滔不绝的架势。
窦琥听得十分皱眉。
但女孩子的亲生母亲这么说，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指摘。只是对“野”这样的说法表示怀疑。
林朝华等人连“大丫”是谁都不知道，就更不可能插口了。他们还在到处打量，也尝试通过眼睛之外的感知去感觉这个地方的异常。
忽地，林朝华的脸色一变，指着村内的一个方向，“那边，三十二丈左右，表姐，快！”
杨瑛和林朝华的默契度和信任度都最高。
而且，林朝华也最了解杨瑛的能力。
林朝华一开口，杨瑛就顺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中间有几座能证明这个村落原本并不贫穷的石屋拦路，杨瑛都轻松绕了过去，完全没被影响方向。
林朝华自己就做不到。
她要是用轻功赶路，就会失去现在的感应，然后又不可能撞破那些并不规整、零散分布的房子，反而会因为方向感的问题拖延时间。
但是杨瑛冲出去以后，林朝华也抛下了自己的马，跟着冲了出去，似乎忘了自己说自己是个辅助的事。
让同行的其他人一脸懵逼。
不过，之前一起经历过龙尾湖的事情，对彼此的行事风格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心知林朝华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窦琥和卫祺两个，都也跟上去了。
剩下三个，饶律刚开始转修，速度受影响；夏钰根本没有任何“冲锋技能”；华颂觉得这模样有点粗鲁，就都慢了一步，面面相觑着留了下来。
华颂还嘀咕了一句，“真没想到……她不是才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