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集市
傍晚，沈望的背影出现在街道上，跟踪的人立马发了个暗号，他们以两人在前三人在后的阵型慢慢跟随。
沈望走进一家铺子，不多时便出来了，前面二人继续跟着，后面三人经过铺子时，突然里面走出一人，青衫长发，纤瘦高挑，那分明也是沈望！三人一时眼花，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兵分两路继续跟着。
又跟了一会，沈望进了一家酒馆，前门进去不久，径直穿过后门出来，等两个跟着的走到后门，竟然看见前方又多了一个沈望！二人觉得蹊跷，但一时之间也只能继续分开，一个紧随一个，另一边三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这沈望像是会分身一样，一个人变五个人，跟踪的人察觉不对，但也来不及商量，生怕停下就被他跑了，宁可一人一个继续跟着，而前面的沈望，忽快忽慢，行为诡谲，又专从巷道街市穿行，他们跟的很吃力。
跟到僻静处，沈望突然停下，跟踪的人以为自己被发现，便亮出了兵器准备一战，谁知沈望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阵迷烟，几人这时才明白自己中了计，可为时已晚，他们纷纷倒下，失去知觉。
叶遥站在城外的石桥边等候，此时已是初冬，她觉得有些冷，穿着厚厚的披风数银子。银子亮闪闪沉甸甸的，拿在手中特别踏实，她很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可惜，这银子不是属于她的。
不多时，来了一个男人，瘦瘦高高，却很有力气，他把扛在肩膀的麻袋重重卸下。叶遥随即从钱袋抓了一大把银子递过去，那人便离开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也是一样的操作，等钱袋子空了，她数数人数，没错，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叶遥便把几个人结结实实捆了，一手一个扔过去，藏在桥底下。
想算计我叶遥，可没那么容易。等他们自己醒来再想办法挣脱，她和沈望早就离开这里了。叶遥得意地想。
她用一招金蝉脱壳，找了几个与沈望身材相仿的，又买了几身衣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群跟踪的人全抓了。不过现下她心里记挂着别的事情，也懒得再去审问这些人的具体身份。
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叶遥脑海中，沈望现在不在身边，她的武功又恢复了，还要不要回去找他？不如，就趁现在跑了吧，回去找大人！
她拿着剩余的一些钱去买了马，快马加鞭沿着城郊飞驰而去。
城楼上，一个人影远远地看着她，叶遥，你真的要这样一走了之？
却见那马儿慢下来，马背上的人似乎在犹豫什么，拉着缰绳原地转圈。
不行，叶遥想，沈望这次回去，肯定又有什么阴谋，她得盯着。反正他现在也放松了警惕，自己随时可以跑掉，还是先回去，到了京城不怕没机会收拾他。
这么一想，叶遥调转马头，往城门而来。
城楼上的人嘴角微微勾起，倏忽之间，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他们暂住的酒楼，叶遥大大咧咧地一个屁股墩子坐在沈望面前，沈望皱眉。
“你在我面前，能不能有一点女孩的样子？”沈望说。
叶遥笑笑：“你别把我当女孩子不就好啦，那几个人不会跟着我们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帮你解决，怎么谢我啊！”
沈望坐直了身体，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一个都不剩了，干干净净！我们明日再出发，他们也跟不上！”叶遥满脸自信。
沈望掸去她披风上的落叶，笑道：“那我还真要谢你，今日这城中有集市，我带你逛逛？”
“好啊，这便去！”
城中的集市每三月才开一次，十里八乡的居民们都会来赶集，所以比一般市集要更热闹。
才踏入街道，叶遥就惊呆了，这么多人！此时已是晚间，却如同白昼，街道两边悬挂着各式彩灯，灯笼的光线盖过了月光，暖洋洋的。街上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她和沈望被人流推挤着向前。
叶遥看见一人在卖草编的玩意儿，有兔子、蚂蚱、小狗，编的活灵活现，十分可爱。她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也见过这个玩意，那时候她不好意思开口找爹爹要，还是哥哥买来给她，如今……
想到这里，叶遥的表情有些伤感，沈望见她盯着这小玩意看，便问：“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还想买这小孩子的玩意儿吧？”
叶遥回过神来：“没有啊！”眼睛却还盯着。
沈望噗嗤一声笑出来，顺手买了一只兔子和一只鹰，递给她，嘴里还嘲笑着：“那我买了，你要不要？”
叶遥一把抓过来，喜滋滋地放在手中摇摇晃晃。
旁边一个小孩看见了，忙去扯自己母亲的衣服：“娘，我也要那个！”
那母亲衣服上还打着补丁，责怪孩子不懂事：“哪有钱买那个，回去我给你编一个！”
小孩哇哇就哭：“不嘛，我就要！我想要，娘你给我买一个吧，我晚上不吃饭了，省钱！”
叶遥看着，眼睛就红了，她把手里的递过去：“别哭了，这个送给你吧！”
小孩的母亲开始推脱，见孩子十分想要，便千恩万谢收下了，从身上摸了半天，翻出根红绳塞进叶遥手里，嘴里忙不迭地道谢：“谢谢好心的姑娘啊！这是我早前在观音庙里得的红绳，送给你们，祝你和你的夫君恩恩爱爱，子孙满堂！”
叶遥愣住了，她忙要往外推，一双手却替她接过来。
“谢谢，那我们便收下了。”沈望笑容得体。
他们离开后，叶遥瞪着眼睛看沈望：“你干嘛要收人家的红绳啊？”
“我不仅收了，我还要送给你，过来。”沈望把红绳拿在手里，来回折了两下，把叶遥拉过来。
他虽是习武之人，手却灵巧，把那红绳打了两个节，从中间断开，一个节系在叶遥的发辫上，另外一个自己收了起来。
叶遥穿着雪白的斗篷，乌发如云，右边的头发上红绳系成一个蝴蝶结，看起来格外灵巧动人。连旁边路过的人忍不住赞叹，好精致的女孩子。
沈望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人群中出现一把尖刀，直直的冲着叶遥的后背刺过来。
沈望想去拉开，奈何人群太拥挤，无处藏身，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左臂，稍微倾斜，接下了那一刀。
皮开肉绽，血喷洒在叶遥的披风上，她反应敏捷，抬脚向刀来的方向踹过去，有人哎哟一声，消失了踪迹。
沈望顾不得周围人的尖叫，右手紧紧拉住叶遥，钻进人群里。
夜间灯光昏暗，许是方才他们太过显眼，才让杀手找到了踪迹。
沈望和叶遥在人群中挤着，路过卖衣服的摊位，二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各自抓了一件衣服，叶遥脱掉了沾血的披风，换上一身鹅黄外衣，沈望则拿了件湖蓝色长袍套上，暂时盖住他手臂的血迹，两个人顺着人群往昏暗处走，躲在一个墙角稍事休息。
叶遥小声说：“是谁要杀我？”
沈望：“不是要杀你，是冲我来的，你真以为自己解决了那些人？”
叶遥：“五个我都解决了，此刻他们的药劲还没过呢。”
沈望捂着手臂，钻心的疼：“他们如果没被发现，会一直跟着，被发现了，就一不做二不休杀掉我。”
叶遥惊讶：“这么说，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沈望冷哼一声：“知道。”
叶遥：“是谁？”
沈望看看她：“不告诉你。”
说罢撕开里层沾血的衣服，将手臂包扎好，站了起来，说：“我们连夜出城，现在就走。”
原先的酒楼肯定不能回了，幸好叶遥今天准备独自逃跑时买了一匹马，就拴在城外，二人骑上马，叶遥拉着缰绳，沈望用右手揽着叶遥。
“坐稳了！”叶遥说罢，策马飞奔而去。
中间有两日，二人除了必要的休息，便一直赶路，马跑不动了就近找个城镇换一匹，风尘仆仆赶到了京城。
沈望平日里看着瘦弱，伤口却好的不慢，可能是他用了什么独家的秘方，除了开始血流的吓人，止血后很快伤口就开始结痂，只是人看着憔悴，而且变得柔柔弱弱磨磨唧唧。
“叶遥，伤口疼，手动不了，你扶我一会。”
“口渴了，有水喝吗？”
“我的脸脏不脏，你给我擦擦。”
“我太热了，你给我扇扇，哎你别走啊……”
叶遥烦不胜烦，终于来到京城，沈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假文牒，塞了些银票在里面，门口的守卫都没仔细看，顺手把银票拿出来，就放二人进了城，叶遥在一旁瞠目结舌，难怪锦衣卫那么多抓不到的通缉犯，原来守卫竟是这样干活的。
来到了一间地处偏僻的农家小院，二人先暂时安顿下来。小院有人事先打扫过，干干净净，粮食菜品一应俱全，甚至准备了干净的衣物。
一连几天，沈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静静在农家小院养伤。叶遥却快要憋不住了，每日在跑出去的边缘试探，但每次要走出大门，沈望便会站在大门旁静静地看着她，她就只好乖乖回去。
叶遥忍不住问：“你到底来京城干嘛？”
沈望：“躲着。”
叶遥：“那你带我来干嘛？”
沈望：“跟我一起躲着。”
叶遥：“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躲，我是锦衣卫，你若不放我走，我就要……”
沈望：“就要去找你那陆大人？不急，再等两日，我带你去找他。”
叶遥可等不了，趁着一个夜间沈望睡着的时候，她偷偷跑去了锦衣卫镇抚司。
轻车熟路地上了镇抚司的屋顶，灯亮着，陆逊果然还在办公，埋首于案上高高摞起的文牍之中。叶遥趴在墙头上偷偷看他，熟悉的面庞，让叶遥心里一阵莫名的委屈。陆大人依旧是那个陆大人，沉稳温和，清俊文雅，只是好像清减了许多，憔悴了许多，面色十分凝重。
叶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大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