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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酪面与乳饼乳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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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晓今日要一起用膳, 大概都不愿意破坏这顿饭局,给饭桌上的家人添堵,顾昀和顾晖各自找了借口和理由没回来。但始终拗不过老太太,还是被老太太硬生生给叫回来了。

    老太太下了死命令, 让两个顾家家仆去把人带回来。

    一个跑去姚家一个劲儿给老丈人道歉, 一边暗示催促老太太带话有急事让顾晖回家,老丈人听罢赶紧放了人;又叫了一个仆人跑去酒楼好说歹说, 老太太的命令不敢违, 费了好大劲儿把顾昀请了回来。

    两兄弟前后脚回了府, 直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顾昀踏进内屋时, 桌上正在收拾盘碟, 他眉梢轻扬, “一口酒一口肉没吃上,着急忙慌把人叫回来,竟然没吃的?”

    老太太轻睨他一眼,“难不成还让大家特意等着你。”

    顾昀耸肩,没再贫什么。

    姚汐摇头笑,“祖母逗你的,厨房里煨着粥, 肚子饿了?”

    陆雨昭忙讲,“我去给你盛一碗来。”

    “好啊。”顾昀懒散笑应, “我同你一起去。”

    说着要跟着陆雨昭一起离开, 被身后的老太太叫住, “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待在这儿,你兄长马上回来。”

    顾昀挑眉“啊”了声,“行吧。”

    老太太对陆雨昭讲, “大郎在姚家没来得及用膳,多盛一些,顺便把他的那一份一起捎带过来。”

    陆雨昭依言应好,往厨房去了。

    在陆雨昭去厨房拿粥的间隙,顾晖没多时就回来了。她端着粥走进屋内,无人讲话,气氛有一丝丝的诡异。

    老太太见陆雨昭进来,出声问:“没用晚膳吧?去喝点粥吧。”

    陆雨昭默默把粥放上桌。

    她拿砂锅装着的,揭开砂锅盖子,咸鲜香气带着热气扑鼻而来。煨的是河祇粥,便是她之前生病时吃过的河鲜粥,用鱼鳖同煨,不用放盐,也能使粥咸香浓郁,口感粘稠醇厚。

    顾昀和顾晖在圆桌两头坐下,两个人隔得老远,中间仿佛隔着天堑。

    陆雨昭盛

    好两碗粥递向二人,一碗送过去,又走到另一边送到跟前。而顾家二兄弟只顾埋头喝粥,全程只字不言,只余瓷勺碰击白瓷碗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

    不刻,闷头苦喝的一碗粥很快见底,顾昀笑讲,“没吃饱,再添一碗。”

    陆雨昭默不作声又添了一碗,回头瞥一眼座上的老太太,这厢顾晖也喝完了粥,让陆雨昭续粥。

    这是在弄啥,沉默的干饭人吗?

    陆雨昭正在心里暗暗吐槽着,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出了声,“今日是立冬,这冬天不知不觉就来了。接下来只会一日比一日冷,你们俩注意添衣,病了得不偿失。”

    “知道了,祖母说的是。”顾晖放下瓷勺恭谨应答。

    “不会病的,我身体好得很。”反观之,顾昀的回答就显得吊儿郎当的。

    习惯了顾昀这副德行,老太太都懒得训他一二。

    她直接无视掉他的话,转而嘱咐陆雨昭,“你多注意他穿衣,身体再好也禁不住瞎折腾。”

    “是了,我会细细打理郎君的衣食住行的。”陆雨昭头大。

    “你夫君小的时候有一次落了水,病了几天几夜,他自己是不大珍惜自己身体的。”老太太又说。

    顾昀蓦地捏紧了瓷勺,用吊儿郎当的语调反驳,“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小的时候也不是我自己瞎折腾的啊。”

    “是有人想我死啊。”他用遗憾无比的嗓音说,“可惜我没死成。”

    话罢,少年指间的瓷勺应声掉落入碗,发出刺耳的碰击声响。

    老太太的脸陡然一沉,呵斥道:“胡说什么!”

    “胡说……,嗯,是我胡说。我病糊涂了,记忆出了岔子特别混乱…… ”顾昀耸肩道,“哦,不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那湖里捞起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命大,他侥幸活了下来。

    那之后他说了那么多遍,有人想让他死,一个两个,亲近的陌生的,他惶恐又茫然。父亲却总是一脸凝重又严厉地斥责他,“你病糊涂了,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他太害怕了,就又去找祖母说,请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我很清醒,我都记得,我没有说谎!”

    谁料想祖母也说:“阿昀,你肯定记岔了,以后不要提这事了好吗?来,吃些蜜饯果子。”

    都想让他忘记,都想让他绝口不提。

    不提真相是什么,不问他被谁推入了湖中,更不能跑去质问兄长,问一句为什么?问一句我现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作何感受?是不是厌恶我至死?没死成你是不是很遗憾?

    只能憋在心里,不闻不问,缄默不语。

    -

    “是有人想我死啊。”

    “可惜我没死成。”

    “……嗯,是我胡说……哦,不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昀的一番话顾晖听着,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在讥讽他。

    顾昀落水一事,顾家多年来讳莫如深无人提起,今日老太太意欲提起,似乎故意在挑起顾昀的失控失言似的。

    激他还是激自己?顾晖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他放下瓷勺,推开碗站起来,对老太太微微俯身作礼,“我吃好了,祖母。还有些批文未得及看,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他似乎有意躲开和顾昀起争执,面色平静地转身离去。

    “且等等。”老太太喊住他。

    “你过来,我问你一些话。”她拄着拐杖起身,素秋忙搀扶起她,“阿昀,你也过来。”

    顾昀一言不发地跟上。

    姚汐心领神会,藏着重重心事和若有所思,旋即拉着陆雨昭回避,“那我和雨昭先行回去了。”

    屋子里灯火影影绰绰,老太太坐在塌前,两兄弟站着,俱是无言。

    “我问你,什么叫你没死成?”老太太低问。

    “阿昀,你现在越活越过去,说话没轻没重,还没幼时懂分寸。”

    “分寸是什么?”顾昀垂着眼反问。

    老太太摇着头叹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顾昀:“我也没说什么

    。”

    老太太静静看着他,眸光复杂,“我知道你有怨,但我们只愿你平安顺利长大成人,有些事追究不得。”

    如果想真相,追究是谁推下去的,让那人认罪伏法,那可能会以他生命为代价。

    一直未说话的顾晖呵笑出声,“我以为你懂得大局,你现在是准备把事情挑起来,一件一件摊开来算账问罪是吗?顾昀,你知道只是让你平安顺利长大成人这件事,顾家就耗费了多少心力吗?”

    他哪里知道顾家上下都在保护他,为了保护他,又作出了何等牺牲。

    即便他是个不定时炸药,随时会把顾家牵连,炸得家毁人亡。

    作为世家大族的顾家,身居高位的父亲退出汴京城的政治漩涡,自此游离在权力中心之外,各州各路奔波为官。母亲早逝,能说一句和他顾昀毫无干系吗晚妹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还是困囿于后宫仍任拿捏和监控内的人质?

    大权揽握的太后抓叛党搞得汴京城里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当父亲执拗于把顾昀养在身边时,顾家已时时刻刻置身于险境。

    只能说顾昀运气好,幸好太后死得早,年轻官家身体安康长大成人,顾家没有为此蒙难,他顾昀也才得以平安和顺地长大成人。

    他该对顾家感恩涕零,对父亲和祖母恭恭敬敬,该是个不负众望的、让家人欣慰的成器大才。

    可他却是什么?

    却偏偏和父亲祖母对着干,只知糟蹋顾家名声、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的浪荡子,不争气、不懂感恩、任性妄为的逆子。

    “我知道,我如何能不知道?”顾昀扯唇笑了,就是因为知道,所以痛苦难言。

    所以自小就懂得戴上伪面生活,告诉自己不配,没有立场没资格去要求多得什么。

    “那你此时此刻说这些又算什么?”顾晖一字一顿地说,“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却有恃无恐,只知道让祖母和父亲生气。”

    顾昀陷入怔愣。

    顾晖动气的模样一如当时,那仿佛是难以接受的神

    色,又似乎裹挟了几丝悲悯和同情,太复杂,以至于他一直读不懂。

    那副表情和多年前的祠堂的那一幕重合。

    他落水卧床多日,睡睡醒醒,在某天夜里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躺不住了,又有太多问题想问,索性一骨碌爬起来,溜了出来。

    夜深了,顾宅里四下无人,晃了半圈,祠堂居然还燃着灯。

    他小跑过去,躲在廊下,看着半掩的门扉里露出一点光亮。

    祠堂里牌位林立,烛火忽明忽灭,映照得屋子里的两条人影长长。稠黑寂寥的夜里,父亲和兄长在空无一人的祠堂里对峙。

    兄长气冲冲地瞪着父亲,脸上犹有泪痕,咬牙厉声道:“我算明白了,他就是那位的儿子对吧?天知道,那些叛党正在找的宁王遗子遗孙就在我家中……呵,这比您在外豢养外室和外室子还令人惊恐,多么耸人听闻啊,父亲,现在的情势你准备怎么做?继续把他养在汴京城里,养在顾家吗?您知道他神童的名声在外,是多少人关注的焦点吗?”

    烛火映照着父亲的脸,晦暗不明。相比眼前的儿子惶怒,他面色无波。

    只是脊背微弯,双肩低耸,压成一座沉重的山脊。

    顾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等他一句答复。

    是否要为了一个不确定因素的炸药,这样一个烫手山芋,被牵累被株连,置他们性命之不顾,把顾家置于危险之境。

    良久,男人仰头看向顾氏祠堂的牌位,轻轻发了话。

    他的嗓音喑沉而低缓,“阿昀是你的弟弟,是我们的家人。”

    “家人,呵呵,家人……”顾晖显然陷入了激动,“他算吗?这算哪门子家人?”

    “你知道吗?宁王一脉,于我们顾家有恩。”父亲突然讲起顾家先祖的一件旧事。

    作为开国名将的先祖顾大将军,深得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宁王之父提拔,马背上并肩作战打天下的情谊,他是先祖最尊敬的人。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于是立下祖训,无条件服从太子之命,无论做什么。

    顾晖听罢,只觉荒唐,不断摇头地看着父亲。

    这言外之意,其中就包含了——就算他要造反,也要义无反顾跟随。

    “那您……那您……”他苦笑起来,“您把阿昀当家人,那把我们当什么?”

    他的父亲打断了他,平静地说:“多年前我见宁王,把阿昀接回,宁王已是弥留之际,他只对我说了一句,等他去后,母子二人托付于我,务必当家人看待。可不久之后他母亲也随之去了,只剩孤零零的小孩子一个。”

    “所以父亲你准备怎么做?”顾晖质问他。

    “祖训在此,我不能违背。”顾临峰用这句话回复了他。

    “您的意思是,还是要把留在顾家?”顾晖倒吸一口气,失望之至。

    “是。”顾临峰的语气毋庸置疑。

    “父亲,您这般武断,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你亲生子的性命断送也在所不惜吗?”

    男人负手看着他,用沉默回答了他。

    顾晖夺门而出,“哐当——”一声重响,挨着半掩门扉蹲坐在地上的顾昀躲闪不及,绊倒在地。

    一切仿佛静止在稠黑的夜里。

    顾昀抱臂蜷缩躺在地上,抖着双唇呐呐喊了句,“兄长……”

    “别喊我兄长!”顾晖恶狠狠地低喊,一副只想与他撇清关系的表情,话罢他脚步踉跄而去。

    ……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无意间偷听到了自己身世,听到了顾家的处境,听到了兄长对他的怨愤和敌意。

    顾昀在此时旧事重提,说这些又算什么?

    顾晖反问他的这一句,让顾昀垂下了眼握紧了拳,是了,他有什么可委屈的呢?他不能,他不配,他没有资格。

    老太太只希望顾家和美安乐,兄弟和睦,他在这里挑起什么事端呢?

    “对不起。”顾昀哑声道歉,“让兄长和祖母劳心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你站住。”这次是顾晖,先一步老太太喊住了他。

    顾晖走过去看着他,“抬眼看我,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他实在憋屈忍不住问出来了,近段时日困惑他太久了。

    “问什么?”顾昀抬眉。

    “你是不是以为……”顾晖顿了顿,他压低嗓子迟疑地问出口,“我想让你死?你落水那时。”

    “……”难道不是吗?顾昀一时语遏。

    “回答我。”顾晖命令他,急于得到答案。

    “这不是事实?你看到了我在落水,我瞧见你朝你呼救,你头也不回地跑了。”顾昀轻嗤,不明白眼前这位兄长要替自己找补什么,厌恶自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呵,果然如此。”顾晖摇头苦笑起来。

    “阿昀,顾昀。”顾晖轻喊他的名字,“父亲没同你讲,是我跑去寝殿跪求大病初愈的年轻官家,把他亲自叫到水阁湖畔把你救起来的?”

    当他用兄长的温柔语气唤他的名字时,顾昀总会有种自己被当弟弟照顾的错觉。

    顾晖俯身凑到他耳边讲,“我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让你消失,可我还是选择去找官家求救了。你以为我见死不救,你以为是官家兄弟情谊亲自下水救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他的语气是复杂,似裹了毒药的蜜霜,温柔里掺杂着一丝理智的残忍。

    “这就是事实,这才是事实。”

    他直起身拂袖而去,给人一种被什么气到的感觉。

    顾昀立在原地,思绪淤塞,久久不能思考。

    -

    顾晖临走前的一句话,无疑于一记棒喝。

    顾昀在原地站了很久,站到双腿麻木毫无知觉,才慢慢理清一些东西。

    老太太看在眼里,却未管他,拄着拐杖起身离开了坐塌。

    不知过了几时,素秋耳尖,听到坐榻前传来的细微声响,忙凑到老太太耳旁低声讲,“二郎动了,他定是——”

    话音未落,顾昀已经疾步匆匆走了过来,劈头盖脸就问:“顾晖所说都是真的?”

    老太太手里捧着茶盏,轻瞥他一眼。

    唔,看来是想通了理清了。

    谁能知道选择真相不提,阴差阳错在

    两兄弟间闹出如此芥蒂和隔阂呢。

    她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坐下说。”

    素秋眼疾手快拿了个凳子过来,麻利放在顾昀身后。

    “阿昀,以前我知道你对你兄长有怨,却未料如此之深。”她叹息,“是我的错。”

    顾昀眼睫轻颤,掀了掀唇。

    “至少在落水这件事上,他没有对不起你。”老太太轻声道。

    她今日非要把两兄弟叫过来的目的,就是说清楚这件事。

    “救你的人表面上是官家,实际上就是你万分不愿意承认的兄长。”她说,“阿晖那时候也才多大?能够保持镇定喝冷静,第一时间想出对策去救你,就是跑去赌一把官家对你的重视,跑去叫人。”

    她一直以顾家两个孙儿为傲。

    两个人都是顶顶聪慧的人,机智过人,阿昀读书聪明,而他的兄长自小冷静理智,缜密谨慎,是个很好的为官之才。

    那种场景,她能想象到阿晖一定是惊慌失措的。但他就在那一瞬间缕清所有,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她犹记得在救上阿昀之后,阿晖回到家大门紧锁,冷静而端肃地质问他父亲和她。

    “父亲,祖母,请告诉我,阿昀是谁的孩子?”

    在她还在酝酿要怎么回答他才好的时候,他平静地把事发之时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们,并对幕后指使和推人目的做出了推测。

    “太后?因为阿昀是那群乱臣贼子在寻找的——”

    “闭嘴!”他父亲呵斥住他。

    阿晖抿紧唇线,冷飕飕盯着自己的父亲。

    ……

    这一直是顾昀多年的心结所在,现在却告诉他,是自己误解了吗?

    他的兄长讨厌排斥他,紧要关头没有放弃他,依旧想着保护他。

    顾昀理清了这个事实,却不知到底是什么心情滋味。

    “阿昀,大郎是真的将你当弟弟看待的,相信我。”老太太说,“在不知道你是谁之前,他救了你;在知道你是谁之后,他最终不是还是选择……把你当顾家人了吗?”

    顾家人

    ……

    顾家人这三个字,是他顾昀一直渴求的东西。

    “当然,我也一直都知道阿昀是个乖孩子。”老太太慢吞吞凑过去,用松弛枯瘦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顾昀表面的张狂恣肆吊儿郎当老太太看在眼里,懂得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自保,也为顾家、为兄长做出的退让和保护,他敏感多思,擅长忍耐,从来都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无法无天的逆子混球。

    “祖母……”顾昀的肩膀坍塌下来,抑着嗓音里的微颤,垂着脑袋的姿势如同稚童。

    -

    姚汐拉着陆雨昭离开老太太的院子后,在路上问她,“雨昭,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陆雨昭似是而非地点了下头,嘴里轻轻呢喃这三个字。

    姚汐接着又说,“一家人,是没有永远什么仇怨的。”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这种论调吗。

    陆雨昭望向她,故作不解的模样,“嫂嫂,你可以告诉我,有何仇怨呢?

    她微顿一刻,慢吞吞地吐问出这句话,“兄长和夫君之间。”

    姚汐亦是稍顿,久久,只是摇了摇头。

    陆雨昭没有让她躲过,直杵杵去问她,“全部和我打哑谜,只同我说我们是一家人。左一句右一句,什么都不明白,我到底还是顾家人吗?”

    姚汐愁眉低笼,叹息一声。

    陆雨昭停住脚步,静静看着她。

    是夜,陆雨昭从姚汐的住处回来,刚踏进内屋,阿宽压低嗓音道:“娘子,郎君睡了。本是说要等你,结果不当心就睡着了。”

    “无事。”陆雨昭头微点。

    洗漱一通爬上床,岁微熄了灯烛出去,陆雨昭借着一缕月光,看向侧躺在床榻的顾昀。

    少年双眼闭着,眉头无意识紧锁,一副身心俱疲的神色。

    陆雨昭伸手抚向他的眉梢,被他悄无声息地握住。

    顾昀睁开眼,嗓音低恹地问:“回来了?”

    “嗯。”陆雨昭扯了扯被褥,朝着面对她的方向侧躺下来,“睡醒了?还是一直没睡着?”

    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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