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盒子
“呼——最近的天气很热呢。”穿着单薄简约的雪白和服，将黑墨般丝滑柔顺的长发盘在脑后，美丽得不像凡间人类的女人坐在冰凉的走廊上，手里捏着一支长长的烟杆，缓缓地吐出一团白烟，“真难熬啊。”
可紧接着她就迅速转变态度，弯眸笑了出来，语气特别欢快地喊道：“所以麻烦四月一日帮我再拿一瓶酒过来吧！这瓶已经全部喝完了呢！”
“——难熬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侑子小姐！”明明天气炎热得能将摔在地上的生鸡蛋烫熟，可怜的四月一日却还要把仓库里的东西全部整理一遍拿出来晒，偏偏某个压根就不用干活的家伙还在那里给他捣乱。
四月一日气都要气死了，挥舞着手中的扫帚极力反抗：“请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的！我的工作都还没做完呢，而且侑子小姐你是忘记之前的宿醉闹得你有多头痛吗？才刚好就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
“没事没事，我这不是满血复活了吗？”壹原侑子放下烟杆，打闹一般地笑眯眯地朝他摆了摆手，“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嘛，所以不喝酒的人生是不圆满的人生哦～”
“侑子小姐你这是歪理！”
“我这可不是歪理。”她挑着眉，原本还想再逗弄几句，却突然感应到从结界外边传来的某种气息，瞬间收敛了笑容，扭头望向大门。
“……侑子小姐？”四月一日察觉到对方的异常，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询问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安，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些许担忧，“怎么了吗？”
壹原侑子静静地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直到少年面露迟疑地准备第二次开口时才终于动了。
“去泡茶吧，四月一日。”她优雅地从地上起身，漂亮的赤足随之踏上长廊，表情平静地拉开了房间的纸门，“有客人来了。”
四月一日听话地去厨房准备红茶和糕点，心中却难掩惴惴不安，或许是因为侑子小姐很少在他面前露出那种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的表情吧，导致他对此次前来拜访的客人怀着极度不祥的预感。
……会是什么样的人呢？会是妖怪吗？
他一边推着小推车往茶室走一边想着来者的身份，但所有的猜测在他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全都被打破了。
对方很高，看起来应该有一米九，身材很结实，穿着不知道是哪个高中的制服，似乎是天生的白发，样貌非常出色，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好看多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在昏暗的室内都要戴墨镜。
气质也很独特，感觉有点像……对，就像侑子小姐一样，拥有强大的实力，仿佛游离于世界之外、以神明的视角看待这世间。
但是……
他悄咪咪地打量着这位与他差不多年纪却明显来头不小的客人，犹豫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明明对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行为举止也很随意，看起来并不像是难相处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对方的真实跟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不同，好似在深深压抑着某些不能暴露在人前的东西。
四月一日直觉那是一旦暴露出来就绝对会毁灭周围一切的危险东西，这令他本能地不敢深究下去，只敢乖乖地完成侑子小姐交给他的任务。
“真是稀客呀。”重新换上了华丽和服的壹原侑子端起四月一日给她倒的红茶，往水面轻轻吹了口气，意味不明的语气宛如一片羽毛挠在人心头，“原来你也会有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才能实现的愿望吗？”
“不过我认为你这次没必要许愿，只要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就行了。”她看着对方，像是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条与之完全不同的未来，“何必向我支付昂贵的代价？如果是你，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嘛，即使我这么说你也不可能会听的吧。”壹原侑子例行劝解完后就忽然放松地往后靠，单手支颐，懒洋洋地说道，“该说是固执还是什么好呢？你这个缺点可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四月一日搞不懂侑子小姐又在打什么哑谜，他悄悄地瞄了眼那位少年，却什么都没发现。
“世界不会因为缺了谁就无法运转，若是没了我就不能前进，那这个世界还是趁早跟那群没用的家伙一起毁灭掉算了。”他嗤笑一声，脸上满是浓浓的讽刺，倒是挺符合他一贯给人的印象，“还是说，你真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糟糕？”
“可是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总归与常人不同。”壹原侑子轻声叹息，难得会如此反复地劝说一个心意已决的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别再讲这些废话了，次元的魔女。我听的已经足够多了。”没有碰店员端过来的杯子，他平静地注视对面的女人，淡然开口，“我跟他不一样，我等不了十年那么久，也不想陪她玩无聊的过家家游戏，更不想赌上所有的一切去赢那点微弱的可能性。”
“我不需要她的回应了。”
“所以你只要实现我的愿望就可以了。”他敛眸，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无名指上。
那里有一枚银白色的戒指束缚着他。
破碎的、沾染血迹的戒指。
“好吧，如你所愿。”魔女重新端起了那杯红茶，不再白费力气，“代价我已经收到了。”
达成了交易，本该欣喜的，少年却沉默了。
他安静地盯着茶杯上描绘的金线，不知过了多久，又突兀开口，问了个貌似与前边的谈话牛马不相干的问题：“她见过你吗？”
可是壹原侑子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摇头。
“你比我更了解她。”
“……是嘛。”得到答案，少年便不再问了。
茶水凉了。
偌大的茶室又陷进了一片无声的寂静。
他出神的时候是在思念着谁吗？
四月一日望着他沉寂的侧影暗自猜测。
尽管不清楚缘由，他也大概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因而心头有轻微的黯然。
那个人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吧？不然也不会来找侑子小姐了。
跟随侑子小姐久了，他当然知晓往常那些支付了代价的人最后落得的结局。
——希望这位少年能够得偿所愿吧。
四月一日如此真诚地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