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友谊的小船(下)
“报告！抱歉谷老师我们不小心迟……”
话说黎铭远和杨云辉刚刚一路狂奔连电梯都没坐跑回了远志三班，刚准备打报告承认错误，结果没等来谷老师发话，反倒是全班都因为他们而狂笑不止。
黎铭远和杨云辉被笑声弄得一愣一愣的，往讲台上一看——空无一人……
黎铭远的脸简直就像一个将熟未透的水蜜桃，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下水道一头钻进去。
杨云辉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本身就奇特的耳朵这时候就像刚烤过一样又红又烫，满脸的尴尬都快溢出来了。
两个人尴尬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大屏幕上一个戴着老式眼镜的发际线很高的国字脸男人正在读着一些东西，看来他就是大名鼎鼎赫赫有名的黎光中学校长姚了。不过，黎铭远总觉得他那件皮夹克土里土气的。
黎铭远自然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校长都讲了些什么，就拍了拍前排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的后背，后者转过头来挑起眉毛看着他，黎铭远问：
“同学，在我们来之前校长都讲了些什么？”
对方摇了摇头，说：“到目前为止还在夸学校，没有讲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觉得这个男生的声音倒是很有磁性，他看了一眼他的袖标，上面写着“高澋祯”三个字。
不过听了他刚才说的，黎铭远也是醉了黎光中学了，至少除了环境优美和奇奇怪怪还有地皮贼大之外，他还没有看出来黎光中学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黎铭远越听越觉得，校长的声音越来越像催眠曲，本身就精疲力尽，还要听他在这里絮絮叨叨，就像有人拿着一个怀表在他眼睛跟前晃悠似的，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越来越重了，黎铭远尽力想看一看，但是只是迷迷糊糊看到校长的嘴巴一张一合，就像夔门的鱼嘴巴似的，他实在忍受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好冷……好……冷……
黎铭远被冻醒了。
他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冰雪……松树……悬崖……等等，悬崖是哪来的！
黎铭远惊慌失措地看着悬崖，他突然发现，自己是站在一座独木桥上面，而独木桥，就横在两边的悬崖上面，下面深不见底，完全是漆黑一片，看得黎铭远心惊胆战，惶恐地向独木桥一边缓缓移动。
就在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一声恐怖的咆哮从耳边清晰地传来，独木桥颤抖了几下，黎铭远勉强稳住了自己，而当他向自己正在靠近的那一端看去，九头巨蟒早已经在那里恭候他的到来了。
黎铭远尖叫了一声，瘫软在独木桥上面，差一点就栽倒在下面了。
九头巨蟒只是在独木桥的一端没有移动，黎铭远强迫自己冷静一下，趁九头巨蟒不注意（或许是似乎不注意），撒开两条腿就往独木桥另一端跑去。
而他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就僵住不动了。
独木桥的另一端，一个人正缓缓地朝他走过来，而黎铭远坚决不可能记错，那个全身上下的衣服几乎都是黑色的男孩……那个曾经阻止他踏入冰湖的男孩……
可是……那不是梦吗……难道自己在做梦吗……可做梦的人怎么知道自己在做梦呢……
黎铭远狠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混乱得像三体星系一样的东西倒干净，但是这件事他明显做的很不成功。
那个男生缓缓地走近黎铭远，黎铭远也紧张地注视着他，果然，他还是和原来一样，一袭黑色，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并不像那个梦里面浑身湿透了，黎铭远觉得他似乎有点像谁，可是完全回忆不起来，从那个男生近乎纯黑的眼仁里面，黎铭远只能读出深不可测，从他戴着口罩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个男生走得很缓慢，让人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黎铭远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在如纱一般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唯一的一点月光投射在独木桥上，一头是那个男生，一头是九头巨蟒，中间是进退维谷的黎铭远。
那个男生走到离黎铭远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黎铭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地开口了，即使是隔着一层口罩，他的声音也清清楚楚地传进了黎铭远的耳朵，那是一种黎铭远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冷峻，严酷，完全不存在任何感情：
“你选择。”
“我选择什么？”黎铭远也是因为心里清楚这是梦才敢这么回答。
那个男生仍然用深不可测的腔调说：“选择，死在我的手里，还是——”他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了指对面的九头巨蟒，“死在它的嘴里。”
黎铭远心头一颤，“为什么我要按你说的做！”
那个男生深不可测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无选择，如果你不想面对这一切，我可以帮你……”
“你的帮我……就是杀了我对吗！”
“我只是想帮你……无论你是否接受……我本身用不着在这里询问你。”
“我想活着！”黎铭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意识到事情很严重，九头巨蟒已经在身后摩擦自己的鳞片，发出一种急不可耐的嘶嘶声了。
“你……不会想这样的……你接受不了……不如让我……”
“我想活着！”黎铭远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想活着！”
那个男生沉默了一会儿，把右手放在黎铭远的肩膀上……
“我尊重你的选择，别后悔……”
黎铭远还没理解什么意思，那个男生就一把就把他推了下去，他感觉一切都在呼啸而过，凛冽的风在他的身边回荡，一个破碎的声音从悬崖上飞了下来。
“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
黎铭远落进了黑暗的深渊，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
“啊！”黎铭远猛地坐起来，这才意识到又是一场噩梦，而且比噩梦还要噩梦的是，谷老师就站在他的身边。
“哎呦！可积极了么。”谷老师用宽大的手掌拍着黎铭远的后背，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听到需要帮忙就爬起来了，这才是为班级做贡献，你们都好好学习一下。”
左前角几个同学嗤嗤地笑了起来。
就这样，黎铭远莫名其妙就和几个同学被叫下去搬书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捆书真是重啊，黎铭远的掌心被塑料条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子。不过好在有电梯可以用用，不然这么搬上四楼还不得累死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不让机器人搬？
搬完了书，黎铭远回到座位上休息，杨云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我说你醒的真不是时候。”
“你——滚——啊——”黎铭远假装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愿意那个时候醒！”
他的话被一本本扔过来的书打断了。
“我去，我去，我去！这么多书！”黎铭远看着一本本丢过来的书本发愣，“我的天，数学还两本练习册？这是当饭吃的吧。”
杨云辉已经生无可恋了，“这么多……我宁可当饭吃……”
黎铭远咽了口口水，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拿出笔记着这些发下来的书本。
1、语文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一本、听写本、默写本各一本
2、数学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两本
3、外语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一本、听写本一本、听力练习册一本
4、物理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两本
5、化学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两本
6、政治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一本
7、历史 自编教材一本、地图册一本、预习手册一本、自编练习册一本
8、生物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两本
9、地理 自编教材一本、自编练习册一本、地图册一本
10、作业本10本、数学本4本，外语本4本，作文本12本，草稿本2本
11、校规一本
黎铭远记完之后人都傻了，黎光中学的课本都是自编的不说，练习册就整整有……13本！而且10本作业本和12本作文本给了他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这一堆书摆在桌子上，基本就看不见黎铭远的脸了。
黎铭远叹了口气，把书往书包里面装，但是手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黎铭远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书，“奇怪了，不应该这么轻的啊……这么厚一沓书呢……”
可这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是用什么纸做的，黎光中学的书比一般的纸质书来说，轻了不是一点点，即使这些书把书包撑得都快爆炸了，黎铭远背起来仍然不是很费劲。
“这倒是好的一点，”黎铭远在心里面暗想，就在他把书装进书包里面的时候，一张硬卡纸突然掉了出来，黎铭远小心地把它拾起来一看，竟然是黎光中学的课程表。
黎铭黎铭远把课程表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一个星期至少还能休息一天，平常副科还挺多，每天下午都有社团活动，还算可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西安的一些学校连星期天都不会放假，更可怕的情况下两个星期才放一天或者半天假，而且星期六的课表看上去也很友善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下午的所谓讲座是什么样子的，而且，最让黎铭远感兴趣的还是每天下午都会有的社团活动。“真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啊。”黎铭远满怀期待地想。
就在他沉浸在想象之中时，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子被一个女生放在了他的桌子上，黎铭远疑惑地拿起那一沓票子，那样子很像人民币，只不过正面没有主席的头像而已，其中一张是紫色的，最中央大大地用花体标着一个“1”，在“1”的下面用行书写着一个“壹”，上方用隶书写着“黎光中学德育分”几个不大的字，而且这些字都是用反光镭射涂层标上去的，票子的左上角是国徽，右上角是黎光中学校徽，而“1”的左边是一片空白，只不过下面标了一串代码，黎铭远猜测这空白部分可能有防伪涂层之类的，票子的大部分地方都有装饰花纹，而在“1”的右边，是一个黎铭远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像是一个竖旗帜，中间像是一条腾空的巨龙，巨龙的左前爪握着枪一样的东西，右前爪握着法杖一般的东西，左后爪抓着一条dna长链，右后爪抓着一块水晶，巨龙抬头向天上喷出火焰，而巨龙的尾巴向下指着，更值得注意的是，巨龙并不是中国神话的那种龙，而更像是西方神话中那种飞龙，四条腿长着大大的翅膀的那种。
黎铭远看不懂这个图标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黎光中学的这种票子上面，而且黎铭远隐隐约约意识到这票子很可能是黎光中学的通用货币。除了面值为一的紫色票子，还有面值为五的橙色票子，面值为十的绿色票子，二十的是土黄色的，五十的是深绿色的，一百的是黎光中学的校徽蓝色，二百的是大红色的。而且这些票子背面印的风景也大不相同，一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五是天坛，十是武汉的黄鹤楼，二十是秦兵马俑和骊山陵，五十是万里长城，一百是北斗卫星、中国空间站和中国的火星勘测基地，二百是广场上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画面。而在票子背面的右上方，印着一些黎铭远不认识的文字，仔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云辉，这些是什么呀？”黎铭远问杨云辉说。
杨云辉刚刚把这些票子装进口袋里面，说：“德育票呀，校长刚刚说过的，就跟钱一样，每个人八百分。”
“呃……好吧我没听，那他有没有说怎么赚德育分？”
“说了，一般来说学校重要活动获奖或者有什么贡献，或者日常表现好的话可以加分，当然也可以扣分，最重要的途径是社团活动，不过咱们还不清楚。”
“哦，这样啊……哎？谷老师什么时候又没了？”
“别管他了，”杨云辉站起来说，“都十二点了，走走走干饭去。”
……
黎铭远和杨云辉已经排队排得不耐烦了，黎铭远伸着脑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感觉过了这么久队伍几乎是一动不动，黎铭远一看才发现，好家伙！前面那几个男生队伍里面不停地有人插队，看上去应该是一个班的人，要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人插队的。
“可恶啊，”黎铭远饿得头晕眼花，气得怒火中烧，“那个部的，真是不知好歹，真不知道我都快饿死了。”
“那你能怎么办，冲上去打一架吗？恐怕你也打不过吧。”杨云辉晕晕乎乎地说。
“啥？你觉得我打不过？”黎铭远气得摩拳擦掌。
“得得得，你要打输了及就得住院，你要打赢了你就得坐牢，你自己权衡一下，到时候你赔的德育分够你吃多少顿饭了。”
“监狱？”黎铭远目瞪口呆，“怎么可能有监狱？”
杨云辉撇撇嘴，用拖的长长的语调说：“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监狱，就是个关禁闭的地方，你没读校规吗？”
“没读，我现在自顾不暇。”黎铭远怨恨地看了看前面的队伍。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黎铭远总算排到了队伍前面去，一个机器人站在台子前面，用稍带一点机械腔的语音问：“要吃些什么？”与此同时，黎铭远的前面出现了一个全息显示屏。
黎铭远看了看全息屏，上面有各式各样的菜品，弄得黎铭远有点头晕，想了老半天，最后选了一份蛋盖饭，配上蒜蓉西蓝花和一个红烧鸭腿。
“十分。”机器人简短地说，“请将应付金额放进旁边的机器里面验收，验收完成后请拿好你的小票，在对应的窗口前面取餐。”
黎铭远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张十分的德育票，投进了一边一个像烤面包机一样的白色机器，机器刷拉拉响了几下，然后亮起了灯，慢慢吐出一张小票，机器人把它撕下来递给黎铭远，“祝你用餐愉快。”
黎铭远先去找座位，结果发现先排队后占座位简直是他做过最后悔的决定，人满为患的大厅里面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找不到了，黎铭远在人群里面穿来穿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吃饭人刚刚离座的空桌子，清洁机器人正在擦桌子，黎铭远长出了一口气，坐在了座位上面，看着杨云辉龇牙咧嘴地从人群之中挤过来。
“我老天，我都快被挤成汉堡了。”杨云辉揉着自己的肋骨说。
“带水杯来真是我做过的最聪明的决定。”黎铭远重重地把杯子按在桌子上，“一会儿谁要是想占我的位子，我就让他——”
“去取餐啦。”杨云辉在一边提醒他。
……
当黎铭远和杨云辉端着饭往回走的时候，黎铭远远远就看见一个男生在他的座位旁边瞎转悠，黎铭远脸色顿时一阴，辛亏回来得早，要不然位子就被占了。
回到座位上，还没等黎铭远说话，那个男生就凑过来问：“同学，那个……我问一下这个位子有人吗？”
黎铭远想了想，还是说：“没人。”
“那我可以坐吗？”
“你……随便吧……”
“好的，谢谢。”那个男生在杨云辉旁边坐了下来，突然说：“哎？不对啊，咱们不都是一个班的吗？等等我到底在干什么……”
黎铭远有点诧异，仔细看一看他的袖标，上面确实写着“远志03”。
“来吧，认识一下吧，我叫白卓凡，你叫什么？”
“我叫黎铭远，这是杨云辉。”黎铭远回答着。
在吃饭的时候，黎铭远趁机打量了一下白卓凡，稍长的头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淡淡的眉毛，白净的脸庞，还有一张嘟嘟嘴，乖乖的外表下似乎还透着一丝的调皮，连声音都带着一种稚嫩的感觉。
“那个……白卓凡，你是军校毕业的吗？”
“啊？不是啊？”白卓凡把一根面条吸溜到嘴里，“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是军校毕业的呢。”
黎铭远看到杨云辉脸色一沉，就偷偷憋着没有笑出来。
“不是小白你不要欠揍啊。”白卓凡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杨云辉已经把一只手搭在白卓凡的肩膀上了，“你旁边就是一个军校毕业的人，你想表示什么？”
这下轮到白卓凡尴尬了。
“啊……是吗……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我觉得你也挺帅的啊，别在意别在意。”看着白卓凡一脸真诚地道歉，杨云辉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他也就是吓一吓他而已。
“小白……莫名其妙的单纯呢……”杨云辉在心里暗想。
黎铭远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俩，突然，旁边过道里一个同学跑了过去，一阵小风把杨云辉的小票刮了起来，黎铭远一伸手把它抓在手心，仔细一看，他倒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云辉，你……你怎么吃纯素的啊？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啊。”
杨云辉笑着挠了挠头，说：“这个啊，我是素食主义者，我不吃肉啊，当然了，除了鱼，我最喜欢鲫鱼汤了。”
黎铭远觉得，学校的饭不算好吃，量也不算大，但，至少能吃饱吧。
待到酒（其实没有）足饭饱，三个人勾肩搭背，说着笑着离开了食堂。
开学第一天，黎铭远终于交到了想要的新朋友。
虽然，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和黎铭远交朋友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