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一片潺潺的水声，并伴随着一阵奇异的咸腥味传来，徐予岚眼睁睁地看着本来站在自己身边，活蹦乱跳的那些人一个个软了身子，绵软地瘫倒在地上。
到最后，只剩下徐予岚一个人还站着。
“她们怎么了？”她走上前问道，看着沈光。
他像是消耗了极大的力气，喘着粗气，良久，才说到，“没什么，只是让她们再经历一次……罢了。”
话说地不明不白，让人一头雾水。
可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
沈光高大的身体摇摇欲坠。
徐予岚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刚想抽出手的时候，却反被沈光拉住。
他拉地很用力，用力到指尖泛着点白色，十指牢牢地嵌进肉里，“别走。”
声音微弱的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兽，病恹恹的，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忍心。
徐予岚当然也不会例外，一时间，母性大发。
她低声呢喃一句：“好，不走。”
沈光顺势靠上了徐予岚的肩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嘴角上挑，悄然露出一个微笑。
——像极了一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
“对了，那我呢，就没有需要再次历经的时光嘛？”徐予岚忽然就想起了外面那些东倒西歪的人。
在临走之前，她又看了一眼。
她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却极为夸张，一个个都扭曲着，像是陷入到了极大的痛苦中，时不时还会有几声惊恐的尖叫声。
都是无意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徐予岚更加害怕。
“不用，你就陪我看戏就好了。”沈光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眉头紧皱着，“现在还不是最精彩的时候，我们等会儿再来，我先带你去看看我的鱼塘！”
现在还只是开始，是欲/望开始萌芽的时段。
挺有意思的，但沈光还是想把最精彩的那部分留着，两个人一起慢慢欣赏。
正巧，沈光休息了一段时间，恢复了一点力量。
就像是一个炫耀自己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徐予岚一起去欣赏他的鱼塘。
鱼塘里的水清澈见底，下面铺着的，则是各色的小石头，玲珑可爱。
徐予岚看着水中的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这……
徐予岚记得，自己上一见到它们的时候，是在篝火旁边，热气缓缓上升，鲜美的鱼肉被送进口中……
“那些鱼，都是你从这里捕来的！”徐予岚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我跟你讲过了，神喜欢吃烤鱼，当年，他的信徒为了讨好神明，特意建造了这么一个鱼塘，里面放生了几条鱼，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里面的鱼也越来越多。”沈光撩起袖口，在水中轻轻一握，一条鱼凭空出现在手中。
“当神就是好！”徐予岚眼中暗含羡慕之色。
那条鱼算不上老实，扑腾之间，水花四溅。
几滴水珠因此挂在了徐予岚的发丝上，以及脸庞上，然后在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有一颗，正巧落在她的唇珠上。
沈光眼神一暗，趁着徐予岚不注意，唇珠上的那颗水珠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识，飞了起来，飞往他的掌心处。
随后，安安静静地消失了。
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嗯！有徐予岚身上的味道。
水是没什么滋味的，在沈光看来，水就是水。
可是……这一滴，却截然不同。
甜甜的，仿佛有蜜糖融化其间。
神识重新回归于徐予岚身上。
沈光猛然看见，她也卷起裤脚，探入水中。
徐予岚的脚真的是白到发光，在阳光下，颇有一种熠熠生辉的味道，十根脚趾圆润饱满，哪怕是最上好的珍珠都比不上。
“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我帮你。”沈光徒手一抓，又是一条看上去很肥美的大鱼。
“不用，我想吃点清淡的，还有，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徐予岚摇摇头，表示拒绝。
风声婆娑，带起树影斑驳。
一时间，沉默成了这里的主色调。
沈光苦着一张脸，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嘴角生硬地往下垂，良久，他才憋出了一句话：“有错者，自会受到惩罚。”
“那没错的人呢？”徐予岚不死心，接着追问。
“我自然会消除她们的记忆，放她们离开。”沈光看了眼面前的那个女人，又说，“你不行。”
“为什么？”徐予岚猛然瞪大双眼，“我明明没犯什么事！”
沈光低头，红润的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红色越来越明显，占地面积逐渐扩大。
什么没犯错，徐予岚她分明就犯了大错，还是那群人里面，犯的最大的错。
她……引/诱了高高在上的神明，将神明拖入了人间。
更过分的是，徐予岚她……她刚才满心满眼的，担忧的还是其他人的生命。
沈光瞪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大发慈悲，满足她的愿望。
于是边说：“行吧，回去看看也好。”
一双手悄然捂住了徐予岚的眼睛，顿时，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当手被松开的时候，光明重现于眼前。
地上仍旧躺着一堆横七竖八的人，只不过，相比走之前的，凌乱了很多。
尖叫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看来，时机正好，我们一起看看吧！”
沈光一挥手，一面巨大的水镜出现在了眼前。
镜子的长相平平无奇，没什么出彩的地方，要是硬要说一个，那就是很干净。
薄薄的镜面有跟没有几乎是一个样的，徐予岚甚至还能通过这面水镜，看到前面的物体。
“这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透明的镜子里，各种颜色拼凑在一起，呈现出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连个门窗都没有，唯一的路径是上面的那个门板，一旦合上，里面的人就是叫破了嗓子都没人会听到。
更别说阳光这种东西的存在。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拉着一根麻绳，沿着缓缓而下，她手里，还端着一些饭菜。
都是些残羹冷炙搅和在一起，给猪吃，猪都不愿意吃的那种。
“吃吧！”女人将盘子随意地丢在地上，顺便还冷笑了两声。
“你看看你们，原本是多么高高在上，可最终，还是不得不求我，我现在活得，可比你们活得好多了，你们当初炫耀个屁啊！”女人的脸上，尽是恶意。
徐予岚看着，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那女人的长相，真叫一个清新甜美，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谁也没想到，从这样的人嘴里，竟然说出这么粗俗的话语。
“她是谁？做了什么事？徐予岚看向身侧。
刚巧，那就是沈光站着的地方。
伟大的神明音此感到身心愉悦，便大发善心地提点到：“她啊，是那个！”
沈光指点到。
顺着方向看去，徐予岚看到了一个女人，长相和镜子里的堪称是一模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现在的她脸上全被汗水糊住了，原本清秀的脸因为痛楚，而紧紧地扭曲成一团，半点没有镜子里的嚣张跋扈，耀武扬威。
“她是一个贫苦的孩子，有父母，但她的父母，干地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方说，人/口/拐/卖，那孩子看着可怜，她的同学里，有几个心眼好的，经常帮助她，可是却反被记恨上了，最后恩将仇报，帮着家里的父母，拐卖了那位好心的同学。”
沈光脸上全都是不屑。
对他来说，这也是背叛的一种，背叛的还是对她有恩的人，更是罪上加罪。
所以说，女人失败了，她从来没有真心忏悔过，哪怕是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也会选择现在的路，恩将仇报。
“神明给的机会她没抓住，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喂叹，女人痛苦的表情凝结在了这一刻，紧接着伴随着流水，消失在了这块地方。
一点痕迹都没有。
像是献宝一样，沈光又说：“这个，没心没肺，背叛了父母，那个，狼心狗肺，背叛了朋友……”
徐予岚回忆着之前和沈光聊过的天，再结合现在……
出现在沈光嘴里最多次数的词语，好像就是“背叛”这两个字。
难不成……
“你被背叛过？”
沈光的面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那份不自然很快就退了下去：“怎么可能！”
他说得恩狠狠的，像是随时可以咬下一个人的软肉。
“那你……背叛过别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沈光说到。
可是，微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徐予岚分明从沈光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痛苦，以及沉重的心痛。
她想，壁画上接下去的内容自己恐怕已经猜到了。
那个少年终于成为了真正的神明，可是想象中的鲜花和掌声并没有如约而至。
可能是有的，只不过，花团锦簇下，包裹着层层利刃，靠近它们，便会遍体鳞伤。
那个少年被自己那些所谓的信徒背叛，可能就是因为那些人过于贪婪，什么都要向神明索取，到后来，少年精疲力竭，再也没有那个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于是弑神变成了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神格是可以传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