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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刑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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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九月,金桂飘香,海棠灿烂,菊花金黄。

    天朗气清,乌金偏西。云又微今天难得出云落苑来府中的后花园溜达,酒足饭饱过后坐在湖边小亭里一边哼着小曲欣赏眼前盛开的菊花,一边欢快的点着账本上的收项笔数,心情好的不得了。有道是财运来了挡也挡不住,一定是她做的好事终于被老天看到,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向她投来了福报。

    两个月前云攸宁对她说如果她消停呆着不再闯祸惹事就不定时的给她奖励。由于这么多年云又微被云攸宁坑的够多了,只嘴上答应没当真,倒是她当时正为了提高字画品相卖个好价钱忙着练习,成天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消停得很。

    大概也就过了快半个月,有一天十一突然兴奋地给云又微拿来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说是大少爷赏的。云又微没报什么希望的打开盒子一看,居然是一整套华美精致的珠宝首饰。那以后每隔八九天,云又微就能收到云攸宁送来的东西,或是珍贵稀有的古玩摆件,或是价格不菲的金银珠宝,难以言表的喜悦之余她默默叹气——云攸宁要是早点良心发现,没准她现在也能像曾经的京城才女柳瑾如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个不小心名震京城呢。

    三个月净赚五两银子,不错不错。云又微看看快要偏中的日头合上账本,朝身旁望着水波发呆的十一扭头一笑:“明天告诉咱们厨房休息一天,我准备叫朋友出去吃顿好的!”

    “啊小姐,你和谁啊,等奴婢去内务府做个出府要报备咱们再……”

    云又微闻言一把拽住十一:“明天大哥不在角门管事的李婶告假葭白也回家探亲了,这么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你报备个什么?!再说吃个饭能有什么事,带上银子就行了!”

    眼瞅打发走了十一,云又微伸了个懒腰,就着扑鼻的芬芳和潺潺的水声和衣躺移步芭蕉林边的小榻上小憩。半梦半醒间,她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的梦。

    梦中她又回到了儿时生活的蓬莱城,那里的阳光干净明艳,白云在湛空中悠闲,红瓦衬得绿树都鲜艳;带着古韵颜色的高台楼阁就立在那里,广阔的大海望不到尽头,大船和浪花一起抵达岸边;街头巷陌的孩子们笑声阵阵嬉戏打闹,她也加入其中无忧的玩耍,一起和小伙伴们没心没肺的笑。

    傍晚时分,各家的娘都在唤自家的孩子,她也回到自己家中。家有院子却不大,陈设寻常,看到灶台旁的娘亲对她温柔的笑,她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把一天中有意思的事情讲给她听,都得娘亲也咯咯笑着。恰逢有人来敲门娘亲去开,她就帮忙把洗好的菜拿到砧板上,一边想着今天可真开心,如果明天也能这么开心,明年也能这么开心,一辈子都这样开心,那真是太好了,可是一辈子有多长呢?

    利刃不小心切到了手,她疼的“啊”了一声,抬头看见娘亲面色忧郁的进门,对她说不好了。

    可是,怎么在叫她小姐?不,她可不想去云府做什么五小姐,这里长在地上日升月落有山有海,有她生活的一切;而那高高在上的富贵云府无风无月,里面只住着一群墨守成规有爱使绊子的无趣人,非要挑个有些温度的,大约只有名义上照顾她的云攸宁了。

    起初十一还在急走,见云又微迟迟没反应也顾不上规矩开始小跑:“小姐,快醒醒不好了不知出了什么事,方才碰见小红说一个时辰前看见徐副堂主带着人往云落苑去了,现在廖堂主亲自带着行动队的人来找您了!”

    云又微的梦境被打断思维却还没有清醒,正意犹未尽的想着方才梦里娘亲的面容,却在听到“廖堂主”三个字时彻底惊醒。她猛然睁眼起身,见到十一已经神色焦急的站在她身旁,而苑门处已有一队黑衣银甲气势凛冽的侍卫齐齐列队站定,为首之人身形中等然目光锋利不苟言笑,此刻向她抱拳声音洪亮:“五小姐,情报堂廖凡,奉太太与大少爷之命,请您去刑罚厅一趟。”

    云又微闻言眉心一颤:“见过廖堂主,敢问廖堂主所谓何事?”

    “不过是有人从小姐屋中发现些稀奇物件,希望小姐前去解释。”

    不过才离开苑子半日,苑子就进了外人,偏那外人还发现了什么东西,这是不是巧了一些云又微起身拢好衣衫,向他回礼正色道:“待我回苑子披件衣服就随堂主过去。”

    “五小姐。”廖凡叫住正欲转身的云又微一动不动,“大少爷令在下见到小姐便即刻带回不得耽误,望小姐谅解。”

    云又微拉住一旁试图讲理的十一,手指无意识攥紧袖口面上却兀自镇定朝廖凡微笑:“既如此,廖堂主,咱们走吧。”

    云府情报堂,区别于云府侍卫,自成一支卫队,负责府内外的情报打探并付诸行动,下设侦查队、情报队、行动队、刑讯队四个分队。

    云府情报堂堂主廖凡,生平不详,但有传闻其是云竹门生,曾在刑部担任要职,后因受牵连被罢官便进云府负责情报工作。此人人如其名其貌不扬,混在人堆里不会有人看第二眼,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心思缜密情报经验丰富,令云府上下除云竹、云攸宁这类绝对管事的主子外的所有人颇有顾忌不想多见,原因无二——廖凡主掌情报,若是廖堂主亲自带着人上门拜访,那就代表这事十有八九已经查清了,你只需要去刑罚厅接受惩罚就行了。云府一向门规森严,家法都比其他重三分,因被情报堂查明定罪进了刑罚厅的,大多有去无回。

    云又微在云府近十年,只见情报堂出动过两次。

    一次是她刚进云府不久,但那时她还小不懂什么,只惊叹“这一队侍卫高大威武服饰也好看”之类,其他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次是大飉历七十五年,那次起因是云攸远的通房丫头私通府内侍卫,按说这只是府内不干净的小事双双罚了赶出府也就罢了,偏情报堂不知发现了什么线索,一番查证下来竟发现二人均是在朝中与云党水火不容却相互僵持不下的史府派来刺探云府情报的奸细。

    真像大白的后一周,云又微一早跳墙出门的时候见着两个侍卫赶着一个跛腿的女子出府,她衣着还算干净,但目光呆滞口齿不清,神色时而畏惧时而张狂,看起来大约是疯了。至于那名侍卫则再无下文,隐约听说是某日夜晚猝死在刑罚厅。

    她从小到大被云攸宁罚得都皮了,被府内侍卫跟过许多次,倒是这次变本加厉被由廖堂主亲自率领的行动队跟在身后,一会云攸宁定然又是一副头痛模样凉飕飕对她说这府中多少年没人有这个殊荣了。哎,几月不见却不想再见是在刑罚厅,倒是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去过去过那里,这次去见一见也好。

    思及此,云又微轻笑一下望向天空,惊叹今日的晚霞真美。

    夕阳西下,浓重艳丽的火烧云铺天盖地,将整个天空着了色。

    云府,刑罚厅。

    诺大的正厅以黑色为主,肃穆压抑,灯火通明。

    云又微他们到的时候,厅里已经坐了一屋子人:冷氏端坐座首面色不悦,云攸宁位侧席神色莫辨,其他屋的大小主子、府内管事们也来了不少,都坐在后厅的椅子上看向她神色各异悄声议论。

    云攸宁咳嗽两声,在场众人皆收了声纷纷坐正。

    一室寂静,只听得见厅外清风拂过枝叶发出的沙沙声、鸟虫的啼鸣声。

    “把门关上,有线索可以提供,今天没人承认,咱们就一起饿肚子等着。”云攸宁环视众人一圈神色莫辨好整以暇,目光最终落在冷氏身上,“开始吧。”

    这是明摆着查不清楚不让出门了。众人相互交流一下眼神,又纷纷垂首各怀心思。

    今日一身玄衣的云攸宁令云又微有几分陌生。

    在云又微的印象中,云攸宁固然丰神俊朗气度高贵出众,但她却从未发觉他身上居然还有一种令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压迫感。虽身居侧席,然目光承转起落与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展现出的不怒自威与肃然气势更胜首席的冷氏一筹,无声展现出云府少主不容置疑的强硬与权威。

    此时以廖凡为首的二十几个身材高大一身劲装的侍卫鱼贯而入笔直分列两侧,云又微站有些压抑的喘不过气。

    不同于云攸宁的沉着冷静平白直叙,冷氏的开场义愤填膺沉痛冗长,一场严肃的案件被她主审得更像一场大家族内部的家长里短:“说了这么多,大家应该都清楚府内清正严明的纪律与秩序对我们云府的重要性了。”冷氏一番长篇大论罢,低头看向云又微,“又微,对此你有何见解?”

    云又微收敛唇边嘲讽的笑意:“主母所言极是,又微不敢造次。”

    “很好。”冷氏满意的点点头,目光霍然锋利,“既然道理都懂,那么你便来说说你屋中的信件、地图以及一些奇怪的物件是怎么来的罢。”

    “又微不懂主母的意思。”

    “好一个不懂!云又微,一直以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我真是不明白,云府教你养你一向待你不薄,你怎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丢尽云府颜面之事!”见云又微仍像看耍猴似的看着她,冷氏再无耐心,“好,你既然不知,我便一一告诉你——与凌碧阁中人交往私通、私藏云府地图、偷窃府印、私存府内严禁的不雅物件!云又微,当日你既然有胆子做,如今也该有胆子认!”

    此语一出,在场观众皆面面相觑,一片哗然。

    云又微惊诧的看向冷氏,脑子突然“嗡”了一下。

    一路走来她猜测了许多种可能的情况,想着如今天下太平朝堂和谐,府内也一切按部就班安宁稳定,此次无非是和她不对付的人在她房中放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物件之类,却没想到会如此严重。倒也不是没想到,而是没敢想。与凌碧阁交往私通、私藏云府地图、偷窃府印,仅这几项罪名所蕴含的能量在云府统治者眼中,其严重程度大约抵得上皇上眼中朝中权臣勾连拥兵自重的封疆大吏,里通外和引狼入室其祸心不言而喻。

    是谁要害她下这么狠的手,这些罪名若都坐实了,她这一个脑袋都不够交代的。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当初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没想到后果?”冷氏看着垂首不语的云又微冷笑一声,“云又微,奉劝你一句,你今天既已站在这里,最好趁早坦白交代,否则耽误大家时间是小,里通外敌扰乱云府秩序是大,这刑罚厅的厉害,你是知道的。”

    云府刑罚厅的厉害云又微还真不知道,只从下人传言中隐约听闻云府刑罚厅刑具三十七,比京兆狱还多两种,其恐怖程度甚至到了令人见之怵未用即招的程度。但毕竟没见过实物,仅凭想象云又微还是很难被威慑住的。

    此时云又微的手指因紧张与愤怒不觉在袖中紧握成拳,然目光明亮语调平静:“我未做过任何背叛云府的事,也不知事情所起所承,但既已如此,我要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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