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正常人”
陆经年想到这里,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两座黑棺,特别是至今都死死闭合的那一座。
对方似乎之前的交手中也有意无意地不让自己碰触到它。
他今天倒非要看看,那座黑棺中究竟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经年浑身的肌肉在绷紧中颤动,灰白的双目微微瞪大,积蓄起力量。
虽然不像上次被那伽重伤一般,所有力量聚集成可怖的一点,但此刻对于面前的疑似高阶怪物的存在,陆经年有自信若是自己全力以赴,对方那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身板绝对顶不住。
若不是他对于对方身份有所顾虑,不会拖这么久。
自从早上在陈伯家中看到那张父子的合照,他对那种丑恶狰狞的怪物反而没了那么多厌恶。
虽然原本对于陈柯化作的怪物,他也一直持有保留态度。
自己不仅没有亲眼看到对方掠夺孩童,对方一开始对他甚至没有什么强烈的攻击意图,后来的打斗,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也是早就心存死志。
而陈柯最终的指路,也真正改变了他的看法。
说不定,怪物骇人身躯的背后,除了悲剧,还有不少的苦衷。
至于那些怪物掳人的传说,陆经年也是将信将疑。
经目之事,犹恐未真,过耳之言,岂能全信。
如今,面前的男子男子越来越接近与怪物的形态,理智也将要消失殆尽,更是让他怀疑其引发这一切变化的原因。
灰蓝的斗篷之下,已经不再有组织成句的语言,而是模糊不清的低吟。
“救我的都我要再”
即使是精通语言之道的他,此刻也难以理解那些混乱的音节中表达的逻辑。
陆经年趁着对方似乎神智混乱,向阖上的黑棺偷偷挪动步伐,试图趁机打开。
不想对方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帽下微低的头猛然抬起,射出锐利的光。
仿佛黑棺就是他不可被触动的禁脔。
挥舞着那已经不在符合正常人体结构的手臂,男人似乎完全不受疼痛的影响,如同丧尸和异形的结合体。
他下半身的双腿,在反复的高速运动中,也出现了超过界限的症状,大腿和小腿直接也不再笔直,而是带上一定的曲折度。
中间的膝盖上,缝隙更大,简直要让对面的人替他担心会不会突然断裂成两半。
陆经年看着对方冲来的身影,眼疾手快,一个闪身,躲过正面的碰撞,从后方给对方又加了点速。
而他自己,则将积蓄的力量此刻爆发出来,朝着本就不远的黑棺纵身冲去。
吱——
沉重而又带着点点尖锐的摩擦声响起,那没有任何雕花纹理的黑棺盖板被陆经年推开。
漆黑的棺椁之上,传来渗人的凉意,直透人的心房。
还好他有血肉的存在,当初,血肉也是带着一股类似的阴冷,把他磨炼得如今都有抗性了。
不过这股阴冷,似乎更带着浓厚的死意。
盖板被推开至一半后,便戛然而止。
陆经年眼中的灰白霎那间散去,恢复了正常的眼睛此刻满是惊骇。
黑棺之中,是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此刻正恐惧地看着他。
陆经年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诸多的经过。
被掳的幼童,欺骗死者家属的兜帽男,还有陈柯和面前的男人。
中间,是这座黑棺串联着一切。
来自冥界的禁器?
陆经年忽地想起别西卜曾跟他说的那些话。
她不过从失踪的孩童和那怪物中便推测出禁器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对黑棺便是两件事出现的媒介,让别西卜如此判断。
是丢失的孩童造就了这些怪物,还是怪物导致了孩童被掳走出现在此处?
陆经年飞速地推断着其中的逻辑。
从时间上看,兜帽男通过意外死亡制造尸体显然是比孩童失踪的时间要早。
而黑棺有两副,一副如今他已经看见,是用来留给被掳来的他们,那另一副?
陆经年想起面前的男子在黑棺旁打开棺盖的身影。
是他自己要躺进去?
可是如此一来,如何解释怪物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身旁,传来歇斯底里的低吼,完全失去理智的男人再次朝着他们袭来。
陆经年看向对方,神色中仍是思索。
他此刻回想起当初陈柯的尸体化作的那个怪物身上,除了众多来历不明的其他残躯,在他脖子侧面,还有着一张如同稚嫩的脸。
只不过在他那异常臃肿的头颅掩盖下,并不显眼。
想必这也是城南的传言中,那些怪物“肩生双头”的来源。
若是如此,说不定,被掳走的幼童和死者的尸体,加上作为禁器的两副黑棺,就是怪物诞生的原因?
最初的怪物诞生后,便被驱使去掳走更多的孩童,制造同类。
禁忌的循环,如同病毒般在城南蔓延。
被创造出的怪物,一开始便已经身负不可选择的罪孽。
那么,面前这个怪物,为什么如此正常?正常得在怪物中显得异类。
陆经年扭头看向已经快要到他面前的怪物,或者说,原先他以为的“男人”。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后的斗篷之上。
那斗篷,遮住了对方身躯本就不明显的异常。
仿佛,也遮住了剩余的真相。
“遮遮掩掩的,真是碍事……”
他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微微挪步,挡在黑棺中的孩童和对方中间。
他此刻还不确定,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另一副黑棺中,明明还没有放入怪物诞生的另一样必需品——死者的躯壳。
怪物莫名的焦躁中,动作满是破绽。
陆经年利落地抓起对方那已经变形但仍旧坚固的手臂,将他摔过肩膀。
过肩的一瞬,他翻过对方瘦得硌人的身躯,抓准机会,一把扯下那已经沾满污垢的斗篷。
此刻,他彻底看清了面前是怎样的存在。
对方,的确就是与当初陈柯一般的怪物。
只不过,更接近正常人的同时,他的脑后侧方,一个稚嫩的面孔已经完全没入皮肤之下,不可察觉。
只差一点,他便可以成为“正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