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篇1
马府书房,苦竹轩。
马楷勋坐在书桌前,查看桌上的一达习字贴,慢慢皱着眉头。年幼的马文才低着头,垂手而立在书桌侧。
马楷勋(猛然站起,将习字贴砸向马文才,厉声):这些就是你写的字?哪里像写出来的,简直是爬出来的!钟繇、胡昭的字冠绝天下,就被你临摹着这样?
马文才偏头躲下脸上的纸张,抖缩了一下。
马楷勋(站起,转身在书柜中随手抽了本书,翻开数页):兵法学的怎么样了?把《六韬》里的《龙韬·将威》背给我听!
马文才(抬头清嗓、咽下口唾液,断断续续):将以—诛……一诛大为威,以赏小为……为明(马楷勋摇头);以罚审为禁止……禁止而令行。故杀一人……杀一人……(马楷勋拿起桌上的戒尺抽向文才右臂)啊嗯……(文才挪身,右臂向内缩回,声音转大)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而万人说者,赏之。
马楷勋(撩下兵书,拂手呵斥):够了!别背了!你真是连赵括都不如!他虽然只会夸夸其谈,好歹还能熟读兵书。你呢?会什么?
马文才脸色发白,头冒冷汗。
马楷勋(迈步出房,对侯在门口的书童马统道):取弓箭来,到校武场。
马统点头,瞥了一眼房中的马文才,急步前去库房。马文才抹了一把额头,赶忙跟上马楷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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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校武场。
四周立着几个红心箭靶,两处兵器架上放满了长短利器。马楷勋坐在一旁,三五个家丁在身边忙着侍侯。马文才站在校场当中,正对一箭靶。
马统、马北扛着一张弓,徐徐向他走来。
马文才(定睛皱眉,心想):祖传的噬魔弓!(接过弓箭,扫了一下箭矢)破狼箭!(余光瞅向端坐在软榻上品茶的马楷勋。半晌,他颤微微的举起弓,深吸一口气,架上箭杆,咬碎钢牙,青筋乍现,奋力拉弦)啊啊啊啊----呀!
弦从手中崩漏,箭飞出,未到箭靶就已经落地。
马楷勋(双眼圆睁,胡子直炸,一个步子上前向马文才腿后踹下,马文才重心不稳,扶弓,膝盖砸地):这就是你一个月努力的结果?(指向落地箭杆,复看文才)脚下无根、手劲不稳,难成大器。昔日养一箭百步穿杨、飞将军箭没石虎,何等气概!你却连张弓都拉不开!亏你还是世家子弟,传了出去,只会有辱我马家名声!
马文才(还是跪在当场,喘着粗气,吸鼻抿口):儿子知错!以后一定勤加练习,日夜努力!
马楷勋(容色渐渐缓和,声音严峻不变):这才像样!玉不琢不成器。以后,每天给我练一个时辰的字,读二个时辰的书,扎三个时辰的马步!听到没有!
马文才(弯腰如有虾米,死命的纂紧弓身):是!
候在角落的马统低头斜瞧着马楷勋走开的鞋跟,扭头望向马文才。
马统(飞奔过来,搀扶起马文才,一脸担心):怎么样?少爷!疼不疼?
马文才(一掌打开马统,注视马楷勋离去的方向):走开!(费力站起,身形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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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里迷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宇文凝烟形容缟瘦,身着亵衣,躺在床上。二个丫鬟围在身侧忙着喂汤喂药。马楷勋举步踏进房内,猛然吸到那味道,不耐烦的皱了下眉角。
丫鬟正在床旁给宇文凝烟喂药,回头看到马楷勋,手一抖,险些撒出药汁,急急放下药碗。
丫鬟(怯生生的施礼):老爷!
马楷勋(手一挥,却没有走近床边,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宇文凝烟挣扎要起,另一个眼尖的丫鬟,紧走两步将她扶住。
马楷勋(忽站起,复又落坐):别起了,当心头晕!
宇文凝烟(强笑):这几日吃了大夫的药,虽然不大见好,但还是有些力气。
马楷勋(安抚):那就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慢慢养着,不急于一时。
宇文凝烟(怔怔看着马楷勋,幽幽开口):老爷,近来文儿是不是……(停顿一下)又惹你生气了?
马楷勋(扫了她一眼,眼光闪烁):好好的,提他干什么?
宇文凝烟(叹了口气):文儿虽然有错,老爷也要自重!古语有云:孔子家儿不知骂,曾子家儿不知怒,所以然者,生而善教也。文儿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如何能往死里打?若是打出个好歹,老爷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马楷勋(反感的倚在椅背上,扬眉):还不是平日里你们给惯坏的!哼!什么歪理,狗屁不通!我只知道,玉不琢不成器!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
宇文凝烟(面色惨白,泪珠滚落):老爷不必拐弯抹角的,你分明是怨我没给你生个好儿子!
马楷勋(诧异):你……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宇文凝烟(双眼一闭,泪如雨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拖累了你?你本来有大好的锦秀前程,全被我毁了!
马楷勋(腾的站起):你----!
宇文凝烟(苦苦撑着身体):当初你自愿入赘我宇文家,不就是看上我家权大势大吗?只因这几年宇文家失了圣宠,我又久病在床,误了你大好前程。所以你后悔了!
马楷勋(气恼):你病的那么久,脑筋都不好了。胡说些什么?
宇文凝烟(一脸悲苦):我虽然病了些日子,心里却清楚的很。你自从军中调职回来,只落得个闲差,心中怎么能不恼?你不好向我发作,就天天拿文儿出气!
马楷勋(眼中冷利似箭):别再胡说了!你好好养病吧!我一会儿再来!(拂袖而去)
宇文凝烟在床边目送了马楷勋离去,向后一仰,几乎把丫鬟压倒。
丫鬟(忙将她扶着放倒):夫人,药要凉了,吃药吧!
宇文凝烟(看着端过来的药碗,摆手):不忙!先把少爷叫来!
不消一会,马文才忙着赶来,突的在门前停住。他挪了几步,不住的往内张望,半响才急急踏入房内。
马文才(奔到床下,跪倒行礼):给娘请安!
宇文凝烟(再撑身起来,伸手):快起来!
马文才(忙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依偎在宇文凝烟怀中):娘!你身体好些吗?
宇文凝烟(抚着他的头颈,忍了悲伤,打起精神笑着):好多了!文儿,天冷了,过几日你不是要去东华射圃吗?你娘给你缝件裘衣,不知道合不合身?去试试!
丫鬟从柜中取了裘衣,上前为马文才穿戴。
马文才(一脸喜悦):谢谢娘!(忙着换上新衣,无意又扯着伤口,痛的呲牙冽嘴)呀!
宇文凝烟(着急):怎么了?
马文才(慌忙掩饰):没事,有……有根针……扎了一下!
宇文凝烟(伸手):给娘看看!
马文才心惊,无奈之下,只得上前。
宇文凝烟轻轻卷起他的衣袖,只见胳膊上连片的青紫,满是新旧交替的伤痕。丫鬟在旁瞅着,都倒抽凉气。
马文才(装的满不在乎,笑吟吟):没什么,一点都不痛!爹教育文儿也是为了光耀门楣,为我好。你放心!我没事!
宇文凝烟(咬牙,只哭不泣,一口气喘了好久):文儿,你听娘说。若是娘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要老是废寝忘食的练功,多珍惜你身边的人,也不要恨你爹。他要再打你,记得小杖受大杖走,别总是苦挨着……
马文才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隐隐感到不安,抬头想说些什么,却又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