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村喜事（十四）
郭宇光看着向他伸出手的小丫，下意识伸出手，就想把孩子抱起来，却听到一声怒喝打断他的动作。只见吴经武的父亲怒气冲冲地跑过来，二话不说抬脚就踹在跪在地上的女人肚子上，这一脚踹得很重，女人几乎被踹飞起来。
“你个臭婊子，糟了我家的喜事，老子要了你的命！”吴经武的父亲指着女人骂道。
这一脚踢得太重，女人侧倒一旁地上，根本爬不起来。老头却没有因此放过女人，他大步跨过去，一把将她提起来，先伸手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接着提着她往屋内拖。瘦弱的女人低垂着头，被老头轻轻松松拖到了房间里。郭宇光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坏了，更别提还年幼的小丫，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打以后，她无措地张大嘴发出尖锐的哭嚎声。
郭宇光表情空白地愣在原地，虽然从他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起，她就经常在挨打。不仅老头打她，老太太也经常伸手揪得她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原本郭宇光非常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但是后来，他在老头的指示下，也打了女人很多次。那以后，他就渐渐对这件事感到麻木。
但女人被打得这么重，郭宇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低下头，看到地上那一行留下的点点滴滴的血迹。郭宇光忍不住想，这个可怜的女人是不是已经被老头打死了……
小丫坐在地上一直使劲哭，哭得太厉害，开始呕吐起来。因为经常吃不饱，小丫呕得满头大汗，却只呕出来一些水。吴经武的妈原本还在门口看老头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小丫，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拽到另一个房间里关起来。
孩子被单独关在屋子里，哭得更厉害了，哭喊声哪怕隔着门都觉得刺耳。老太太，孩子的亲奶奶，丝毫没有进去哄孩子的打算，她念念叨叨到了老头那边的门口，喊道：“算了算了，别打坏了，还要干活哩。都是这样的，以后她就习惯了。”
郭宇光听不懂老太太的话，习惯？习惯什么？
郭宇光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屋里的动静变小了，老头慢悠悠走出来，骂骂咧咧吐了口痰，对着郭宇光大声问：“刀磨好没有！”
郭宇光低头看了看放在脚边那把刀，已经被自己磨得格外锋利地刀。他又看向老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音问：“杀……要杀的……是小丫？”
“对哩，这个小，划得来。你要搞大的那个？那个养得久了，搞死划不来，过两年就能收彩礼钱了！”老头皱眉说道。
大丫是吴经武的大女儿，现在才八岁。
这两个是吴经武的亲女儿，老头老太太的亲孙女。然而，他们对待两人，没有半分感情，只有明码标价的冷漠。
“你……你要杀小孩？”郭光宇还是不敢相信，反复问道。
“我什么我！你脑子傻了撒？！你不动手，阴气怎么散得掉！！”老头挥挥手，满脸不耐烦。
郭宇光被这可怕的事实吓蒙了，嘴里喃喃拒绝道：“我……我不要……我不要……”
“瞎说什么哩！赶紧挖坑去，误了这事，老子打死你！”老头过来拽了郭宇光一把，怒道。
“我说我不要！！我不干！！我不杀人！！”郭宇光情绪崩溃地喊道。
顿时，老头老太太都沉默了片刻，郭宇光喊了两声以后，发现两人都没说话，自己只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两个老人诡异的沉寂，让他突然醒悟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果然，老头看向他，刚才还生动的脸，现在上面却糊上僵硬的表情，老头道：“你疯了吧？神婆说的话你也敢不听？”
你疯了吧？
来到这个怪异村子的这些田里，这句话郭宇光听过很多遍，但是这句话随之而来的，就是可怕的杀戮。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句，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郭宇光没有回答，他看向老头，老头的脸隐隐已经变成青色，眼珠也已经变红的了……
如果是平时，郭宇光早就不敢再反对老头提出的要求了。但是这次不一样——杀人，并且是杀一个孩子……郭宇光哆哆嗦嗦请求：“我听，我听，我什么都听，能不能不杀人，别的什么都可以……我，我不敢……”
郭宇光满脸都是眼泪，逃避地闭上双眼。突然一个重重的耳光，扇在郭宇光的脸上。他惊恐地睁开眼，是老头打的。老头平时干农活，手重的很，这一巴掌打得郭宇光左耳出现了好一阵耳鸣。
郭宇光愣愣地摸着自己肿起来的脸……老头经常骂他，但是动手是第一次……
老头在家里是绝对权威，他经常打人。打吴经武的媳妇，打两个孙女，偶尔也会打老婆婆，但是这么多天以来，都没有打过吴经武。
打完郭宇光后，老头的脸变得更青了，双眼通红，表情狰狞。他看着郭宇光，语气阴森地重复道：“你疯了吧，敢不听神婆的话？”
郭宇光此刻才懂，这件事是不能拒绝的。
郭宇光害怕杀人，会推脱、会拒绝、会逃避……但吴经武不会，吴经武会听从神婆的话，吴经武不会同情小丫，吴经武会直接下手……
老头铁青着脸，拿着一把铁锹，往他走过来。
郭宇光明白自己必须听话，否则，吴经武明天就会是别人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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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杀了个两岁的孩子？你真下得了手啊？！”宁海怒骂道。他常年在打拐一线，接触了很多孩子，再加上自己也有个女儿，所以心里对孩子满是喜爱之情。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原谅有人会对孩子下手。
“我不杀她，我怎么办？！我会死啊！！我不想死啊！！！！”郭宇光崩溃地喊。
“你不想死就去杀孩子？”王琪也用不可置信地语气问道。别说杀人了，连打女人这件郭宇光每天都做的事，王琪都在庄泽的帮助下免去了，毕竟王琪也实在做不到每天去殴打一个完全无力反抗的女人。
“不对……不对……刚才那些警察说了，这里不是真的世界，那小孩不是真的人！！我没有杀人！！我没有！！！”郭宇光想到刘正阳说的话，拼命否认道。
“可是你杀小丫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不是真的人吧？”明川冷冷道。
郭宇光被明川的话堵住了嘴，眼神飘忽，最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刚才郭宇光下跪痛哭请求宁海原谅的时候，明川还有几分动容。虽然郭宇光的确做了不对的事，但那是无意造成的，也是知道悔改的。
可郭宇光杀害小丫的事情被挖出来以后，明川才深深感觉到人性的凉薄。郭宇光为了自己能活着，居然残忍夺取稚子的性命，简直没有人类最基本的慈悲心。
直到此刻，郭宇光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敢说出自己做的，也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在得知小丫并不是真人后的心安理得。
“你杀了小丫，然后呢？你还做了别的吧？”徐恒之突然问道。
“什……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郭宇光侧过脸，遮遮掩掩地否认道。
“你刚才说的，还要挖坑。这喜事不是只杀了小丫就结束了吧？”徐恒之走过去，逼近郭宇光问道。
郭宇光吓得后退两步，背靠着墙，躲避着徐恒之的视线。
“那今天……朱哥……是不是也要杀自己的女儿？”闵洋在旁边担忧地问道。
“对……对啊，神婆不是已经来了吗？”王琪也紧张地问。
“对……对……你们看，他也要动手才能活下来！！躲不过的，你们全部都躲不过的！！！”郭宇光发狂般指着每个人大喊。
“你先说说你还做了什么？我们自有办法解决。”刘正阳脸色不悦地追问道。
到了这个境地，郭宇光却仍然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连孙超都急了，道：“你干什么啊，你做都做了，说出来呗！你非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跟你一样你才开心吗？！”
“他不敢说。”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压得郭宇光弯了腰。大家齐转过头——是朱执中推门进来了。朱执中看了抱住自己一副逃避模样的郭宇光，道：“刚才我已经问清楚了。神婆让今晚我对吴川的小女儿下手，杀死她以后开膛破肚，明天把五脏六腑和头送到村边香火店吴老九那儿。吴老九专门做这个，他会用水银符纸处理好封坛。过几天就把这几坛五脏六腑取回来，埋在屋前屋后不同方位。最后把小孩的头埋在正屋下面，四肢身体扔去后山……这一整套下来，就是所谓的去阴气。”
“什么？！”众人都被这惨无人道的虐杀方式所惊到，郭宇光的秘密被揭露以后，再也不嘴硬了，蹲下抱着头痛哭起来，嘴里还不时喃喃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不想死啊……”
“太……太可怕了……”王琪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孩子？”
“呵，就因为没有生女儿。”朱执中也觉得荒谬地动了动嘴角，“所以把女儿的尸体剁碎了放在家里，就是一种警告，就为了让女婴不敢到这一家来投胎。”
“简直是一群疯子！！”宁海骂道。
大家只要想到这个村子里的女孩，因为这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迷信送了性命，还被那样可怕的对待，都觉得深深悲哀和难过。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如果不按照神婆说的做，朱哥也会有危险吧？”王琪不安地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朱执中反而比较淡定，道：“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当然是不用做的……”
众人见徐恒之一副轻松的模样，都很好奇：“那该怎么办？”
徐恒之勾唇一笑，表情神秘道：“很简单，用魔法打败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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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一会儿， 吴川的父亲在外面喊：“川子，你在搞什么？叫你准备怎么没去？”
朱执中打开门，喊到：“爸，神婆来了，说要改日子！！”
老头听到朱执中的话，狐疑地推门走进来。一进门，他就看到屋子里的床上坐着的一个熟悉红衣老太太，戴着红花，脸上擦着夸张的红色腮红。老头马上表情变得恭敬，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老太太坐在床上，左右看了看坐在她旁边的徐恒之和刘正阳，表情一瞬间有些怪异，她沉默了两秒，指着明川说：“哦，我掐着一算，这妮子命好，我过来跟她说说。”
老头看了一眼明川，大概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给明川算命，但是出于对神婆的信任，让他没有怀疑地问：“等会的事是……”
神婆的表情一下没绷住，狰狞地扯了一下。老头看出不对，正要过来看看。神婆却突然摆摆手阻止了他，语气正常地说：“我重新问了川子，刚才日子看岔了，今天不行，喜事要再等几天才能办。”
老头一听，抓了抓头，愣愣地说：“哦……原来如此，那我知道了。”
神婆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老头，老头连连摆手拒绝：“使不得使不得，过两日还要让您过来再看日子，您就先收了吧。”
神婆没好气地递过去，说：“过几天的事，以后再收。老婆子我没有提前收钱的习惯。”
老头和神婆来回推让了一会儿，老头才收下了钱。两人又客气了几句，老头就被神婆找了个借口支走了。
看老头已经走了，神婆才骂道：“还不快把老婆子我放了！！你们这几个兔崽子，居然敢威胁我，你们都要遭天谴！！！”
徐恒之用手里的尖锐玻璃，抵住神婆肋骨处，无辜地笑着说：“那不行呢，老太婆，还得麻烦你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不然你出去乱说，我会好害怕呢……”
当然徐恒之脸上看不出有任何害怕的表情，笑得跟只狐狸一样。
王琪对徐恒之的操作五体投地，感叹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你居然直接敢对神婆下手，我们都吓死了！！！”孙超脸上也是满满的佩服地喊道。
“以后你就是我哥！！”闵洋激动地恨不得给徐恒之磕一个。
“你们别被他教坏了……”刘正阳叹了口气，“恒之是我们队里出了名的胆子大，一般人跟他学，尸体早就凉了。”
明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徐恒之直接从院子墙翻出去，把腿脚不好走得慢的老太太，直接提溜回来了。只要想到刚才门一开，大家看到神婆目瞪口呆的样子，明川就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