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容器
当蕴进来送煮好的奶茶时，就见到大橘一脸凝重地趴在地上，毛茸茸的虎脸上非常严肃，像是在思考人生，一盆奶茶放在他面前，都毫无反应。
“大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听了一个故事而已。”艾林接过奶茶，一口就吸到了珍珠，“奶茶！我的生命之光！”
大橘捂住脑壳，“我不明白，艾林。”
“你不明白的事情还多着呢，慢慢学。”艾林叼着奶茶出了舱门，黄昏中人群井然有序地走下甲板，护送物资的小型飞艇缓缓落下，地面已有法师正联手搭建临时房屋。
“谢谢你，艾林。”蕴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俯瞰着人群。
“客套话就免了，说说你将来的打算吧。”
“亚西斯作为一个优良港口，可以保证以后的物资供应和对外出口，是需要率先占领的地方，圣骑士团已经为我们开了个好头，现在需要做的是驱逐当地人，将这里建造成我们的领地，然后逐步向外扩张。期间会灭掉所有的邪神祭司，并接管他们的统治。”
“那些人，还有救吗？”艾林补充了一句，“普通人。”
“这里没有普通人，幼童都知道如何施展邪术，任何人都可能成为祭司。”蕴不想让这一切显得太沉重，“不过好在你已经除去了邪神，他们的祭祀和仪式都不会再有回应了。”
艾林很清楚他的未言之意，“但人祸并不会停止，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了。”
“是，难点就在于如何改变这种生存方式。残酷点来说，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连最基本的进食、生存、繁衍等方式都被邪术改变。”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依旧能感觉到这里残留着邪神的气息，那些东西是不会真正死去的，迟早会被再次吸引而来。不过我觉得，大法师蕴一定是想出办法了，才会踏入这片大地，不是吗？”
“请不要取笑在下了。”蕴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姑且一试。邪神对他们的改变，是一种轻微的、不完全的同化，也许可以采用另一种同化方式来逆转后，再重新植入人造魔印。”
“那么这种同化是？”
“血魔法。”
“阿弗拉同意了？”
“事实上这个想法，是由她先提出来的。”
艾林不由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魔力不够的话，随时喊我帮忙。”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蕴遥望着人群，“这里将迎来新的明天。”
一切将因你而改变，艾林。谢谢你，艾林，谢谢……
他把这声感谢和悸动都压在心底，只对她展露出一个明艳若灿阳的笑容。
艾林被美色糊了眼，也对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明天会更好的！一定会！”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探进了玉白色的石壁中，搅动起里面清澈的液体，片刻后捞出了依旧干爽的虎爪。
大橘眨巴着眼睛盯住自己的爪爪，连肉垫缝隙都没放过，确认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不由失望地摇了摇脑袋。
“你在干嘛，大橘？”黑发女子从人群中走出，金色双瞳在昏暗中的地下，如簌簌灯火。
“这里曾经盛放着聚合体的容器，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聚合体都被我摧毁了，容器自然就随之消亡了吧。”艾林好奇地探着头，平静的水面倒影出她的模样，又在下一瞬，化作了黑皮白发的男人，灿金的眼与她隔着水面对视，就像他们初见时。
“这倒是有点意思，不过可惜了。”除人以外，邪教窝点的所有东西，包括建筑，都要被彻底销毁，必要时土地和水源也会一并摧毁。
她的指尖溢出金芒，落入了这座以暮月岩打造的石棺中，顷刻间便连同里面的液体化作点点光屑消散。
“艾林！能来帮下忙吗？”远处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向声音的方向。
光屑中有一张明艳美丽的脸庞若隐若现，大橘甩了甩尾巴，跟上了艾林，任由它消散。
“真是麻烦你了，这些人我们都要及时带回去，实在是匀不出人手来销毁这么多祭祀道具了。”高大的金发女子正是原驻守圣骑士团团长，辛西娅。在他们抵达后，圣骑士团被拆分出来，分别带队执行不同任务，他们多年来对抗邪教的经验，对众人来说至关重要。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做这个的。”这次铲除的是东部最大的邪教窝点，被教徒们称作“神息之所”的地方。神息不息她是不知道，但这里因献祭而死的人，腐骨已经填满了一整条干涸的河道，被当地人叫作“往生之桥”。
亲眼看着同胞被吸干血肉死了，尸骨被随意丢弃，还能继续崇拜着邪神，使用着邪术。他们对活着和未来都没有期待，死亡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飘过被被捆绑在一起的人群，他们中有祭司，有术士，有平民。有肥头胖耳的男人，有骨瘦如柴的儿童，有形容枯槁的女人。他们或谩骂，或惊叫，或沉默。
就像哈尔说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即便拯救了他们的肉体，他们的灵魂也早已死去。
曾经有着十几亿人口的卡马托尔，如今只剩下不足千万，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苟延残喘。
大概是她脸上失望的神色过于明显，辛西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些家伙都无药可救，但在我们的努力之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本来就是向往着美好生活的。我看过卡马托尔以前的影像资料，即便暂时无法恢复往日的荣光，相信百年内还是有希望实现的，局势稳定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愿意来到这儿冒险、生活、定居。”
能长期驻扎在此的圣骑士团长，自然有一手煲鸡汤的好本事，艾林干了这碗鸡汤，继续干活了。
辛西娅留下了几个法师给她打下手，带着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走了。没了邪术的威胁，这些就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几位法师忙着检测土壤，搬运道具，探测有无漏网之鱼。大橘打了个哈欠，自从来到卡马托尔，就没闲下来的时候，他深深觉得自己伙食都变差了。
等到法师们确定一切完毕后，便会撤离地下，由艾林负责摧毁这座“神息之所”。
大橘跟艾林说起了自己的发现，“有人在试图在这片大地造神。”
“伪神吗？那真是够多了。”艾林掏出奶茶喝了一口。
虎脑袋张开大嘴，“我也要吃。”
要到了一杯埃蒙德特调奶茶，大橘才继续道，“不，那个巨人是想利用这片大地的环境，创造出我们这样的存在。”
“他在想p吃。”神明只会从根源之地诞生。虽然构成上很相似，但决定了神明本质的，是根源。
聚合体本身是没有理智的，他们只是在本能地追逐着欲望，正因为他们回应了欲望，才会被冠以伪神之名。
“之前我发现的神力碎片，就是被用来吸引聚合体，并制作聚合体的容器。”
“我天。”艾林惊得奶茶都快掉了，“直面这么多聚合体，正常人早就疯了吧？他居然还能将这些聚合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难怪这么多年，他们都斗不过奥德修斯，这简直是跨维度打击，双方根本不在层级上。
“没那么强大，一半都要归结于运气，这片大地本身孤立存在，又有两枚神力碎片，比较适合吸引和孕育聚合体。”
“奥德修斯必须死，这种祸害，越快死越好。”
大橘赞同地点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奥德修斯并不是唯一试图染指神明领域的蠢货，但能活那么久还没疯，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他能直面这么多的聚合体还没被污染，那么我们就考虑用别的方式来杀死他了。”
“只要看一眼，知道他的生平就可以了。”大橘疯狂暗示艾林去找斯加拉翻记忆。
艾林却不为所动，“是啊，靠你了，大橘。”
……
昏黄的光中，棕发男人缓缓睁开眼，平静温和的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蓝眸女人静候在旁，等待主人的进一步动作，若他不出声，那她便会永远保持沉默。
奥德修斯回想着，她的面容倒映在水中，眸中的惋惜与怅然。
由神力碎片孵化而出的容器，能映照出世人所有的欲望和狂想，她透过水面看到了什么？又能毫无留恋地离开？
“又一座链接点被摧毁了。”他像是完全不为此伤神，耗费了巨量时间精力的链接点，是他能控制卡马托尔的关键所在，但在艾林的一击之下，伪神尽数溃散，没有了力量来源，这些链接点自然也就失去了价值。
他也因此明白了艾林的身份——一位新生的神明。
真有趣，一位宛如凡人的神明，拥有着神的力量，却无神的权柄。
“主人，需要我前去探查吗？”
“不，我将亲自前去。”他凝视着自己最成功也最失败的作品，“离开辛泽沃亚，茵翠丝，去往异界，去往地狱，都可以。不要再回来了。”
“主人？”她震惊地望向自己的主人，男人却已不见踪迹，原地只有遍布裂痕的金色圆盘，在黑暗中静静散发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