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命之灭世者
“哈尔？！”
黑发女人猛地从水池中跳出，恐怖的后跳力将水池边缘踩塌陷了下去，在原地留下一个足有半米的坑洞。
艾林坐在坑里，一脸的迷茫和不敢置信。
蕴伸手将她拉了出来，旁边的白发男人凑上来，“什么事？”
艾林惊得直接给了他一拳，好险没把哈尔当场送走。
剑鞘挡在了她和哈尔之间，鞘身隐有裂纹崩开，蕴诧异道，“你看到了什么？”
她此时才从惊异中清醒过来，环视了一圈：满池的魔力之水已然干涸，米力波勒拧着眉心缓缓站起，大橘抱住脑袋一脸委屈地盯着她，身后几人有担忧有疑问，但谁也没有发问，都在等她整理好思绪后开口。
“哈尔，我看到了哈尔。”艾林偏开头，不去看哈尔的脸，“准确来说，那是一个长着哈尔脸的人。”
艾林有些语无伦次，“也许那不是人，他只是看起来是一个人的模样。不是什么幻觉，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他站在那，让我有种感觉——那就是虚空的主人。”
蕴还是第一次见到艾林这幅失魂的模样，即便是直面黑暗女神，她也从未出现迷惘退却的情绪，而此时的她，无端令他有些心悸。
“你先冷静一下。”米力波勒的手指在她眉心按下，一股温和的魔力，安抚着她躁动而惊惧的灵魂，“大橘的精神场根本没有对我开放，我一直被困在虚无中，直到刚才艾林先醒来后打破了精神控制。”
“在精神魔法的领域，我自认为辛泽沃亚已无人可以超我左右了，没想到今天却被摆了一道。”他瞄了一眼伊芙，又快速收回目光，“我并非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艾林刚才很有可能是直面了虚空。”
艾林摆了摆手，“麻烦还是先给我讲讲什么是虚空吧。”
“虚空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现在人们的认识里只有地狱。在辛泽沃亚之外，有许多个世界，它们就像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而虚空是贯通各个世界的交汇点，这也是为什么魔王能举兵攻占那么多世界的原因，祂手握着虚空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并非一开始就掌握在祂的手中。”
大橘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把脑袋支在了艾林的大腿上，他显然还把自己当成那只可爱的梅其拉幼崽。
艾林一把捂住他的嘴，集中注意力听米力波勒讲解。
“钥匙原本的主人，被认为是虚空的掌控者。祂的双眼能看到过去和未来，世界的新生和毁灭只在祂一念之间。现在听来，颇具神话色彩，但从遗留的史料中可以推测，这些描述并非虚构。”
“如果没有钥匙，魔王就永远无法离开地狱，没有王者甘愿将权柄授予他人，祂若不愿臣服，那就只能去死。这场战争据说持续了千年，有人说魔王最终将祂逐出了地狱，也有人说祂彻底陨落了，在战争结束后祂再也没出现过，魔王的大军也顺利开进了各个世界。”
“这便是虚空曾经的主人，斯加拉。”
“你是说，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祂？”
“只是猜测，也许那不过遗留下的一道意识，祂本身早就陨落。我倾向于祂真的陨落了，如果祂还活着，恐怕整个地狱会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辛泽沃亚也要被殃及池鱼。”
艾林挠头，“为什么这种传奇级的人物，却长了哈尔的脸？”
“你们确定要继续听下去吗？”米力波勒将视线锁定在蕾娜塔等人身上。
哈尔突然开口，“他们都是艾林的受福者，比你更有资格知道。”
“哪怕这秘密涉及到你的身世，天命之灭世者？”
哈尔冷笑一声，“原来我的身世也能算秘密啊？”
伊芙冷淡的目光飘了过来，米力波勒暂时咽下了这口气，“一千多年前，梅其拉族内出生了一个幼崽，那孩子极有天分，在年幼时就表现出惊人的魔法天赋，最出名的就是他能构建出成年梅其拉都深陷其中的梦境，我有幸去参加他的百岁宴，并亲眼见识了这份能力。”
哈尔慢慢攥紧了拳头。
“与会的还有一位女巫，丰收女神。在宴会散场后，她找到了梅其拉一族的族长和这孩子的父母，并告诉他们，这孩子灵魂深处沉睡着一位魔王。他令人赞叹的天赋，是魔王泄出的一丝力量。女巫称其为，天命之灭世者。”
大橘转过头，去看哈尔的脸，金色符文在他的肌肤上若隐若现。
“女巫当然不会撒谎，梅其拉一族重视幼崽，所以丰收女神给了他们时间去观察，观察这个孩子是如何一步步成长为魔王的。”
“在这孩子一百六十岁的时候，他无法自控的力量毁灭了……”
“够了。”伊芙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最终丰收女神在梅其拉和巨龙的帮助下，将沉睡的魔王驱逐出哈尔体内。”
“我只有一半。”哈尔声音沙哑，“我没有一丝魔力，长不出羽翼，甚至魔力浓度过高的空气都会让我窒息。”
“但丰收女神付出的代价是生命。”米力波勒出声道，“在那之后不到五十年，祂便陨落了。”
他咧嘴一笑，“是啊，谁都没有错，是我命不好。所有人都用那令人作呕的怜悯目光看着我，好像我当初就应该死去，只留下传说才好。”
“所以你后来离家出走了，还给自己取名叫奈萨里奥。”蕴笑着提起了他的中二岁月，“刚在佣兵团闯出点名声来，就被伊芙发现了。”
哈尔对他笑道，“我记得那时候你还跟我说，你母亲看起来好年轻啊。”
伊芙一把捏碎了装饰的石柱，“谈正事。”
“在磨练中，我逐渐发觉了自己身上与魔力截然不同的一种力量，它强化了我的躯体，化作我的武器，让我攀上了强者的巅峰。”他拉开了衬衣领口，“这股力量运作的时候，或是在情绪激烈时，我身上就会浮现出金色符文。”
灿金符文在深色肌肤上若隐若现，它们看起来是某种文字，描述着世界运转的奥秘，但无人可以解读。
“我在那人身上看到了一样的符文……”
“我猜测过，这份力量源于‘那位魔王’，而当初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另一部分，应该还活着。”
艾林猛然看向大橘，少年不知道从哪扒来的肉干，正往嘴里塞，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可不是吗，不但活着，还活得挺滋润的。
艾林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需要静静。”
哈尔也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在他已坦然接受命运的捉弄后，命运再度给了他当头一棒。
庄园已笼罩在夜色的薄纱之下，点点荧光从盛放的睡莲中飘出，落在他神情难辨的面容上，灿金双眸里映出的妖冶色彩，恍若深陷梦中。
睡莲池是大橘梦境的入口，他第一次循着感知找到这儿时，大橘就趴在池旁用爪子摆弄睡莲，像是在特意等他。
“哗”他听到落水的声音，转过头，漆黑法袍缀满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对方用纤长的手指拂去身上荧光，“这些小家伙真是热情。”
“也许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能看到妖精们在院中飞舞了。”
“有时间还是要把庄园扩大些，快要住不下了。”蕴很自然地坐到他身旁，递过去一盒饼干，“夜宵。”
饼干还带着余温，上面点缀着蔬菜和果干，吃起来清甜酥脆。想必这是艾林刚烤好的。
“大橘呢，睡了吗？”
“还没，艾林不准让他睡自己房间，他就趴在地上不走。”
哈尔想到那场面，笑出了声，“他没意识到自己有了人的形态，艾林对他会不一样了。”
“他的身世可能也有一部分影响。”
哈尔话锋一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蕴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平静，“你指什么”
“所以你让米力波勒来做恶人。伊芙也早就知道了，是吗”哈尔很清楚蕴不擅长撒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上次去高岩追溯历史，还是更久以前？”
蕴坦诚道，“上次去高岩。”
哈尔知道了答案，“那就是更久以前。”
他也曾想过力量的来源是谁，“那位魔王”又是地狱的哪位败者。但他确实没想到过，“那位魔王”根本不是魔王。
斯加拉，曾是掌控地狱的神明。
而魔王，正是弑神者。
哈尔长叹一声，“大橘以后要怎么办呢？”
“大橘的身世我确实不知……”
“你要是连这都能预料到，我怀疑你才是斯加拉。”哈尔收敛了笑意，“那恐怕不是什么残留意识，我不可能从一缕意识中得到绵延不绝的力量。”
“我猜测是艾林的血唤醒了祂，但很奇怪，祂似乎并没有占据大橘灵魂的倾向。”
哈尔突发奇想，“艾林的血能同化祂吗？”
“那也未免太小看地狱的神明了。”
在沉睡的状态下，祂依旧能令丰收女神陨落。何况，祂已经醒来了。
蕴难得发起了愁，上次这么愁的时候还是七百年前对阵魔王之时。
而此时，还有一位来自地狱的使者，正在外面游荡。
伊米尔，他赠予艾林地狱之果，是因为他感知到了什么吗
银白双眸仰望天空，他的目光穿过夜色的遮拦，落入浩瀚的星空中。
而此时，一双来自深渊的眼睛，正隔着无数个世界，与他遥遥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