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野玫瑰镇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追随这样一位“疯王”？
那你就要问问这个世界了。
在杀了不知道多少头血兽后，他们终于遥望到那座城镇的阴影。
高大的城墙上浮现着暗金色的繁复魔纹，高耸的华美建筑顶端晕开无数层虹光，高远的天空沉浸在永不逝去的黄昏中。
血族数万年的积攒汇聚在此，构成了世上难得一见的奢华风景，令人难以将眼前所见与破败的诅咒山脉联系在一起。
野玫瑰镇，像悬在泥沼中的一颗明珠，却未曾染上丝毫污秽。
还未靠近到城墙边缘，就已能隐约感受到魔力井的嗡鸣，那些建筑顶端的虹光正是魔力井喷发引起的美景，仅从肉眼上观察，这座“小镇”至少有十几个的魔力井。
“这可算不上什么镇。”瑟拉娜感慨道，“就算是法兰提尔，魔力井恐怕都没有这儿的一半多。他们建那么多魔力井做什么？炫富吗？”
通常一座魔力井就足够一个大型城市运作顺畅，即便是最负盛名的法师之都——法兰提尔，也只有五座魔力井。魔力井除了极其耗费钱财外，也会导致当地的魔力不稳定，进而衍生出一连串的麻烦，小到家具损坏，大到空间乱流，方方面面地影响着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和人身安全。
“这些吸血虫掠夺的财富都够把帝国的疆域买下来了，多盖几个魔力井对他们来说不痛不痒。”哈尔的眼神流露出嘲讽，“垄断着最顶尖的技术，躺在了财富的最顶层，顺便吸干底层的每一滴血，最后还要给自己穿上华贵优雅的皮，切。”
蕴淡淡道，“你还记着他们当年高价卖给你的那批货吗？”
哈尔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很记仇的梅其拉，这种事能记一辈子。
艾林落在队伍后面，理了下人名，“蕴叫埃蒙德，瑟拉娜叫莉亚，哈尔叫阿尔加，伊芙叫伊尔利特，我叫艾玛……”
“你叫艾达。”伊芙把一份身份证明递到她眼前，“记不住也没关系，别叫我们真名就行。在这地方，没人关心一个新生血族以前叫什么。”
“当然，哈尔这种烂大街的名字，你可以随便喊。”
“我也想不出伊芙这种名字有什么值得取假名的必要。”
听着他俩贫嘴，他们一行人逐渐靠近了城墙外沿。
“幸运”地通过了新生选拔的，不只有他们。浮现着金色魔纹的城墙前，或站或坐着些形容狼狈的人，身上都残留着干涸的血痕，腥臭味浓烈得像腐烂多日的死鱼堆，即便一路上嗅觉已经适应了腥臭味，但到了这儿，艾林还是下意识地挡住了鼻子。
他们一行人干净利落的模样，在其中更显格格不入。艾林也想过是否需要在斗篷上涂点血来遮掩一番，但蕴并没有做类似的安排，她也就坦然了，毕竟他才是带队的老司机，作为新手还是别擅作主张的好。
金色魔纹几番旋转变换后，城墙上洞开一扇华美精致的古铜大门，从中走出了数列身披银甲的护卫，为首的紫袍男人板着脸，神情高傲得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他倨傲地望着狼狈的众人，目光冰冷，“太多了。”
有人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十个人，这扇门，只有十个人有资格进入。”
艾林抓了抓脑门，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十个人？
紫袍男人立在原地，“开始吧。”
一时间，并没有人有所动作，他们迟疑地看着彼此，这一路上他们已失去了太多，在终于要看到希望时，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们一切才刚开始。
“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
哈尔揭下斗篷，露出火一般的头发。话音还未落，人就已出现在紫袍男人面前，抬腿将他踹倒在地，黑色长靴踏在他的脖颈处，直接将头颅踩断。
艾林捂住了怀里大橘的眼睛，“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高个男人邪肆地狂笑，“就这点本事吗，杂碎？”
银甲卫兵手中的武器吞吐出汹涌澎湃的毁灭魔法，但蓄能尚未完成，男人的身影就已消失在原地，他如黄昏中的魅影，在夕阳的残光中起舞，每一次动作都能生拧下机械卫兵的手臂，头颅，身躯。
毁灭魔法喷发出的剧烈能量，向天空奔涌，如一场绚丽的烟火。
他将最后一个卫兵的残躯抛进荒原中，才不过是第三个呼吸的时间。
四下寂静无声，隐约有血肉蠕动的声音。
黑色长靴在紫袍男人的残躯上碾了碾，“真无趣，就不能再多挣扎一会吗？”
艾林不由得为哈尔的演技点赞，这一看就是梵卓氏族的疯子，深得他们大公的一脉相传。她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的经历，这位大公不管真疯还是装疯，疯狂已经成为他融入本能的一部分了。
能够加入梵卓氏的血族，愿意追随“疯王”的，当然是最疯狂的那部分人。
在场的人都被哈尔这一顿骚操作惊呆了，正在他们默默远离“屠杀”现场的时候，城墙上的魔纹再次变换，这次打开的却是一扇漆黑的大门，上面交错遍布着暗红的血痕。
一身暗红长裙的少女飘落在空中，她头戴血红色荆棘冠，漆黑魔纹在雪白的肌肤上流淌，娇小身躯如初放的百合，她高傲地抬着修长的脖颈，俯视眼前一切。
“我允许你们抬头看我了吗，杂碎。”
她的声音很轻，却回响在众人脑中，压制着他们令人无法抬首直视她。
少女飘落在哈尔面前，“你应当清楚，阿尔加。在这儿的无谓行为，是在浪费主人的时间！”
艾林假装低头，研究起银甲卫兵的机械结构，被哈尔粗暴撕毁的残躯里，还能看见魔力火花在跳跃，虽然他们外表看起来跟常人无异，但里面却是由机械构成，倒是有点西部世界那味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红发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松开了一身杀意，一脚把紫袍男人踢开了。
“好吧，看在主人的份上。”
他们五人跟着少女走进了漆黑的大门中，艾林走在队伍的最后，扭头看着那些垂首的人。
他们狼狈不堪，低到了尘埃里。
即便如此，也向往着“永恒”吗？
……
刚踏入门时，世界一片黑暗。片刻后，黑暗如潮水般退去，繁华瑰丽的小镇展现在她的眼前。
造型古典的旧式高塔建筑在这到处可见，所有一切仿佛与那些不曾衰老的血族一般，一同凝固在了旧时代，让人恍如穿越光阴回到了千年前。
偶尔几辆驶过的魔能车，让她意识到自己还身处在魔法工业文明时代。
“主人在花园里等候多时了。”红裙少女收敛了傲慢的神情，将他们领入一处隐秘的小巷，然后凭空在红棕砖墙上打开了一扇门。
门的另一边，是晨间的花园，风吹起玫瑰丛，似乎能嗅到其中的芬芳。
手持剪刀的瘦削男人，戴着一顶草帽，像个普通的园丁般修剪着他的花园。他缓缓抬起暗红的眼，望着风尘仆仆的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欢迎。”
他容貌俊美，举止优雅，还带着几分忧郁气质，不发疯的时候颇为赏心悦目。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会在什么时候，又会在哪里发疯。
蕴解下斗篷，享受着虚假的阳光，虽然它有着一模一样的温度和感知，但就像这座花园一般，只是某人固执的幻想。
梵卓问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很美，不是吗？”
艾林不知道“她”指的是谁，顺着他目光所指，只看到一片盛放的玫瑰。
玫瑰自然是很美的，这种植物仿佛就是为了诠释“美”这个词而生的。
无人回应他，只有风吹过花丛的声音，“簌簌”地响。
她听到他叹息了一声，摘下了头顶的草帽，将其放在了一丛玫瑰之上，他温柔地注视着那朵玫瑰，仿佛在看着自己的爱人。
“我要走了。”他轻轻吻了玫瑰一下，暗红的双眸中满溢柔情。
蕴并没有搭理这个疯子，他径直往男人身后走去，与他错身而过时，整个世界在瞬间变成了黑白色，像定格的老照片，然后在下一瞬间化作无数碎片，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艾林伸出手，任虚幻的碎片穿过自己的掌心。
不再有明媚的阳光，也没有明艳的花园。他们身处在壮丽阴暗的古堡中，夕阳余晖落在身上，没有一丝温度。
“盛宴的客人，尚未落座。”他将目光投向雀斑少女，“我已等候您多时，艾林阁下。”
她慢慢合拢掌心，“阿弗拉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