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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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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笑君就这么在这儿等了一夜,终于,在黎明时分,远远望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朝着这边走来。

    只见那人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仿佛脚下无根一般。再结合之前孩子们所描述的样貌以及其腰间独特的配饰,林笑君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口中还不停嘟囔着“结婚好……结婚好啊……”的醉汉,正是那个丧尽天良、拐卖孩子的罪魁祸首。

    而他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后竟然还鬼鬼祟祟地跟着一个黑色的人影。林笑君眼尖得很,一眼就瞥见了那个手持利刃的年轻男子。

    “寻仇么?”她暗自思忖道。

    那男子或许是生平头一回拿起刀子,握着刀柄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甚至都不敢过于靠近前方的目标,仿佛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被那人察觉。

    林笑君无奈地轻叹一声,心想既然如此,倒不如赶在那人尚未动手之前先发制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迅速欺身向前,手中长剑寒光一闪,瞬间便已一剑封喉。那老头直到临死前的一刻,仍直勾勾地瞪大双眼盯着林笑君,脸上满是惊愕与茫然,根本没有弄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啷!”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柳岩承此刻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个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冷艳女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竟分不清自己对她更多的是感激之情,还是深深的恐惧之意。

    林笑君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开口吩咐道:“会处理尸体吗?找个大麻袋来,将这尸首塞进去,然后再往里多装几块大石头,一起沉入湖中。”

    嗯???她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是在教导我如何掩埋尸体?柳岩承满心狐疑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就在他看到林笑君转身准备离开,心中一急,赶忙开口喊道:“等等!他还有一个儿子,今日刚好结婚。”

    听到这话,林笑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解地问道:“那又如何?”

    柳岩承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所……所以,你……你就不把他儿子也一并杀掉吗?”

    林笑君微微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问道:“他儿子可有参与拐卖幼童?”

    柳岩承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据我所知,没有。”

    “既如此,我为什么要杀害他?”面对这样的质问,柳岩承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就这样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眼前早已没了林笑君的身影。

    柳岩承心里暗自想道,或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女子了吧。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春平就作为试点县,开展了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验血行动。也就是在那天,他再次见到了林笑君,那人手中正拿着一张黑色的弥生符纸。

    他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喜悦,原来她和自己一样,竟然都是白榆人!

    可是,当他躲在一旁望向林笑君的脸庞时,却发现她依旧是那副淡然如水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她内心的波澜。即使在被中律司的弟子推搡着带走时,她也是一脸冷漠,既不做任何解释,也未曾有丝毫反抗。

    他焦急万分,想要立刻冲上前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无奈周围戒备森严,他只能强忍着冲动,等待时机。好不容易让他混过了检查,便迫不及待地四处打听关于林笑君的情况。

    可得到的消息却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他的心瞬间坠入冰窖。

    有人告诉他,林笑君尚未踏入中律司的大门,就被一个神秘人当场劫走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杳无音讯。

    “我爷爷???那个畜生做的事与我爹娘何干?我甚至从未见过他!”方景明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朝着柳春和怒吼道。

    柳春和面沉似水,目光如炬,直视着方景明的眼睛,缓缓开口说道:“你爹说无辜也不无辜,说不无辜却也无辜。在我看来,你爷爷的确是个丧心病狂、十恶不赦之人。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所赚取的钱财,确确实实有一半都用在了培养你爹身上。你爹虽从未亲身参与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可是他明知你爷爷的所作所为,却也从未主动前往衙门去揭发检举其罪恶行径。”

    “如此一来,你怎还敢大言不惭、义正辞严地声称你爹全然无辜?方景明啊方景明,难道你天真地以为,只要未曾亲自出手作恶,便是无罪之身?若真是这般道理,那请问我的爹娘当年究竟做错了何事?凭什么就要白白承受来自你爷爷的折磨和毒打?”柳春和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方景明的心坎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许歆突然伸出右手,高声喊道:“且慢,请容我打断一下!”她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后,紧接着追问道:“既然柳姑娘方才提及,你的父母并非为真正的白榆人,那么问题来了,为何偏偏你体内流淌的却是纯正的白榆血呢?”

    “因为两个同时拥有白榆血脉的人,他们所生下的孩子就是纯正的白榆人,所以他理所应当的,成了甲。”沈亦行分析道,声音沉稳而清晰。

    “原来如此,那你们继续。”许歆微微颔首,似乎对刚刚听到的信息有所领悟。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随后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那两人继续刚才激烈的争吵。

    可经过她方才不经意间的打断,这两个人早已从情绪激动的状态中逐渐冷静下来。此刻,他们面面相觑,心中的怒火已经平息,哪里还有心思再继续争执下去呢?

    一时间,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种令人感到有些诡异的安静之中。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住了一般。终于,还是方有为率先打破了这片寂静。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和懊悔的神情。

    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我确实称不上是无辜,我爹尽管在外人的眼中或许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但对于我来说,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好父亲。无论我想要什么东西,只要跟他说一声,他总会想方设法满足我的愿望,给我买回来。可是,他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每当他回到家中,总是不可避免地与我娘争吵。渐渐地,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几乎不再露面了。直到我长大之后,通过一些偶然的机会,我才知晓他在外面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样的勾当。但我却选择了替他隐瞒,没有向衙门揭露他的罪行。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已然成了他的帮凶……”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略微颤抖着,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艰难地继续讲述道:“所以,当柳岩承找上门来要我抵命之时,我毫无抵抗之意。但我只希望他能够饶过你娘,毕竟,你娘对此事全然不知啊!根本不应该因为我而遭受牵连。也许是柳岩承尚存一丝恻隐之心,他终究还是手下留情,并未取走我的性命。可他却想出了另外一种方式让我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看了眼一旁的妻子,“后来,这件事情被你娘无意中发现了。她知我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又担心我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自行了结生命,于是她心甘情愿地成为白榆人,同我一起承受这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听到这里,许歆不禁皱起眉头,追问道:“这么说来,当年春平县初次检查时,你们二人还不是白榆人?”

    方有为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错。”

    许歆脸上的疑惑之色愈发浓重起来,紧接着又问道:“可这就奇怪了,如果按照常理推断,柳岩承在那个时候理应已经被查出来了,他是怎么逃脱那次检查的?”

    方有为思考了一番,回忆道:“当时的检查并没有如今这般严格,更不会派弟子挨个儿给百姓做检查,只是将人聚在一起,依次分发了一张符纸。至于符纸究竟作何用途,并未同我们说明,吩咐我们在符纸上一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另一面则滴上自己的血,最后再乖乖地呈交上去。柳岩承本就是多疑之人,想来当年符纸上的血也未必就是他本人的。”

    许歆觉得他这番话似乎不像是在撒谎,因为她曾经从爹爹那里听说过,第一次进行验血的时候,虽说确实抓住了不少白榆人,但是其中大部分人的血统都不够纯正。

    “我曾听说,就在当年还抓到了一名江湖门派的弟子呢。不过可惜的是,那人刚抓住没多久,就被人给劫走了。”许歆缓缓开口说道。

    “没错,正是献岁阁林静姿的亲传弟子——林笑君。”郑运晨应声道。

    “原来是献岁阁的人啊?”许歆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神情,“如此说来,倒也不足为奇了。”

    毕竟在众人眼中,献岁阁这个门派亦正亦邪,而他们的弟子里出了一号这样的人物,倒也不足为奇了。

    这事儿在当年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其实如若仅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门派弟子,尚且不会掀起如此巨大的波澜。可林笑君却非等闲之辈,无论是其高深的修为,还是其惊人的容貌,在江湖排行榜上皆赫赫有名。尤其是在献岁阁内,众多弟子对她尊崇有加,一直将她视作德高望重的大师姐。

    因此,当她是白榆人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令无数人为之瞠目结舌、惊诧万分。更有不少人纷纷揣测,当初在中律司门前公然劫走林笑君之人,必定是来自献岁阁无疑。毕竟,献岁阁怎会舍得轻易交出他们视若珍宝的得意弟子呢?

    面对各方势力的质疑与施压,各大名门正派纷纷找上门来,要求献岁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代。

    可时间都过去了半月有余,献岁阁阁主方震才现身,郑重其事地向众人宣称:林笑君早已不再是献岁阁的弟子,至于她如今身在何处,就连他本人也是一无所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曾经轰动一时的大事逐渐被人们淡忘,也慢慢地淡出了公众的视野。当再次有人看到林笑君的身影时,却惊闻她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龙潜谷的女主人。

    只可惜,她的夫君傅玩平并非善茬,乃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招惹不得的狠角色。这下可再没有人胆敢贸然前往龙潜谷讨要所谓的“说法”,唯恐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白白丢了自家性命。

    “许少主办案只靠听说么?”不知何时,江挽已走下马车,眨眼间便已亭亭玉立地站在了傅霖身前。她微微仰头,美眸之中闪烁着质疑与不满,朱唇轻启,柔声质问道。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声,许歆不禁回眸望去。“怎么?江阁主有何高见?”许歆嘴角微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挑衅之意。

    江挽秀眉紧蹙,神色严肃地道:“笑君前辈并非白榆人士,当年那件事情也只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中律司碍于自身颜面未曾向外公开解释,而笑君前辈更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选择不予追究。然,时隔多年,居然还有人借此事来恶意贬低我献岁阁,难道真当我献岁阁的人都死绝了不成?”

    她的语气虽然平缓轻柔,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清晰地传入在场众人的耳中。一时间,整个场面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看似柔弱却又手段了得的女子身上。

    江挽就静静地站在那儿,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映照着她自信而从容的面容。而她身后两侧,分别站立着一脸冷峻的江洵和表情凝重的傅霖,三人并肩而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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